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瘦管事被他凌厉的语气惊得连连应声,再也不敢多嘴,匆忙离开。
在人离开后,刘灿突然把伞往河里一扔,任雨水淋在自己身上,仰面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冷静一些。
其实,他哪里有那么潇洒,只不过比任何人都更会去衡量利弊。他的包容以及天真都用在她身上了,如今那些东西都消耗殆尽,他就只应该算得失。
刘灿淋了许久的雨,才转身回船舱内,换过衣服,喊来身边的小厮:“给我娘送口信,说我明儿就回家,她先前说的事,由她安排就是。”
小厮一脸高兴地让人靠岸,自己再找了折返的船,先回去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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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宁和云卿卿在水池边贪凉呆久了,被许母知道,直接喊人去勒令两人回屋泡了个热水澡。
等两人换过身衣服到汀澜院,又被许母塞了让人刚熬好的姜汤。
“你是三岁吗?居然这个天带着卿卿玩水,你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水里泡一日也没事对吧?等到冬天闹风湿的时候,你就活该!”
许母等两人喝过姜汤,就开始数落。云卿卿听着婆母骂人的话,突然觉得有点耳熟。
许鹤宁凑到她跟前:“上回在家里打架,你也骂你兄长是不是只有八岁。”
嘿呀,他记得倒清楚,云卿卿睨他一眼。
许母见两人在那咬耳朵,又看向儿媳妇:“卿卿你也是,他胡闹,你怎么能忍着他胡闹。姑娘家最受不得寒,我听你奶娘说过,你体质偏寒,还敢淌水玩!”
得,两人都被骂做一团,谁也不敢再说话了,乖乖低头认错。
晚上都在汀澜院用的晚饭,许母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暖胃驱寒的,还有滋补的羊肉汤。
许鹤宁其实不太爱吃羊肉的,烤的能吃,但是做成羊肉汤的,让他喝得眉头紧皱。
奈何在媳妇面前,再不喜也只能乖乖喝光,不然挑嘴的男人,怎么想都娘唧唧的。
晚饭后,两人再次被数落一通,这才得以离开。
许鹤宁拉着她手漫步在月色下,云卿卿走得慢吞吞,她今晚吃得有些撑了。他低头去瞥了眼她摸着的肚子,索性绕远路,游了小半个侯府。
回到屋里,云卿卿累得一动不想动,和衣就躺倒在床上。
许鹤宁看她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躺个四仰八叉的,眼里都是笑,坐到她身边去将她的簪子抽开,帮她散开头发。
“娘说得对,你以后不要再泡水里,老了骨头疼的。听说有人阴雨天也疼。”她突然说。
许鹤宁垂眸看她,明亮的灯烛下,她唇一闭一合的,莫名的诱人。
他就再弯腰去帮她除鞋袜,下午做过的事,现在做起来特别的顺手。
云卿卿正还想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别仗着年轻不说,脚面突然一痒。
她呀地一声坐起身,惊疑不定看他,还把脚收回到了裙底。
刚才他舌尖……脚面还带着余温的湿意让她心脏怦怦的跳。
许鹤宁被她盯着,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云卿卿蜷缩着脚,连脚趾头蜷缩着的,对他那一笑不知为何心跳又快了一些,隐隐猜到或者该有别的事要发生了。
她手指揪了一下被面,耳根滚烫,视线时不时飘向床头那个玉石榴。
很快,许鹤宁就回来了。
她听到他关房门的声音,屏风外的那片空间,灯烛一盏盏灭去,但有两点火光一直随着他来到床前。
云卿卿见到他居然是燃了两只红烛,放到里床不远的窗下的长案上。
那就是他们成亲的时候放龙凤烛的地方。
她呼吸一滞,掩耳盗铃一般去掀了被子,把自己裹住,连头都蒙住了。
许鹤宁再吹灭高几上的烛火,就站定在千工床前。
云卿卿察觉到他在床边,可是许久又没有动静,忍不住把被子掀了条逢偷看。
他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好听的笑声低低响起。
“卿卿……”他笑着,还喊了她一声。
那样低沉又沙哑的声线,云卿卿想起前几日在净房里,他不让她睁眼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云卿卿心跳得厉害,想要再缩回被子里去,他却已经倾身,一手按住被角,让她没拽动。
“卿卿还没替我更过衣呢,你会系男人的腰带吗?”他扯开被子,在她眼角亲了一下。
她闭上眼,含含糊糊地说:“不……会。”
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他就低头在她耳畔,还拉了她的手,给她下蛊一般说:“那先从解开开始学?”
云卿卿被他抓着手,摸到玉带的扣子。
她指尖微抖,却没有再有退缩的动作,被他修长的手指带动着吧嗒一声,解开了玉扣。
声音清晰无比在帐幔内响起,她脸颊嫣红,如同是胭脂晕染开,又似饮过佳酿后女子独有的娇态,把许鹤宁都看醉了。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可许鹤宁却败在她喊疼的泪眼中。
他喘着气,腰背的像是被拉紧的线,紧绷着,低头去看额发都被冷汗润湿的少女,慢慢退开。
“乖,别哭了。”他将人抱到了怀里,扯过被子,把两人都包上。
他离开,云卿卿才从那种被撕裂后的疼痛中缓过来一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似乎并不是她想忍一忍就过去的事。
许鹤宁也知道有点勉强,才极力按捺着。
云卿卿缩在他怀里片刻,有些愧疚地说:“我……好像不疼了。”
他低头一看,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唇都还在抖,骗鬼呢。
他沉默片刻,大掌揉她脑袋:“睡吧。”
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她现在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女人了。
他的妻子。
云卿卿听着他在耳边温柔的声音,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她没有这样的经历,却能察觉到他没有满足的那种情绪,虽然他压抑着,控制得很好。可这样迁就她,他是不是很难受?
“侯爷……”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他。
像极了她入他梦时的腔调。
许鹤宁对这样的声调实在没有抵抗力,被喊得直打了个激灵,心尖一片酥麻。
他猛地扣了她的腰,用一种极危险的眼神看她:“你要是再不睡,就睡不了。”
云卿卿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她没有说话,可紧紧抱着他肩头的手是一种信号。
许鹤宁心里头关着的那头名叫欲望的野兽闯出了牢笼,来势汹汹,险些让他无法控制。
后来,云卿卿被他抱进热水里的时候,才恍然明白,早晨醒来偶然闻到他手上沾的怪味是什么。
那味道,如今就染满了她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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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妈妈和翠芽收拾那凌乱的被褥后,就一直是欢喜的表情。云卿卿坐在炕上看账本,一回头就能见到两人脸上那种笑,让她一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而精神抖擞到兵马司的许鹤宁同样笑容满面,就连不顺眼的同僚都变得顺眼多了,还跟人打了个招呼。
那人差点没被他的反常吓得要平地摔跤。
上回这个水寇朝他笑时,他当天晚上就被人蒙头打了一顿毒的,差点把腿都打折了。但是他又没有证据,只能生生忍了这口气。
难道这个水寇又要做什么?
那人惊恐的,直接出了兵马司回家了,他这两天告个病假,别出门了。谁让这个水寇最近在皇帝跟前混得风生水起,他惹不起,还躲不起?!
许鹤宁不知道自己的笑有那么大杀伤力,在班房百无聊赖呆了会,就领着人巡城去了。走过一家京城出名的酒楼前,他想回头吩咐侍卫,去接云卿卿中午出来用饭。
昨天她那泪眼汪汪的样子,虽然没能到最后,但今儿也得好好给她补身子。
一回头,才想起来自己在巡城,陈鱼去忙别的了,没跟着。索性就把人甩了,自己先回侯府去。
云卿卿那里却先收到了张字条,上头就写着让她去一个酒家。
“好好的,还写什么字条,让人带过口信不就是了。”
她看着许鹤宁的字迹,想到他昨夜的体贴,抿着笑去换衣服,坐马车出府了。
许鹤宁兴冲冲打马回家,却听到云卿卿早约了他出府去的消息。
他站在大门口,心跳都停止了一般,一股寒意从脚心窜起。
作者有话要说:手速渣,又晚了嗷嗷~~
嘘……咳咳
第58章
云卿卿坐着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区,一直往西去,难得对出门这事感兴趣。
翠芽见她一直微扬的嘴角,自己也笑道:“前两年就听说了开在园子里的酒家。里头有听戏的地方,有湖有茶寮还有酒家,老夫人去过两回都夸好的。就是姑娘以前总说城西远不愿意动弹,今儿奴婢也总算跟着长见识了。”
“那今儿到地方了,你就跟李妈妈听戏游湖去,银子全算到你们侯爷那。”
云卿卿闻言一笑,眼里的光更亮了,越发期待。
园子名叫风华,最早以前这里地是吴氏的,占了三条胡同。后来吴氏族人里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被没收了嫡系那条胡同,其他吴氏族人四处奔散,就把祖上留下的地方都卖了。
到现在大家都还习惯性喊这片儿吴氏胡同。
而她们今儿去的地方是一个京城富商买下的那整条街,直接整合成了园子,变成京城闻名的地界,很多达官贵人都爱到这地方来。
等到地方,云卿卿从窗字往外看,高悬的风华园三字颇有风骨,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个大家之手。
等马车慢慢往里走,发现里头井然像是一个城的缩影,只是这里只有吃喝玩乐,没有居民住所罢了。
马车是停在最西边。
因为城内建筑都不允许高建,这酒家就只有普通的两层,建了一排。等云卿卿报了雅间的名,被带到三楼,她从外游廊走过,把整个园子都尽收眼底。
从戏园子传出来的柔婉唱腔越过潋滟的一片湖,隐约传入耳中,像是突然从闹市误入桃源,让人心头安宁。
这个商人确实是有巧心思。
云卿卿暗暗夸赞一句,雅间就近在眼前,正是安排在最尽头,十分安静的一角。
她推门欣然入内,才踏入屋内,外头忽然响起闷闷的几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她莫名心头一跳,回头想去看外边,可门已经被关上,而李妈妈和翠芽亦被人捂住了嘴,挣扎了几下就软软闭上了眼。
骤然的变化让她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是想要往外跑,外头有她带来的侍卫。
然而门就被人挡着,那两个把人捂晕的大汉慢慢朝她靠近,她只能在逼近中往里退,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起来,惊惧中让那让她连想张嘴大喊都做不到。
“叫三弟妹受惊了。”
她在后退中撞到一面隔扇,那隔扇分隔着里间,而一个男人的声音正从后边传来。
她转头,把发抖的手指攥成拳,收在宽袖中。
“许尉临?!”
三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到了这种时候,她再没想明白自己被算计那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许尉临今日穿了件紫色的袍子,身形挺拔,一双凤眼带着浅浅的笑。
“三弟妹还是这样见外。不过吓到弟妹是我这做兄长的不是,但确实是情非得已,不这样,我那倔强的三弟势必不会来见我。”
他从容地朝她揖礼,十分诚恳认错的姿态。
云卿卿此时已经冷静许多。
算计她的是许尉临,比是别人的局面好太多,起码是性命无忧。
“我说过,我不是你弟妹。”她深呼吸,脊背挺得笔直。
许尉临闻言倒没有再跟她争执这个问题了,只是眸光闪烁着打量她。
从她刚才慌乱到现在冷静时间太短,一个姑娘家倒有那么点临危不惧的样子,让他又对这个外表娇柔的女子有了新的认识。
他原以为的尖叫、怒骂或者是哭泣都没有。
“弟妹进来先坐下歇歇吧,你的仆从很快就会醒,我相信三弟一会也到了。”
他出此招确实无路可走了,今日必定要见到许鹤宁。
云卿卿回头去看了眼昏倒的李妈妈和翠芽,脸色极不好的绕过许尉临,径直走到那张大圆桌前坐下。
许尉临在她经过的时候,一缕似花香的味道也拂过鼻尖,却比花香多了些许的甜味。
他要抬脚的步子就一顿,随后出乎云卿卿意料,他没有进来,而是坐到门边放着的官帽椅上。
这是许鹤宁的女人,还是阁老孙女,不是他一介商贾真能招惹的。他没必要去犯许鹤宁的更多忌讳,跟他的女人挨太近。
云卿卿见他坐到外头,表情有些复杂,许尉临察觉到她投过来的视线,抬眸朝她微微一笑。
让她当即就拧眉撇开脸,开始回想自己怎么就不设防的上当了。
比如许尉临是怎么把字条让人送进府的,又是怎么模仿的许鹤宁字迹,一样一样想下来,对方心思慎密得让人后怕。
还在胡思中,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门被人踹开。
许鹤宁焦急地喊声传来:“卿卿!”
云卿卿当即站起来朝他跑去,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
人完好无整的扑到怀里,险些在路上就急疯了的许鹤宁长长出了口气,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低头不断亲吻她的发。
“没事了,没事了。”
他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安抚自己。
许尉临亦站起来,在一边看相拥的夫妻俩。下刻,许鹤宁猛然抬头,双目赤红,手掌压上剑柄,拇指一顶,长剑出鞘。
凌厉的剑锋划过许尉临眼前,离他喉咙只有些许距离。
许尉临被撩在肌肤上的寒意激起鸡皮疙瘩,硬没让自己动一步,叹息一般地说:“三弟,大皇子找过我,所以我必须要见你,与你商议一些事。冒犯弟妹,我一定会赔礼。”
大皇子。
已经快被许鹤宁忘却在脑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