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骆琳琅每月给点足够日用的银子养着骆大人,姨娘她自然根本不管。
不久骆琳琅就听说,父亲把姨娘卖了。
当时她眼睛瞪得溜圆,最后却悲哀地笑了。原来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就是如此。
骆琳琅还以为从此日子就消停了,不曾想母亲竟然强烈要求跟父亲一起生活。
骆琳琅表示十分不理解,但母亲只是柔声解释,怕她被人家诟病,连对亲身父亲都可以那么冷漠。
是的,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苛待父母的人,就是这么严厉。他们不在意父母怎么对待子女,反正子女就是必须侍奉父母至孝,否则就要被人耻笑,做官的甚至很容易被弹劾。
骆琳琅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继续服侍父亲,虽然父亲现在没那么嚣张了。
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因此在慈幼书院呆的时间就更长了。
她就感觉只有在慈幼堂,看到那些聪慧好学的女学生,心情上的压抑才可以得到缓解。
这些事,都是知秋和侍卫打听了,随口说给温慧听的。
这半年,因为江南官场震动,太子不想让萧循出现在人前,以免遭到怀疑和报复,因此,温慧和萧循干脆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萧循早几年在京郊买的庄子上。
萧循买的庄子就在温慧自己的庄子隔壁,只是要小得多了。
他买庄子的时候,就想过请温慧过来玩,没想到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才有机会。
两人带着孩子在庄子上住着,难得安安稳稳过了几个月清闲日子。
跟庄子里的百姓一样,温慧和萧循也是黎明即起,日落而歇,到后来甚至有流连忘返之感,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才真叫逍遥。
但京城,终归还是要回去的。
次年是泰和二十七年,三月,萧循低调上任大理寺少卿。
与温慧分别了整整五年,回来修养近一年,到这时候尘埃落定了,萧循才终于确定,可以跟温慧长相厮守。
而此时宝儿已经五岁多,萧彦也一岁多了。
萧循觉得自己错过了儿女成长最重要的阶段,因此开始亲自教养女儿,对儿子日后的课业规划也开始进行了。
同时,为了支持温慧的理想,每到休沐日,萧循开始去慈幼书院兼职授课。
这一年,孙慈心和张慈安十二岁,正式拜温慧和骆琳琅为师。
因为老秀才的学识已经慢慢不能跟上孙慈心和张慈安的学习进度,萧循闲暇时也会指点她们课业。
孙慈心和张慈安终于遇到名师,学业一日千里。
然而,伴随着萧循的这些举动,舆论压力也雪片般向他袭向,面首之说再次甚嚣尘上。
大理寺的官员每次看到萧循,也觉得十分不能理解。
一个受传统教育十几年的人,甚至还中了状元,怎么会屈尊给女娃子指点学业?
他们也免不了在背后猜想,萧循大概是被公主殿下下了蛊,才这么是非不分。
对,萧循的行为,在他们眼里,就属于是非不分。
他们自动自觉跟萧循划清了界限。
但萧循对此仿佛毫不在意,该上值就上值,该休沐就休沐,大理寺卿除了把积压的疑难案子一股脑塞给他,其他也找不到什么办法对他有什么影响。
毕竟,萧循可是太子看好的人才啊,谁敢当面穿小鞋?
因此,这一年,除了跟温慧一起关注慈幼堂和慈幼书院,萧循最大的收获,就是看了很多几年前遗留下来的,或因为线索太少,或因为时间太长导致线索消失的,无法结案的案子。
泰和二十八年夏,泰和帝五十六岁,突发重病而亡。
泰和帝驾崩以后,太子顺理成章登基,成为新帝,次年改元天顺。
一直到这一刻,温慧在极度悲伤的同时,莫名松了口气。
她终于改变了小说中至亲之人的结局。
至此,温慧正式升职,成为文惠长公主。
新帝登基后第一年,萧循突然重审两年前西北某地的一家五口被灭门案。
这之前的一年多,他早已暗中跟宣威将军取得了联系,期间更是亲自去了西北,带着宣威将军给的军士,亲自调查取证。
没想到其中内情,比萧循一开始怀疑的,更要触目惊心。
经过几个月的风餐露宿,跟踪已几乎被抹平的蛛丝马迹,萧循终于发现了端倪,最后甚至牵连出西北某府官员里通外国,倒买倒卖粮食给异族之事。
时隔三年,官场再次震动。西北官场又有半数官员落马,甚至京城几大侯府伯府也被波及,一时将萧循恨得牙痒痒的人,又多了不少。
与之相反的是,萧循在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越来越好了。
不管是同僚的憎恶,还是百姓的爱戴,在萧循的心里都没有留下多大的痕迹。
他依然按部就班上值,偶尔给慈幼书院大一些的女学生上上课,其他时候从不出门,就守在家里,教教孩子,跟温慧调调情,感觉日子十分充实。
但温慧有时候就觉得萧循太粘人了。
比如某日晚间夫妻运动过后,萧循又紧紧搂着她,旧话重提“慧儿,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做驸马?”
温慧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记得冷漠拒绝“现在这样不好吗?再等等吧。”
你还没有位极人臣,我的愿望还在初级阶段,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反正现在也不耽误两个人睡觉亲密生娃,干什么那么在意一个名分?
萧循倒也并不纠缠,得到这个一如既往的回答,也只能无奈笑笑。再看温慧,她已经呼吸均匀,睡得熟了。
天顺二年,萧循调任刑部侍郎。
因为他任职大理寺少卿期间,破获的大案要案不知凡几,因此这一次调任,也无人敢有意见。
第71章
大婚(上)
而且, 现在萧循已经正式成为天顺帝的宠臣,好多之前瞧不上他的官员,也开始暗搓搓地向他表示谄媚了。
当然,萧循始终跟几年前一样,明明一张俊美的脸,非要板成面瘫, 谁来恭维都不假辞色。
不结党不营私,这样的行为,跟孤臣无异, 天顺帝对萧循, 就更加满意了。
又两年, 温慧再生女, 萧循起名萧珍珠。
他是真的从不曾掩饰对温慧和三个孩子的爱意, 女儿的名字都是十分直白。
如珠似宝, 十足珍贵。
天顺帝也专为给了这个外甥女一个封号,比照她的姐姐宝儿, 叫做“嘉淑县主”。
温慧觉得, 这一次天顺帝的恩典, 大概不是因为自己,可能主要是给萧循这个天子宠臣的。
时光悠悠, 在京城的百姓对于温慧和萧循的关系已经习以为常二十余年后, 万隆六年, 萧循五十岁,突然自请致仕。
那时候天顺帝也已经驾崩, 坐在皇位上的,已经是温慧的侄子李恪,也就是万隆帝。
而温慧,万隆六年已经四十八岁,封号是文惠大长公主。
温慧和萧循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萧彦也早已中了进士,外放为官。
温慧没什么非要儿媳妇在家侍奉自己的想法,因此萧彦是带着妻子儿女一起上任的。
偌大的公主府,长年就只有温慧和萧循两个主人。
这个时候,萧循突然要求致仕。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万隆帝疑惑地问他原因。
已经在刑部尚书位子上坐了十余年的萧循,突然含笑躬身,淡淡道“臣贪慕权势二十多年,愧对公主良多。现而今,也是时候给她一个交代了。”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
万隆帝“… …”
众朝臣“… …”
做到了刑部尚书的高位,一般人哪里舍得激流勇退?偏偏萧循看上去有一点也没有舍不得。
什么叫做给公主一个交代?在官场打滚了二十多年没见你皱过眉头,一把年纪了你突然来个儿女情长,不觉得矫情吗?
嘿,萧循还真就不觉得。
他想要做温慧的驸马很多年了,只是现在,儿女都各自成家,只剩下他们两个,大概这一次再问温慧,她也不会再拒绝了吧?
当晚,萧循直接跟温慧说了致仕的事。
温慧呆呆地看着他,就见萧循突然蹲在她身前,轻轻握住她的双手,仰头含笑柔声道“慧儿,如今我已经致仕,如果我说想要做你的驸马,你还会拒绝吗?”
“皇上他 ”温慧疑惑,“同意了?”
萧循点了点头,柔和的目光依然笼罩着温慧。
温慧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虚幻。
说起来,都这样过了三十年了,温慧真的没有想过,萧循还一直执着于此。
后面这十余年,萧循其实一直都没有再问过这个问题,温慧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原来并没有。
她看着萧循两鬓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突然展颜笑了,轻轻点了点头“好。”
萧循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扩大了,温慧从这个笑容上,依稀还能看到三十二年前初次见到他,那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
萧循将温慧的双手举到唇边,虔诚地吻了上去,片刻后他松开手,坐到温慧旁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摇了摇。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容易激动。
但萧循闭着眼睛,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室宁静,黄昏的微光从窗棂间照进来,映衬着萧循和温慧的面容,说不出的和谐恬静。
万隆六年八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萧循正式迎娶温慧。
这一日,京城的百姓全部都喜形于色,大街两边摩肩接踵,每个人都在等着一场迥异于常人的婚礼。
五十岁的驸马爷,有人见过吗?今日就能见到一回了!
温慧和萧循的两个女儿,萧宝珠和萧珍珠,都拖家带口回了公主府,连远在外地为官的萧彦,也特意早早向上峰请假,带着妻子儿女,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他们长到这么大,没觉得自己的父母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因此很多时候,几乎都已经忘记了,父亲其实根本没有将母亲娶进门。
这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们绝对不想错过。
温慧没想到,年近半百,她还要再嫁一次。
其实文惠公主第一次跟萧循成亲的时候,温慧还没有过来,因此对于她自己来说,这就是她第一次成婚,够不上再嫁。
但在别人的眼里,温慧和萧循成婚,却是这数十年,京城难得的奇观。
成亲不久和离,和离却又生子,大概这些骚操作早就让人目瞪口呆了,因此谁都不懂萧循的心,他其实这三十年,一直在为成为温慧的驸马,而孜孜不倦地努力。
一大早,温慧就被知秋从被窝里唤了起来。
知秋也老了,但她一直没嫁人,就守着温慧和她的三个孩子,过了这么多年。
温慧劝过她很多次,知秋却始终非常坚定。
人各有志,最后温慧也妥协了。
这会儿温慧睡眼惺忪地起来,知秋马上使唤着几个年轻的丫鬟过来给她收拾。
温慧忍不住嘟囔“一把年纪了,还折腾这个做什么,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知秋忍不住莞尔。
年近五十的人了,有时候还是这么任性。
今日是多么重大的日子,少睡一天懒觉,也要抱怨一番。
照温慧说,就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热情。好像她跟人成亲,外面不管是谁,都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激动。
因为要成亲,所以萧循这几日都没留宿公主府,知秋也知道没人制得住温慧,只能听着她的抱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自己该让人干嘛就干嘛。
温慧坐在梳妆台前,感觉还是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脑子里也是一团迷糊。
知秋亲自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却忍不住呆了片刻。
温慧明明已经四十八岁了,知秋跟她一起相处了三十多年,在年龄上绝对不会弄错。
但她到现在,还一根白发都没有,一头秀发乌黑油亮,一如三十多年前的二八年华一个样。
她的面容也还是娇嫩如昔,顶多眼角多了几丝细纹,不仔细看都未必看得出来。
知秋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鬓边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那么明显,明明只比温慧大了两岁,看上去却像长了一辈。
她忍不住笑着喃喃“殿下,你真美。”
“嗯?”温慧没太听清,于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知秋却只是抿着嘴又笑了笑,手上熟练地挽起温慧的秀发,仔仔细细地梳了一个端庄温婉的发型。
温慧中途瞥了一眼,忍不住抗议“一把年纪了还梳这样的发型,别被人说老妖怪了。知秋,你赶紧给我换一个!”
知秋无奈道“殿下看上去一点也不老,这个发型不是刚刚好?殿下难道不想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吗?”
温慧想说,都快五十了,还做什么美美的新娘子。
但她一想到还要顶着红盖头上花轿,最后萧循会掀开盖头看到她
她突然就笑了。
女为悦己者容,果然一把年纪了,也还是不能免俗。
知秋在后面摇了摇头,一猜就知道温慧肯定又想到萧循了。
大概只有想到萧循,温慧的脸上才能有那样舒展的笑容吧。
腻歪了三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高兴的事。
不过,殿下能一直这么高兴,萧大人也是付出了很多的。
知秋看着温慧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大概就是因为看到过很多嫁人以后过的不好的女人,而自己身边却有一对这么温暖的夫妻,所以,知秋才怎么都不肯出嫁吧。
因为一直跟在殿下身边,自己每天也很开心啊!
温慧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被知秋各种折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秋才将她扶起来,好好在床上坐下。
这个时候,应该都已经过了正午了。
因为温慧觉得自己饿了。
本来早膳就没吃,一起来就开始折腾,中途只少少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过了大半天,温慧的肚子开始抗议了。
她只能小声跟知秋道“你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