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越潇说:“大姐住我们那个房间吧,我和映真回城里就行。大姐,妈这几年很想你,每年过年都盼着你能回来,你就陪妈多说说话吧。”
孟越珠看了一眼小弟:“那也好,麻烦你们来回跑了。”
“我们是一家人。”孟越潇简短地说。
……
孟越珠在孟家住了一个星期,回北京前去了县城找池映真他们聊天。
她已经从曾兰花那里知道了池映真从夜校毕业的事情,到了他们家发现桌上都是高中课本,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你们这是准备参加高考吗?映真你去考?”
孟越珠在北京当然也听说了要恢复高考的事情。
“我们一起考,准备考北京的学校,到时候大姐可要多关注我们啊。”池映真说。
“那还用说,你们要是真能考来北京,可以住我们那。”孟越珠惊喜地说,“要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我正缺人平时能陪我说说话呢。”
孟越潇淡淡地提醒她:“姐,学校肯定有宿舍,我们住宿舍。”
“住宿舍你们俩就得分开住了。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等你们真的考上了再说吧。映真肯定没问题,越潇你可要努力啊!”孟越珠鼓励地说。
“我看越潇也肯定没问题,就是你姐看自己弟弟总是特别担心。”舒志说,“到时候你们要是来了北京,姐夫带你们好好地出去玩玩。”
“得了吧你,天天在医院里,一个星期能有半天时间有空都算好的,”孟越珠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对池映真说,“还是我带你们去玩吧。”
“嘿嘿,那就先谢谢大姐大姐夫了。”
送孟越珠他们离开柳县后,很快就到了高考那一天。
比起其他在通知下发后才急急忙忙开始准备的人来说,池映真和孟越潇准备充足,也就比别人多了几分底气。
让池映真没想到的是,林代珊和王芳竟然都来考了。林代珊参加高考还能理解,她的傲气就在那里,王芳就有点奇怪了,她去年已经如愿生了一个儿子,生活也十分美满,池映真以为她会比较想要守住现在的生活,没想到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地来参加考试了。
池映真和孟越潇考的是文科,总共考了语文、数学、历史地理三门,全部考完后,他们回到家对了一下答案,发现答得都差不多,考A大应该不成问题。
她放松地在床上躺下来,身边的位置往下一陷,孟越潇竟然也躺下来了。
池映真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你怎么也躺下来了?不是说不到晚上十点不沾床的吗?”
这是他们备考的时候孟越潇说的话。他们虽然准备得早,但是真的开始复习了,能学的东西还是非常多,特别是到了后期,虽然所有东西都学过了,但还是想尽可能地多背背,生怕到了考场上又忘了。
高强度的学习状态中,有时候白天就会犯困,但一旦白天睡了觉,晚上又容易失眠,导致生物钟混乱。孟越潇就说了不管白天再怎么困也不能睡,不到十点绝不上床,竟然还说到做到了。
“都考完了,当然不用再那么逼着自己了。”
“现在我们在县城也没什么事,要不干脆回小关村去等成绩吧。”其实最近三个多月以来都没有工地动工,他们在这里单纯只是准备考试,怕回家了没法专心学习。
孟越潇双手紧了紧:“段工不是说下个月可能会有项目吗?我们要不再等等消息?”
“下个月接到了项目也快要过年了,肯定会年后再动工。再说我暂时也不想再去了,这两年赚的钱差不多够学费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看能不能去上海找我爸爸。”就在高考的前几天,池立东也给她写了信,说自己已经回到了上海,暂时住在相关部门安排的房子里。
“噢,这样也好……”孟越潇无法反驳,只能勉强附和地说道。
“这几年我一直缠着你,你应该觉得很烦吧?对不起,那时候觉得身边谁也不认识,只有你是我以前就知道的人,就忍不住依赖你。现在想想,我那算什么喜欢呀,就跟崇拜偶像似的,后来又觉得你人很好,所以不想让你离开我……”池映真像是完全放下了,轻松地说,“其实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当时事情还比较多,一直没时间说,后来又准备考试,怕影响你,一直拖到了现在才说。”
孟越潇一声不响地听着她说。
“我决定以后不再缠着你了,孟越潇。”池映真一鼓作气地全部说完,“这样你应该会轻松很多吧?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希望你能轻松地去实现你的成就。”
孟越潇静静地听她说完,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孟越潇?”池映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应, 不确定地喊他,“孟越潇?”
嗯?她忐忑了这么久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池映真气鼓鼓地扭过头去瞪他,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竟然已经睡着了。
池映真:“……”
太过分了……
她生了一会儿气, 慢慢地自己也睡着了。说了一次以后感觉再说一次也没什么, 那就下次再说一次吧。
孟越潇闭着眼睛,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身边已经满是她的影子,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他们在家休息了两天,最后还是退了房子回了小关村。
走的时候葛奶奶十分不舍,嘱咐他们有空一定要多来看看她。池映真笑着答应了。
……
孟越潇已经习惯了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刚回到小关村的这天晚上他依旧抱着被子进去找池映真,没料到她却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睡吧,之前一直缠着你和我一起睡, 你应该很为难吧, 抱歉。”
孟越潇抱着被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没有……我都已经习惯了……”
“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那时候确实比较任性。以后我不会了。”池映真说。
“没关系的……”他其实并不介意……
池映真洒脱地笑着说:“你还记得几年前我把你被子那回来那次吗?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和你在一起,那天你虽然还是留下来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委屈极了, 还哭了一场。”
他知道。
“对不起。”孟越潇沉沉地说完,抱着被子出去了。
是他一直以来都对她不够好,她回到上海之后,一定会比在柳县过得好很多。
自从她和孟越潇说开了之后,池映真感到孟越潇开始有意识地避开她。她本想说没必要特意这样,但是想想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提前开始远离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都想直接去找池立东一起过年算了,也没有必要多留这么几天。
但走之前得跟孟越潇说一下才行,可惜他最近一直躲着她,想找到人说几句话都不容易。
池映真不明白他大冷天的天天往外面跑是在做些什么,现在地里基本没有事情要做了,孟家其他人白天都在家,就孟越潇跑得不见踪影。
她心里疑惑,反正现在也没事,干脆也出了门去找他。
池映真在小关村整个儿地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孟越潇,难道他去大关村了?不应该啊,可如果还在小关村,整个村子都找遍了,没道理找不到啊。
她烦恼地仰头看着冬天灰蒙蒙的天空,这样子像是要下雪,四周的群山在这样的天色中显得分外朦胧。
山!她突然想到,孟越潇会不会是在山上?
池映真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毫无理由地,心里便十分确定他一定是在山上,立刻就想上山去找。
可是小关村几乎三面都是山,他会在哪一座山上呢,难道要一座一座地找过去?
这显然不可能,她又看了一眼雪前阴暗的天空,决定先去自己以前打猪草的那座山上看看,那座山的路她比较熟悉,如果不在那儿就算了,她就不信要是下了大雪他明天还能再跑出去。
池映真往猪圈那边走,年底村里已经把养了一年的猪卖了,猪圈里是空的,只有角落里还放了砍刀和竹筐。
她沿着曾经去打猪草的路往上走,总觉得刚到这里时的迷茫与不安,此时回想起来像是过了好久好久的事。
山上没有人,冬天草也都枯黄了,池映真慢慢地往前走,看着那些枯黄的草,心里竟然都觉得亲切,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全然没有了初来乍到时对它们的敌意。
“啊!孟越潇!你真的在这里!”池映真看到了那个显眼的身影,“你天天跑出来,该不会就是来看这些枯草吧!”
孟越潇闻声抬头,很惊讶她竟然找了过来。前几天他一直在另一座山上,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来这里,没想到她就正好上来了。
“你怎么来了?”孟越潇问。
“你还没回答我呢,每天都在这里一个人发呆吗?不嫌冷?”
“没有,今天正好在这里而已。”
“好吧。”池映真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那你呢?今天山上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啊,你每天都不见人影,晚上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就说太晚了你要睡了明天再说,我有什么办法,只好冒着大冷风出来找你了。”池映真像是抱怨地说。
“好吧,有什么事,说吧。”孟越潇终于不再逃避,等着她说。
“本来是有事的,不过我看这两天就要下雪了,就算了,过完年再说吧。”
孟越潇无奈地看着她:“你现在就说吧,现在我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要是下次就不一定了。”
“没什么,就是本来想过年前就想回上海了,现在看来天气不好,那就先不回了,反正也不着急。”池映真无所谓地说完,“我们下山去吧,我看这样子马上就要下雪了。”
孟越潇站着没动。
“走啊,你想在这里变成雪人吗?”池映真拉了他一把,没拉动。
“……”
池映真迷茫地看着他,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能站这么久都不愿意走?
“走吧。”孟越潇终于说道,率先往山下走去。
“哦,哦,走。”池映真反应过来,跟在后面下山。
“你就不能不走吗?”“你说什么?风太大了,听不清!”池映真大声说。
孟越潇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池映真差点一头撞上去,赶紧停住,还往后连退了两步:“哦,我知道了,你别突然停下来,走吧。”
“你走我旁边。”
孟越潇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池映真怀疑他的脸就是大冬天天天跑出门被冻僵的。她嘟嘟嘴,还是走到了他旁边。
“这样行了吧?赶紧走,冷死了。”
孟越潇看着走在身边的她,阴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天空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洁白的雪花悠悠地飘落下来,一朵一朵,不疾不徐,像极了南方美人的温婉性子。
池映真惊喜地伸出手,看着落在手心的雪花,开心地说:“真的下雪了,好漂亮。”
孟越潇也微笑了,看着远方,怅然地感叹:“是啊,真美啊。”
……
过完年池映真就准备去上海看池立东了,孟越潇就在旁边看着她收拾东西,一言不发。
“你之前不是还躲着我吗?为什么现在不躲了?”池映真一直被他看着,终于受不了了。
“只是想到可能以后就见不到了,现在这一点时间,好像没有什么必要再刻意避着不见吧。”
“喂喂喂,你别乌鸦嘴,我们肯定都能考上,倒时候还要一起上学呢,怎么可能看不到。”
孟越潇笑了笑,没有反驳她:“你快收拾吧,别漏了什么。”
池映真一样一样地整理她在这里的东西,突然在抽屉里看到了一个方盒子,这是孟越潇当时在D省时送她的礼物,她很开心地戴了半个月,后来因为听说了有人的手表被人硬生生地从手腕上扯下来抢走,她怕弄丢了,便小心地放了起来。
“孟越潇,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有点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送我这个呢?”她把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拎在面前,问他。
孟越潇刚想回答,池映真摆摆手,把手链放了进去:“你不用说啦,我都明白的,是因为想收回那面镜子吧。哎,我好像还要向你道歉,当初因为我害你把那面镜子摔了,对不起啊。”
“不是——”
“我知道的,虽然是你自己摔的,但当时还是为了不被看守发现,才情急之下这么做的嘛。说到底还是怪我当时太冲动了。现在这么想起来,还真是有不少事情都对不起你啊,这几年谢谢你的照顾和包容。”池映真把盒子放进了行李,“不过我得告诉你,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所以这条手链我就不还给你了。”
孟越潇被她打断,听着她说完后,沉默了,继续看着她收拾东西。
池映真拿起了柜子上那本红色封面的领导人语录选集,几年前这是家家户户人手必备的书,但两年前,写了这本书的国家领导也已经过世。
她翻开封底,看着里面被撕掉了一页的痕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当时的举动真是不可谓不大胆,一旦被人发现举报了,又是一场风波。
孟越潇看着她的动作立刻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那一封信一直被他夹在日记本里,那一首诗他早已烂熟于心,甚至在池映真教了他英文之后,连英文原诗都背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有种质问她的冲动,明明都说了永远不走的,为什么突然又要走了。但他到底没说出口,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那么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