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的讯息。饶是沈珏心神过人,还是难免心里惊颤不已。
良久,沈珏定定的看着汤思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另眼相看?”沈珏自问,如果有人夺了月恒,他是不可能如此大度的。
汤思叹息一声:“我浪迹天涯多年,见到故人之子,当是要另眼相看。何况当年情势如此危急之下,你父亲能力排众议娶了你母亲,就足以让我感激的。”感谢有人在自己护不住爱人之时,护住了她。
沈珏默然。试问,如果他当时处于懿仁太子的处境,爱人无法相护的时候,他...也许也会如此的吧。
谜底已然揭开,先前的沉重已然卸下,新的沉重却也浮上心头。
汤思叹息一声:“当日是我私心太甚,想要见见你。才让你不慎牵涉进来。”当日发现沈珏身边的暗卫之后,差点下了杀手,还好,最后发现不是敌方,所以才未有动手。可就是因为发现了不是敌方,才让汤思动了心思。当年他悄悄留了暗卫给宜婉,看来到底还有人留了下来。
沈珏摇摇头:“就算没有此事,我也早已脱不开身的。”在他还是镇国公世子之时,险情不断,虽然最后都是发现乃是利益相关之人所为,可谁知这其中有没有那位的手笔?过后,他的重病缠身,现在想想,白古族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镇国公府,谁敢肯定没有外力相助?如此看来,前世的自己可真是非死不可呢。
沈珏眼里寒光聚集。
幸好今生遇到了月恒,让自己改变了前世的宿命,得以解开一个又一个的谜底。
汤思跟沈珏说完,如释重负之余,浑身又如被抽干一般,埋藏多年的秘密一夕之间被揭开,总是让人心情复杂的。不过,说来也奇怪,要是换了别人,就是再亲近之人他也是戒意甚深的,可唯独对沈珏,从一开始,他都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也是他为何如此这么爽快的跟沈珏交底的原因。想来,这些都是因为他母亲是宜婉的缘故?
屋子里沉静半晌,过了好一阵,汤思出声打破了静谧:“健柏,你放心,现在这北地我当是会尽力护你周全的......就算日后,我也必定让你全身而退。你且放心。”
闻言,沈珏目光定定:“前辈多虑了,我如果真是怕跟前辈有所牵连,今日我也不会登门的。”
汤思摇头叹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观你也不是个怕事之人,不过,这其中艰险,你当是要知道......日后说不得遇到的艰险更多。所以,今日过后,你以后就不必来安邵山庄了。如果实在有要事,你可以让人在裕泰钱庄去留话。”
听闻汤思之言,沈珏并未有倔强,他现在必须要谨慎行事。之前是不知所以被牵涉了进来,日后,如果还是没有准备的一头撞进去,那就是不知所谓了。
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从历朝历代夺取皇位的惨烈过程就足以窥见了。可是,看着面前的汤思,沈珏还是有种莫名的牵挂。
沉默一阵后,沈珏看着汤思的面具,忍不住出声相询了:“前辈这脸?”从方才陈绍看到俞梁的反应,可以看出那俞梁是变过脸的,可面前这懿仁太子?
闻言,汤思没有答话,思忖几许后,汤思揭下了面具。面具一揭开,沈珏虽然心有准备,但是还不禁心头一震。
沈珏脸上的惊讶之色甚是明显,汤思淡淡道:“当年事发突然,被困火海。后得人相救,但到底还是伤了脸。”
只是伤了脸,其它无虞,在当年那等艰险之境地,能逃了性命已是侥幸。这个伤虽然骇人,但与性命来说,已是幸运。沈珏很快恢复的淡然。
该谈的事谈过,该揭的谜底仿佛揭开了。沈珏也不久留,出声告辞。
汤思点点头:“也好,你且去吧。”同意了沈珏离去后,汤思接着又道:“这次,你就一人回去了。陈绍我就留下来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沈珏点点头,不过,沈珏还是对汤思道:“我想去见见陈少师再走。还请前辈应允。”
汤思点头应允:“嗯,该当如此。”
沈珏见到陈绍,深深一揖:“今日之事,晚辈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知道沈珏在抱歉什么,陈绍赶紧大是兴奋的摇头:“哈哈哈哈,沈公子你何罪之有,说起来当是老夫要谢你才是。实不相瞒,老夫这后半生之所以浪迹天涯,不光是为了排遣心头烦闷,实际上也是心有希冀,当日太靖遇难之后,有很多传言。所以老夫就循着那些个消息一路飘荡,却不曾想今日让我了了多年夙愿。哈哈哈。”
见陈绍果真是高兴,沈珏也笑了。恭喜过后,沈珏对陈绍道:“陈前辈,日后你恐怕要在这安邵山庄盘桓了,你可愿意?”
这个陈绍当然知道。陈绍笑道:“老夫现在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能跟在旧主身边终老,真是求之不得之事。”陈绍翘着胡子说完,想了想,又对沈珏道:“日后老夫就在这山庄陪着主子了。我带的那小子,苗清日后恐怕要留在沈公子那里了。苗清伴了老夫多年,日后还请沈公子多加照看。”
沈珏点头答道:“这是当然。前辈且请放心。”
跟陈绍话别后,沈珏辞别而去。
这次沈珏辞去,汤思又是大手笔的相赠,奇珍异宝装了不少,让沈珏带走。
临江楼上,汤思看着沈珏远去的车马,默然不语。
俞梁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主上,如今这种局面,沈公子再留在这里太过危险了些,为何不让沈公子回去?”
汤思摇摇头:“他是该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太早了些。”俞梁闻言,眼里愁丝顿起,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沈珏回来了。
苏月恒倏然起身,急忙冲了出去。沈珏长身玉立站在院门口看着她温然浅笑。
健柏平安回来了,正看着自己笑。苏月恒一颗吊着的心,瞬时送松了下来。看着沈珏展露了大大的笑容。今天可是将她煎熬坏了。虽然心里知道汤思不会对沈珏如何的,可是,如此生死攸关之事,谁能保证。
苏月恒急急的冲到沈珏面前,要不是顾忌旁边有人,她都想一头扑进沈珏的怀里。
强力抑制住冲进沈珏怀里的冲动,苏月恒险险收住了脚,拉着沈珏的胳膊激动道:“健柏,你回来。”
沈珏反手握住月恒的手,轻轻道:“嗯,我回来了。”
苏月恒现在简直有千言万语跟沈珏说一般,可是在外不便多话,只能等着回房说了。
沈珏紧紧的握着月恒的手,两人手牵手面上不急不缓的回了屋。
进屋后,苏月恒忙前忙后张罗沈珏洗嗽过后,又亲手递了杯茶过去,两人方才坐下说话。
苏月恒紧张的看着沈珏道:“可是确认了?是他么?”
沈珏轻呼一口气:“是他。”
“真的是他?”苏月恒忍不住轻声惊呼了出来。
没想到一朝天之骄子,竟然是避走在北地之境隐姓埋名。苏月恒忍不住唏嘘一阵。
唏嘘完了,苏月恒又就汤思为何对沈珏格外另眼相看这件事情问了起来:“......这个你可有问?”
沈珏点点头,想了想后,将汤思的答案跟苏月恒说了。
苏月恒听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来自家婆婆竟然跟懿仁太子竟然还有这段过往?难怪,荣寿长公主当日见到郑夫人如此不客气呢。想想也是,自家弟弟刚刚身死,未婚妻就嫁了别人,荣寿长公主当然是看不过眼的。
苏月恒消化了一阵后,又问道:“这样说来沙鹏、承影就是他给的?”这样的话,事情就说的通了。
沈珏答道:“算是。这沙鹏、承影的师傅乃是他当年给母亲的暗卫。”哦,这就说的通了。
苏月恒思绪渐渐跑偏,从汤思在自己亡命之际还记得给暗卫给郑夫人,看来,对她是用情至深。想必郑夫人当年对他也是倾心相爱,可为何,郑夫人却那么快速的嫁给了镇国公呢?真是奇怪。
苏月恒摇摇头,前辈的情感纠葛想不通,就先不想了。问明了汤思关心的事情原由后,苏月恒忍不住又担心起她跟沈珏的处境:“健柏,今日他没劝我们赶紧离了这里?”
这种时候,正常的不是先劝人离开的么?
沈珏摇摇头:“没有。我想,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吧。”
苏月恒有点不解:“这话怎么说?”
看着眨巴着眼睛不无担忧的月恒,沈珏轻叹一声,将人抱过来放在膝头,大手轻轻的顺着月恒的青丝:“我们现在不好走的。我们这次来这里跟汤思又交集之事,也没多加遮掩,稍稍一查就会查到的。现在走,日后会让人更疑心的。”
苏月恒有点心惊,惊讶的问道:“你是说,担心日后会有人来查这汤思?可能会顺着这汤思查到我们?应该不会的吧。汤思不是将知道消息的人全部斩杀殆尽了,也严密的封锁了他们可能会送消息出去的渠道么?怎会还有人来?”
沈珏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叹息道:“是啊,这边的消息封锁了,人也杀了。虽然暂时解决了危急,可正因为如此,这消息更是瞒不住了。”
苏月恒懂了,也是,这么严密的组织,他们的上线一直接不到消息,甚至发现放在北地的人一个活的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猜都猜的到。到时,恐怕,这边恐怕会迎来大规模的清剿。
苏月恒倏然心惊,看着沈珏惊惧道:“啊,那他不走么?”
沈珏摇摇头:“他的打算还不甚清楚。”但看汤思之意,应该是有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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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谜底已然揭开,后路也已然有了定论,现在也不可想着离开了。
既然如此,还是按先前的既定目标走就是了。
现在兴宁他们已经跟石泰谈好了产业转让,一应文书也已全部到位。
兴宁他们回来后不久,石泰也登门拜访了。
石泰一进来,就充分展现了商人本色,见什么夸什么,将沈珏这个大惠巷的宅子夸的跟朵花儿似的。
苏月恒在一旁听着,暗忖,这可真是商人的嘴能吹的天花乱坠,我要是没见过你那码头上的宅子,我还当真了。
石泰今日上门,除了联络感情而外,也是为了跟沈珏谈谈后续款项的到位情况。沈珏答应给三十万两银子,但因着他们的产业大都在京城那边,就是现银也都在京城,因此,到位还需要时日。
对于石泰今天的来意,沈珏当然是尽知的。寒暄过后,也就进入正题:“银子的事情石公子不必担心。我已经使人送信去京城了。知道你这次也是先要去京城,我已经在信中说了,让人届时将银两直接送到你处。”
石泰大是高兴,这也就是沈珏承诺的具体时间了,自己一到京城就能拿到银子。这就让人放心了,京中周旋可是要费许多银钱的。有了这银子,就宽松多了。
正事谈妥,可以尽情饮酒叙话了。
石泰想了想,本着商人与人为善的一面,将铁矿跟那周围的八千亩地的情况给沈珏推心置腹的说了起来:“沈公子,不瞒你说,那铁矿虽然出产还算是可以,但是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你也得打点好。那铁矿在上宜府,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当然是要将上宜府知府雷会民打点好。”
“还有,我朝矿产大都是由朝廷派出的巡检官来监管,这上宜府目前的巡检官乃是方虎,此人可是有来头的紧。说句污沈公子耳的话,他姐姐就是宫中张福张公公的婆娘,虽然在我们看来,一个太监娶老婆也忒假了些。可是,听说张福很是宠那婆娘的紧。”
沈珏丝毫不以为杵的听着,这不值当什么,宫中有权势的太监在京中置宅子养老婆姨娘什么的,他也早有听闻。现在听得石泰这话,沈珏眉目未动,微微示意石泰继续。
“这张福是什么人,想必沈公子是尽知的,我这里不过是多啰嗦几句。这张福乃是内官监的头儿,最是有权有钱不过的。再多说几句,沈公子别嫌我啰嗦,我这次走海运的路子,很大一部分也是走了这张福的路子......”
石泰这次诚意满满,将能透露的都给沈珏透露了出来。沈珏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石泰特意将方虎点了出来,当然是想告诉他暂时不要得罪了方虎,毕竟他还要去求方虎那便宜姐夫的。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这席酒吃的倒也痛快。
一席毕,沈珏有些熏然的往卧房去了。
苏月恒正在房中绣花,确切的说,正在做鞋面。做鞋子,这是苏月恒近些时日学到的新技能。
苏月恒失败过几次后,这次颇是顺利的做了三分之二了。
这是她给沈珏做的第一双鞋子,苏月恒做的甚是用心。从面料选材到纹饰配置,苏月恒都进行了精心的考量。
沈珏进来,昏黄的灯火下,月恒正认真认真的一针一线的绣着,沈珏静静的看了几许,方才抬步上前。
“这是给我做的?”沈珏将月恒手中鞋面轻轻抽走。
苏月恒吓了一大跳:“啊,吓死我了。健柏,你回来了?你回来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
沈珏熏然的“唔”了声,低下身去,浑身放松的将头搁在苏月恒的脖颈。
热热的气息萦绕满身,苏月恒轻轻的嗅了嗅,轻声嗔道:“你这是喝了多少?看来,我还得给你定规矩才行,日后饮酒不可没有节制。你现在身子虽然好了,但也还得多注意些才是。”
沈珏适意的听着苏月恒的唠叨,走过去,浑身瘫软的将自己重重的放在苏月恒身上,张开白牙轻轻的咬了咬面前的美玉般的鹅颈。
苏月恒被压的哎哎只叫:“哎呀呀,压死我了。你起来,赶紧起来。受不了了。”脖子也痒痒的难受。
沈珏低低的笑了,冲着苏月恒的耳边低喃:“月恒这就受不了了?那晚上可怎么好呢?”
艾玛呀,不妨这家伙会说浑话了。苏月恒被他那暧昧低语,说的热气渐起。
这沈珏可真是时时给她惊喜。现在竟然还开启了说浑话的技能。
苏月恒轻哼一声输人不输阵:“是你这样压着我难受。哼,晚上,晚上谁受不了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