“随哥,你注意到了没?”
江随的思绪回笼:“注意什么?”
谢三思:“……”
我说随哥啊,咱能别这么明目张胆的看个美女看呆好吗?
好歹是大帅哥,矜持点啊。
谢三思把旁观到的现象说出来:“只要有男生出现,陈遇妈妈的眼睛就看过去,那眼神嗖嗖的,X光一样。”
“女生就忽略,不关注。”他做出扶烟斗的手势,福尔摩斯化身,“这里头有名堂。”
“我怀疑陈遇妈妈她……”
悬疑故事的标准一顿:“是来抓嫌疑人的。”
江随看见女孩在跟老赵说话,一下变成乖宝宝,装的真他妈像,抿嘴笑的时候,小酒窝似乎都甜了。
他有点儿走神:“什么嫌疑人?”
“大家都差不多是同龄人,高三了,现阶段,各家有各家的家长会,那么会上万年不变的议题是什么?”
谢三思自问自答:“早恋啊。”
江随的某根神经末梢一动。
谢三思沉吟道:“随哥,我建议你别出去了。”
江随斜睨他一眼:“老子见不得人?”
“淡定点随哥,淡定点。”
谢三思语速飞快的劝阻:“就大厅的古怪氛围,此时绝不是你登场的最佳时机。”
江随不置可否:“是吗?”
“你想啊,你跟陈遇的随遇而安自带配音,你一出去,立马荣登嫌疑人榜首,成为陈遇妈妈的眼中钉。”
谢三思压低声音:“那要是陈遇有喜欢的人,你不就是给人顶炮火了吗?这傻逼事儿咱能干?不能够啊是的吧。”
江随的眉头皱了皱:“你说她有……”
话声戛然而止。
不远处,中年女人看着一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
那处……
他妈的是李洋。
谢三思一把拉住随哥:“冷静冷静。”
江随甩开他的手,半眯着眼看这是什么几把事儿。
“李洋一露面,气流就有了点波动。”
谢三思站在一个骨灰级悬疑小说读者的高度,劈里啪啦一番分析:“陈遇妈妈先是高度关注,之后是挑剔,怀疑,最后是否定,表情变化在十秒内走完。”
“这反应,明摆着就是,她以为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结果发现不是。”
他摸摸下巴:“总结起来,陈遇妈妈认为李洋不符合嫌疑人选的条件,瞧不上。”
江随的面色并没有很好看:“嘁,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就顶着张死人脸回了画室。
陈母现在的心情起起伏伏。
画室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男孩家境可以,像是能买得起那两包零食的样子,长得也可以,但不是他。
流里流气的,站没站相不说,他往闺女身边凑,闺女都没笑。
闺女笑,不一定是喜欢,不笑,那一定就是不喜欢。
陈母聊的嘴干了,厂里还有好多事,她得走了,这趟没收获,可能不是画室的人。
零食的事,陈母也不打算问闺女,这叫按兵不动,不打草惊蛇。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陈母决定接下来再观察观察。
赵老师走后,陈母问闺女:“阿遇,你钱够吗?”
陈遇点头:“够。”
陈母温声道:“画画一坐就是半天,要买点零嘴吃吃吧。”
说着就从口袋里里拿出一把零钱,把一张皱巴巴的十块抚平,递了过去。
陈遇没接,目光探究:“妈,你怎么了?”
陈母一惊,闺女这么警惕的嘛?她哎了声:“就是厂里人一块儿闲聊,说时代变了,物价也变了,现在你们这个年纪,每天最少要有个十块八块的生活费。”
“妈就想啊,那你的太少了,不够用,你看你平时又不说,真的是,哎。”
“不说是因为够了。”陈遇抽抽嘴,“不够我会要,我不可怜,也不苦,更不会自卑不合群,妈你别瞎脑补了。”
陈母嘴也抽:“真够啊?”
陈遇:“嗯。”
陈母把钱收起来,又是一声叹息,饱含复杂跟欣慰。
都说女孩儿要富养,得培养那种气质,他们家顶多小康,给不了那样的环境。
但是闺女从小到大既懂事,独立,又节俭,安分,一直都是亲戚邻居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眼界素质品格,方方面面,也都没什么问题。
将来肯定会走的很好的。
陈母心里盘算,说是学美术烧钱,现在闺女还在学素描,就纸消耗的快,铅笔橡皮还行。
没觉得开销有多大。
等开始学那个水粉,买颜料什么的,要用钱的地方应该就多了。
家里存折上的数字增长缓慢,要好好规划规划。
尽可能的在闺女步入社会前,给她提供一个好点的生活。
陈遇不清楚她妈妈的想法,她担心窗台那盆含羞草水漫金山,活不过今天。
因为又有人借着浇花,频频扭头八卦了。
陈遇顺顺肩头的发丝:“妈,我送你下楼吧。”
“不用不用。”
陈母拎着小包:“你画画去。”
“赵老师说现在基础学的时间稍微长点,后面进度就快了,他说的好些妈都听不懂,也帮不到你什么,只能你自己多努努力了,有什么不会的,就问问小珂。”
陈遇:“嗯。”
陈母下楼的时候,在三楼的楼道里碰见一个小女孩。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像个小公主。
陈母没多想。
江秋秋冲进第三画室:“哥哥哥,我上楼的时候看到一个阿姨,有点像陈遇姐……”
“姐姐!”
江秋秋往门口进来的陈遇怀里一扑。
陈遇不太适应这种亲近,她把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显得尴尬无措。
江随的余光看了女孩几个瞬息,对自己妹妹喝斥:“江秋秋。”
江秋秋灿烂的小脸一垮,嘴一扁。
头上多了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呆呆抬头。
陈遇眼里含笑:“发箍很好看。”
江秋秋张了张嘴:“水晶的,Bling Bling。”
大孩子跟小孩子都可爱。
画面很温暖。
江随轻飘飘地瞥一眼,又瞥一眼,舌尖抵了抵牙齿,发出“嗤”地一声。
亮晶晶的玩意,俗的要命,好看什么好看。
“哇塞。”
谢三思嘿嘿:“随哥,陈遇是不是没对你笑过?”
江随扯扯贴了创口贴的嘴角,放屁,昨晚就他妈笑的跟干了坏事的小橘猫一样。
眼都笑弯了。
江随看了看女孩的眼睛。
陈遇有所察觉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询问:嗯?
江随:嗯?
陈遇:嗯?
江随:……
小姑娘这么顽皮,欠调|教。
江秋秋一来就黏着陈遇,乖乖的。
陈遇问她电话的事。
江秋秋撕着金丝猴奶糖,脱口而出:“换掉啦。”
陈遇停下吹橡皮屑的动作转头:“坏了?”
江秋秋含着糖,一边腮帮子鼓了个小包:“唔……就是电话线的问题,好复杂的。”
她的眼珠子转转,很机灵:“我家上周按了别的电话,之前那个只在我哥一个人的房里。”
陈遇闻言,心想难怪她早上拨过去,接的是江随。
“那要不要给我你房里的电话?”陈遇看小孩喜欢她喜欢的金丝猴,好感瞬间暴涨,下意识主动这么说。
江秋秋立马摇头喊:“没有!”
喊完她慌的眼神躲闪。
妈呀,反应有些大了,这不心里有鬼嘛。怎么办,哥帮不上,小谢哥也不行,我要自救,快想想办法圆回去。
陈遇的手被拉住了。
江秋秋把脑袋耷拉下去,晃了晃跟姐姐拉在一起的手:“是这样子的,我房里没有电话了啦。”
“我妈说我还小,房里不能按分机,容易学坏。”
对不起了妈妈。
“所以姐姐,”
江秋秋扬起脸,眨巴眨巴眼睛:“以后你要是想找我,就打我哥房里的电话哈。”
后面的江随慢条斯理排线:“三思,秋秋上次说要吃什么来着?”
谢三思在画纸左下角写名字:“紫薯麻花吧好像。”
江随的笔尖在棱柱的暗部点了下:“给她买。”
谢三思耳听八方,刚才听见了那些话,他暧昧的挤眼:“随哥,奖励啊?”
“嘴太闲。”江随说。
第20章
周末的科目考跟周考不同, 不止是成绩排名,更是牵扯到重新分画室。
成绩当天晚上就排出来了。
有人没动。
譬如刘珂, 她还在第一上面挂着。
有人变动巨大。
譬如陈遇,她进来那会错过了考试,被随意安排进了第三画室, 老师的原话是先画着。
这次她的成绩很高,直接跨过第二画室,进了第一画室。
这次考试以后, 画室的气氛变了。
竞争的因子在嬉笑打闹声里发芽, 生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破那层平和。
第三画室只有江随跟谢三思没动,其他四个高的高走,低的低走。
走一批, 换一批,其他画室也是一样。
别地儿不是这骚操作,就原木是这么个德行。
按照他们赵老师的说法, 这能在羞耻心跟虚荣心的促使下, 激发上进心。
楼下,小广场上。
江随坐在大圆石球上赏月。
谢三思哼哧哼哧跑两圈回来,喘成狗:“随哥,陈遇要去第一画室了。”
江随指往脸上一处指:“这什么?”
谢三思答:“眼睛。”
江随又指向一处:“这呢?”
谢三思答:“耳朵。”
“傻儿子,”江随语重心长, “所以爸爸看得见也听得见。”
谢三思:“……”
江随腰弯下来,两手撑着膝盖, 修长的手指插|进短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后捋动。
谢三思抹把脸,他觉得随哥这样儿,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点儿悲苦的意思。
就像个辛辛苦苦耕耘了一个季度的老农,眼看产量丰厚,只等收成之日,没想到一场暴风雪降临,颗粒无收,一片狼藉。
怎一个惨字了得。
谢三思被自己的脑补虐到了,他在路灯底下走走,找着小石头子踢飞,唉声叹气:“随哥,你不去吗?”
江随按着头皮:“去哪?”
谢三思懵逼:“当然是第一画室啊。”
江随眼皮不抬:“去你妈,你随哥是个菜鸡。”
“别啊随哥,别这么说,千万别说这么说,”谢三思惊悚的说,“你要是菜鸡,那我是什么?”
江随唇一扯:“菜鸭?”
谢三思打着商量:“能不是鸭子吗?”
江随道:“那就菜鹅。”
谢三思刚想说行,话滚到嘴边,他反应过来,不是,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随哥啊!”
那语气,好似一个老太太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喊,我的儿啊。
江随一脚让他滚了。
小广场就剩江随一个,形单影只。
秋风那个吹,枯树叶那个飘,凄凄惨惨戚戚,要是来个二胡,绝了。
江随按了会头,越按越疼,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生疏地用牙咬住,在浅黄色烟蒂上碾出一圈印子。
一缕烟草味顺着那个印子钻进他口中,迅速与他的呼吸融在了一起。
“妈的,这么苦,有什么好抽的。”
江随嫌弃地叼着烟,啪嗒扣打火机,没出火,他再用拇指按着扣一下,“嗤”地窜出一簇小火苗,没等他靠近就灭了。
搞什么几把玩意?打火机也跟老子作对?
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江随不熟练地用手挡风,低着头把烟卷凑上打火机口,火苗一窜出来,就燃了上去。
一团烟雾慢慢腾起,江随扣上打火机,拿在手中百般无聊地耍了几下,后仰头看夜空,眼帘微微眯起,似乎看的很入神。
然而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沾,脑子放空了。
说白了,就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对儿年轻情侣从小广场边经过,前一秒还黏黏糊糊的,走路没个人样,摸摸搂搂亲亲,下一秒就吵起来了。各种带爹捎妈的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你扇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每一次都不放水,动作幅度很大,结结实实甩上去,啪地一声响,直击心灵。
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爆破声。
江随嘴边的烟抖了抖,差点儿掉下来,他吸口气,匪夷所思地“啧”了声,谈恋爱玩儿命啊。
还好老子不谈。
江随这么想着,感觉烟不好抽了,不对味儿,他把烟夹在指间,低眉看了会,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