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真不敢置信地看着段工:“这是哪儿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上辈子的仰光寺明明是后来才被烧毁的,当时也有过这个事情吗?是被阻止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呢?
“我哥说小池你对仰光寺很了解,猜测你对这个事情会感兴趣才跟我说的,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他是县委书记那边得到的消息,应该错不了。”
“这几年都没去动过仰光寺,为什么现在突然要拆?放在那儿不动它也不影响什么吧?”池映真急切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是你真的喜欢去仰光寺的话,就趁现在多去拜拜吧,小心别被人看到就行,以后可能想看都看不到了。”
段邦余说完就让她下班了。
池映真被这消息震得晕晕乎乎地,直到被孟越潇送去学校,上完课又回到家都没回过神来。她之前还在想怎么才能让仰光寺避免后来的那场大火,没想到现在它竟然要被人为破坏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一直魂不守舍的。”孟越潇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知道仰光寺吧,啊,你大姐不就是在去仰光寺的路上卖鸡蛋被人看上的吗?”
“……知道,说重点。”
“今天段工跟我说,仰光寺要被拆了,还让我现在趁着还没被拆可以去多拜拜菩萨。”
仰光寺在柳县人心里的地位很高,除了现在只有几岁的小孩子,其他人几乎找不到没去仰光寺拜过佛的。
孟越潇当然也去过,虽然对佛教没有什么信仰,但对那里还是几分感情的。
“其实几年前就传过那边要被拆掉,后来大家一致反对才保存了下来,但是那几个领头保仰光寺的人都被……后来那边虽然荒了,却也没再说过要拆,这次有点突然。”
原来还有过那么一出。
“是啊,现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人去了,荒草都长得有一个人那么高,那么荒凉的地方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拆啊。”
孟越潇狐疑地看她:“我们柳县人舍不得倒是符合常理,你怎么也这么着急的样子?今天一直不在状态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是因为这个?你知道仰光寺在建筑上的地位有多高吗?它可是世界上最古老、最高大的全木构塔式建筑!1941年霓虹国的军队进了柳县,炮弹轰炸,炸毁了无数的建筑,可就是在这样的炮火中它都没有倒下!更别提寺庙里面的防空隧道当时救了多少人。这样的建筑,我怎么可能看着它要被自己的国人拆毁而无动于衷!”
池映真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眼睛都红了。
孟越潇安慰她:“你先别激动,虽然现在有这样的消息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但只要还没有真的被拆就还有机会保住它。特别是老一辈的人都对仰光寺很有感情,就像你说的,有些人的命都是靠仰光寺才活下来的,他们肯定不能放任不管。要把仰光寺拆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34章
池映真听了他的安慰, 终于冷静了一点。
也是,再怎么施压,要推倒众人心中的信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按段工说的这个意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开始拆,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如果真的要拆, 我们再想办法阻止?”
“你也觉得应该阻止吗?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池映真惊喜地说。
“因为我也不希望仰光寺被破坏。”
池映真突然想到, 前世的孟越潇因为英年早逝,没有看到这千年寺庙被焚为灰烬的一幕, 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痛心。
“嗯,我们要一起保护好仰光寺。”
……
夜校早早地放了寒假,到了腊月二十那一天,工地也放假了,意味着结束了旧的一年的工作,要直到过了年以后才会重新动工。
池映真和孟越潇回了小关村,寒冬腊月, 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大家都在家里享受一年来难得的闲暇。
董佳的双胞胎儿子已经八个月大了, 已经会在床上爬来爬去, 自己坐着也能抓着小玩意儿玩好久, 比起未满月的时候可爱了很多。
家里有孩子,一家人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围绕着孩子说事儿,待在屋里躲避冬日的严寒时,也喜欢看着孩子们萌萌地在床上摸爬滚打的样子。
曾兰花看着董佳的孩子, 就忍不住旧事重提:“映真啊,真不是妈催你们,只是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怎么还是没个动静啊?”
“妈,这事急不来,就顺其自然吧,再说了现在有了孩子反而不好带。”孟越潇抢着替她回答。
“哪有什么不好带的,我帮着带不就好了?”
“孩子多了怕您带不过来。”
曾兰花翻个白眼:“带两个也是带,再多带两个也是带……说到这个,你们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带孩子才一直不要的吧?特别是映真,别是怕影响上学不要孩子吧?”
“怎么会呢,妈,”池映真连忙说,“要是怀上了到时候请假就行,老师能这样学生也是这样,没什么不一样的。”
“既然诚心想要却一直怀不上,那就是身子骨不好了,”曾兰花上下打量着她叹气,“听说有种药吃了不但能怀上,还保怀男孩儿,映真你要不要试试……”
“啊,我突然想起来和王芳约好了,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妈我先走了啊。”受不住,受不住,还是先溜为敬吧。
曾兰花虽然是隔着冬天的大棉袄打量她,然而她却觉得有种被人扒光了直接盯着看、甚至直视子宫的羞耻和厌恶,特别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往外说……
“她什么时候和王芳这么好了?以前不是一直关系不好来着?”曾兰花疑惑地说。
“也就这段时间吧,妈我先回房间了。”孟越潇也走了出去。
董佳低着头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转瞬即逝,曾兰花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
池映真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走,冷风飕飕的,让她时不时拉一拉衣领,免得寒风从脖子灌进来。但这么一来手就得伸出口袋,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冷,手背上满是红紫色的毛细血管。
她当然不可能和王芳有约,事实上她对王芳还挺愧疚的,没事都不想和她碰面,无他,只因她去了县城之后,喂猪的活儿就只有王芳一个人来了。
村长倒是有意再找一个人和王芳一起做,只是支书那边就盯着村长想抓他小辫子,之前本来就是两个人一起的倒也罢了,要是现在再另找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为自己女儿动用私权。
然而巧的是,整条路上都没几个人,偏偏王芳就这么迎面走了过来,她想躲都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王芳,好巧啊……”
“映真,你回来了。”王芳挺高兴地说。
池映真一愣,这反应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真是的。”王芳娇嗔地看她一眼,仰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托你的福,我现在虽然一个人喂猪,却可以算全天的工分,确实没有比我更轻松的活计了,我觉得挺好的。过两天就要把猪拉出去卖了,村里应该会宰一头,你们就在家等着分肉吧。”
池映真发现她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看着更有精神了:“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吗,我看你挺高兴的,应该不只是可以拿全天工分这个吧。”
王芳得意地哼哼了一下,脸色居然带了点娇羞:“我定亲了,过了年就要结婚了。”
“真的吗?恭喜你啊!”
“那还能有假?对方是县城的,结婚以后我也要去县城了。怎么样,嫉妒我不?”
“不嫉妒,但是挺为你高兴的,估计喝不到你的喜酒,我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吧。”池映真说。
“你怎么变得没以前有趣儿了,要是以前你听了这个事儿绝对能被气死,还要假装是被我们欺负了去找孟二哥诉苦,以为谁看不穿呢,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愿意哄着你。”王芳话语一转,“不过现在我已经放下了,看你们结婚了也没多幸福嘛,我当时就知道他就算再喜欢你,也会被你作完的。”
“什么叫我们结婚了也没多幸福,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其实……其实我们可恩爱着呢!还有,我那不叫作,叫情趣,情趣你懂吗?就是情侣之间独有的趣味!”
“切,”王芳嗤笑,“在我面前你就别装腔作势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你近来是变了一些,可惜转变得太晚了,男人一旦心累就很难挽回的。”
池映真有点转不过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我说你想要重新得到孟二哥的心,就得努力才行啊!还是说你依然想着你那个青梅竹马?要是那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看来她是真的知道不少,池映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当然没有!可是潇哥挺难打动的,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是那个表情,看着很温和,但是很难触碰到他的内心。”
“你才知道!现在明白那时候我们有多嫉妒你了吧,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打动他的,这也就算了,问题你这家伙还不懂得珍惜!撩了孟二哥这么多年,临到要嫁人的时候却说要嫁给孟兴国,还当着孟二哥和大家的面说你有多喜欢从前的青梅竹马,我听着都觉得扎心,更别提他了!”
池映真想捂脸,她有过去的记忆,好像确实有这一段,但说实话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估计那个池映真自己也没当回事,这就更扎心了……
“你这么直说是不是……”
“怎么,现在知道尴尬了?你当时那么说的时候孟二哥可比你现在尴尬多了。”王芳嘴下不留情。
“你今天就是想嘲讽我吗?要是不打算说什么有用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没兴趣嘲讽你,也没那么多的善心帮你出主意,只是不忍心看着孟二哥结了婚却不能得到幸福。当初我们小关村大关村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他啊,结果他偏偏看上了你……”
“你要说就快说,别一大堆废话。”
“好吧,你不是把一副好牌硬生生打烂了嘛,你想想当初是怎么让他喜欢上你的?现在再重新唤起他当时的记忆……”
池映真知道王芳也许是真的想帮她,只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和孟越潇之间的事情,这招对孟越潇来说根本就不可能管用,当然她也绝不可能这么来,如果她愿意这样,当初也就不会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虽然你这办法对我来说不管用,但你这份心意我领了。”
“谢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要帮你。不过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男人都吃这一套,永远不要小觑白月光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池映真:“……”
“你不是才定亲吗,怎么经验那么丰富的样子?”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为了不让孟二哥掉进你这个坑里,我可没少研究,谁知道他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坑了呢。”
“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吗?研究了这么多年,总不会就得出这么点结论吧?”
“怎么可能!”王芳立马反驳,“孟二哥心地善良,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激起他的关心,然后他是一个极其有责任心的人,一旦帮助了你就会负责到底!一旦接触多了,感情不就产生了吗?”
池映真看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有点汗颜,却又不得不小声提醒她:“但你知道这么多,也没见你成功啊。”
“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我走了,不跟你说了!”王芳看起来恼羞成怒了,跺了跺脚就走了。
池映真不明白这为什么又是因为她了,没把刚才王芳说的话太放在心上,说的时候谁都能说出一大套,可真的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跟王芳站在外面聊了好一会儿,停下来就发现从头到脚都冷得发麻,天也不早了,她搓搓手,跑回家去。
厨房那边已经升腾出了蒸气,大概是曾兰花已经在做饭了。池映真想到曾兰花打量她时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放弃了进厨房取暖的想法,回了房间。
孟越潇坐在书桌前看书,旁边放了一杯热茶,她赶紧走过去捧起杯子暖手,一边烘手一边还直哆嗦。
“你这是去干什么了?冻成这样。”
“和王芳说点事儿。”
手暖了点,再热热脸。她把脸贴在搪瓷杯子上。
孟越潇以为她说去找王芳只是托词,没想到是真的去找她了。但她拿杯子热脸的样子实在是太夸张了,孟越潇看不下去,出去给她灌了一个热水袋。
“你们约在哪儿说话的?怎么冻成这样,快去暖和暖和。”
“啊,谢谢!”池映真放下杯子,拿着热水袋跑进里屋。这个热水袋真是太及时、太贴心了!
她唰唰地脱了外套和鞋子,抱着热水袋钻进被窝里,听到孟越潇在外面说:“你快点儿,马上要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寒气终于散开了,她躺在暖暖的被窝里,热水袋跟小太阳似的,放哪儿暖哪儿,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她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儿啊,冬天不寒冷就觉得足够幸福了。
但是,孟越潇晚上睡在外间,被子会不会太薄了?会不会被冻着?
看他都对自己那么好了,她总不能让人家晚上挨冻吧。
于是晚上孟越潇想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的时候,发现一直放在那里的被子不见了。
他来回找了几次依然没有,只好进了里间先问问池映真。
“你看到我的被……”孟越潇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自己的被子正整整齐齐地被铺在池映真旁边,“你拿我的被子干什么?”
“啊,我看你垫被太薄了,被你晚上会冷,就帮你搬进来了。反正也不是没这么睡过,对吧?”
“我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