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在起身前已经快速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灰，知道皇上看过来，特意扬起袖子低着头擦拭着脸，一面抽噎着道：“你是说我甘愿用烫伤脸为代价，故意来污蔑你？”
这声音，君凛却已经听熟了。
“拖下去，杖责。”不容反驳的语气。
“皇上！”柳儿哆嗦着，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今天可是您的生辰，不宜动怒……”
一通杖责下去，除非皇上有别的意思，或是贴身太监另又吩咐，不然一通杖责下去，不死也只剩一口气！她不想死，真的不想……
大殿上一片安静，臣子们在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没人给她一个眼神。
柳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怡妃娘娘，怡妃却只是低头摆弄着手指甲，没有一句向皇上求情的意思。至于湘涵，一双寒眸幽幽望着你，无动于衷的模样同样令人心寒。
谁都知道皇上什么性子，在宫里头混的，没人会有泛滥的同情心，谁敢求情。
“你也知道是朕生辰。”君凛懒懒抬眸，轻轻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看来皇上是真的动了脾气，言外之意，皇上这还是宽恕了的，要放在平常，后果可就不仅仅是杖责那么简单……
毕竟还是华国宫女，在大殿上闹出这种事，不仅是败兴，也让别国人看了笑话。好在没冲撞到哪位，不然肇事之人怕是难逃一死。
舒棠：……
皇上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外，她以为自己还要添油加醋演下去，没想到他这么果决结束了。
【莫名感觉皇上挺偏袒播主小姐姐的】
【看主播这淡定面瘫脸，万一是小哥哥呢？】
【虽说播主演技确实杠杠的，可皇上不也是经历宫斗数十载的人吗，居然一点都不怀疑？】
【默默站一分钟邪教】
【我觉得有戏，先点个关注吧，蹲等两人接下来的发展】
舒棠默默吐槽，其实不光是观众有疑问，她也想撬开狗皇帝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什么就一点都不怀疑她？
是因为上次君凛试探她的时候记住了她的声线？她记得当时他对她的评价是“老实本分”，所以印象还不错？
还是说，为一己私欲暗害同僚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他想的只是赶紧平息这件事么？
她比较倾向于后者。至于皇帝对她有印象什么的，基本没这可能。一是每次见他她都是在地上的那个，他基本没有仔细辨认她长相的时间，二是皇帝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没人，真没必要去记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宫女，君凛更不是沉迷美色的君王。
随着柳儿被带下去，大殿内又恢复了原本的歌舞升平，像是一切不愉快都不曾发生。
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回到了角落。
接下来就是各使臣献宝，她也趁机长了长见识，看了各国奇珍异宝，全找角度录在了视频里。
这段时间里，人气一直是稳步上涨的。
而后便是妃嫔们各使手段，在宴会上露一小手，有献唱的，有弹琴的，还有的献上了自己的绣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这些低位分的人能入席，也只是因为君凛这一代的意外，高位分的妃嫔实在不多，只能将条件放宽。反正皇上的话就是规矩，皇上想怎样，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怡妃穿着纱罗衫给皇上跳了一支舞。
舒棠再次确认，那绝对是古代人的舞步。大家闺秀有一种恬静优雅的气质，现代人学不来，除非她遇上了一个古风区主播——那算她倒霉。
再加上怡妃跳舞间看君凛的眼神，她估计是爱上了，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那种。他们这些主播穿过来也没几天，深爱上一个没见过面的皇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于是在心里，她直接把怡妃排除在了可疑人物之外。
贵妃娘娘送了皇上一件佛雕，与她的人一样，中规中矩，也不出错。至于心意几何，那就不知道了。
她再怎么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出其他几个主播的位置，特别是，按照她增长的人气来算，现在这个节目的流量应该已经到了高峰期，如果哪位主播心思活络点，想搞个大事情，估计就趁现在了。
……难道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在旁观？这么沉得住气？
她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在场的低位妃嫔身上，按理说，娱乐公司为了节目效果，肯定会优先把有能力的主播放到一个较低的位置，观众看的是她们在后宫的逆袭升级，所以除了她以外，肯定还有人开场牌烂。
但，会是谁呢……
她有点忍不住想试探的心，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贵妃垂眸端起茶杯，话家常似的悠悠来了一句：“听说陶贵人也爱舞。”
这话刚好在怡妃舞毕时说，听起来漫不经心，不知是有意无意。但看多了宫斗剧的她莫名就有种贵妃在搞事情的警惕。
果然，这话一落，后面的妹妹们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多是怂恿陶贵人上去的。要是有主播混在里边，她也分辨不出。
“我就说我每次登潇湘阁都能听到什么声音，原来是姐姐在练舞呀。”一位穿着鹅黄色纱裙的漂亮女人把玩着扇子，轻笑道。
看她的位置，位份应该在陶贵人之下，陶贵人住在甘泉宫主殿，而她的潇湘阁估计就在后殿的位置。
另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也恰到好处的微微抬头，故作讶异：“难怪入秋以来我一直能看见姐姐在院子里练舞，原来是练给皇上贺寿的？毕竟是好几个月的努力，姐姐可是害羞了？”
这些人也不知是不是约好了，一唱一和的。看样子，陶贵人八成是真的不会跳舞，多半也没这个打算，是贵妃起的头，非要让她丢脸，而那些看似随口说说却堵死陶贵人后路的嫔妃们，要么就是贵妃的人，要么就是因为共同的敌人而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不过，后宫妃嫔再怎么斗，也和她没关系。
因为狗皇帝心思不在这里，所以现在的争斗也不算激烈，最多也就是高位者搞搞事情，让其他嫔妃把皇上的好感刷到负而已。
今天的事只能说明，贵妃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与世无争，毕竟暂管皇后之事，也是半个后宫的主人，看上去像个管家，却不代表她没有野心。
必然的必然的，以后见到她小心点就是了。
舒棠手里的茶已经倒完，转身去了一趟茶房，因为内力的关系，刚好听见两个正在泡茶的宫女在远处凑着脑袋悄声议论。
“陶贵人？是不是京城陶家那个家喻户晓的……”
“就是她！”
“可她不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么，贵妃娘娘为什么还那么说？不怕丢脸？她别说跳舞了，就连琴音都不会听吧，出了名的胸无点墨，要不是陶大人有心……”
另一个宫女微微撤回了脑袋：“娘娘之间的事，是我们能妄议的么？既然贵妃娘娘说她跳舞好看，那就是好看。”
“真不知道你在这里谨慎些个什么，她那不求上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做娘娘的福分。”
“……”
宫里头上上下下，待的时日越久，就越是现实。就算是奴才，也是捧高踩低，那些不得势的主子，有些过得比奴才还惨。
听了这些话，舒棠才模模糊糊想到，原主似乎是听说过这么个人。
这陶贵人还未入宫时就已成为了京城中的传说，那时京中人人在传，陶大人那位大房怀孕时约莫是染了什么邪气，生下的二小姐时不时有些痴傻，直到四岁都不会说话。陶大人是个疼女儿的，请了不少江湖郎中替她诊治，都没治好，直到她十二岁，陶大人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办法，请了个巫师为她驱邪，这才让她看似与常人无异。
不过，智商上的差距在进宫之后才变得愈发明显，没头脑就是没头脑，即便入宫就凭借陶大人的脸面封了贵人，她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加上她说话不经脑子，更容易得罪人，于是在宫中的生存愈发艰难，进宫后竟连皇上的面也没见过。
有点惨。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穿越逆袭：废柴二小姐》剧本里的主角。
谁都明白，剧本总是取材于现实，而现实总没有剧本里那么美好。
废柴是真的废柴，逆袭是假的逆袭，如果没有上帝之手的操控让其他人穿过去逆天改命，绝大部分废柴到最后也没得翻身的机会。
她倒了水又匆匆往殿内送去，回到了原位。这时陶贵人的位置竟然已经空了。
不知道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反正，当陶贵人带着一位陶家亲自请来的琴师走进来的时候，整座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口中胸无点墨傲慢自大娇蛮任性的陶贵人……在众人面前将她的外披解下，一反温吞风格的甩到了身旁太监的手上：“拿着。”
这话，这御姐的气场……莫名让她有了某种奇怪的狂野感觉。
奇妙的预感在加重。
为了印证这种感觉，她瞟了一眼自己的实时人气，惊奇的发现她原本稳步增长的人气在这时竟有往下掉的趋势。
观众在短短几分钟里离开，基本不存在自然离去的可能，倒像是统统进入了别人的直播间。
她还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只暗暗盯着陶贵人看。
只见她外披下穿着的是一身类似现代的抹胸礼服，显然是自己用布料裁剪拼凑的，做工不是太好，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有点奇怪，潮不潮古不古的，不过样式在这个朝代来说大概算得上大胆别致，一走上来就吸引了满座人的目光。
“贵妃娘娘谬赞。”陶贵人抬眸看了一眼众妃嫔的席位，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妾身才疏学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想必在京中都传遍了。给皇上跳支舞，也只是宴会助兴，长长乐子。给诸位献丑了——”
与此同时，舒棠看着自己直线下降的人气，立刻把镜头拉近到陶贵人附近，开始打字讲解。
舒棠：这话暗指贵妃明知她在京中的名声还故意要她出丑，是说给狗皇帝听的，可惜看狗皇帝反应……估计他连陶贵人在京中的狼藉声名都不记得，哪里还听得懂这些。
舒棠：不过，以狗皇帝的性子，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管。
大概是她第一次在屏幕上发言，观众看着觉得新奇，弹幕开始多了起来。
【诶，屏幕下面怎么会出现一行白字？】
【这不会是主播内心OS吧哈哈哈哈！狗皇帝可还行】
【疯狂吐槽什么的真可爱！！】
【（本条弹幕已被屏蔽）】
【狗皇帝正提着41米长刀在赶来的路上。[礼物：棒棒糖x5]】
【我差点就真信了这小宫女的邪，狗皇帝哈哈哈哈】
【播主看上去憨得一批，没想到心态稳如老狗233333】
【就喜欢幽默一点的播主，加油！[礼物：红包x1]】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咕咕咕，今天先发个双更的量
第9章
陶贵人已至大殿中央，这时儒雅的琴师也已落座，修长的指尖随手拨弄琴弦，空气便流淌出一连串叮咚悦耳的琴音。
那音乐渐成旋律，舒棠听着听着，莫名觉得有点耳熟，却又记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
等等，好像是现代歌？
直到陶贵人拿起团扇，顺着乐声起了舞。弹幕中立马有观众认了出来。
【？？？这不是禁忌的O界限吗，我读书少别骗我】
【6666666】
【节奏有点带感，不过现代风有点浓吧】
【看播主淡定的样子，估计已经猜到了什么hhhhh】
【不知道舒棠在想什么，如果换我在这，要是猜到陶贵人是主播，肯定会第一时间阻止她上台。这一看就知道早有准备，竞争走你的人气不说，万一还得了皇上青睐，以后你的日子哪会好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加一，播主还是太年轻啊，错失一个机会】
【如果是我，就会把这些不确定因素全给掐死在萌芽里】
【播主这次操作失误了】
【emmmm别对体育区播主要求太高，又不是玩战术的，一时半会谁脑子能转那么快？弹幕的云体验玩家，你行你上？】
有几个人在带节奏，一通分析之下，很多人也开始盲目附和，开始在弹幕里吐槽她的段位。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两句，于是在脑海中意念打字。
舒棠：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陶贵人就是主播，二，主播另有其人，特意培养陶贵人和琴师上台演奏。
【……蛤？】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如果是严谨推理，以播主的视角是无法确定陶贵人身份的】
【我承认播主说得对，但！是！播主既然已经参与进来，就没法逃避这个规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就算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只要有可能性，就要先下手为强！】
【播主大局观是有，不过还是不够杀伐果断。】
【完了，我现在觉得两边都挺有道理的】
舒棠：弹幕说的没错，竞争激烈，就算我不主动出手，也会有人找到我头上。但，你们有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如果陶贵人的事是其他主播刻意教她，故意操纵的呢？
舒棠：如果我想钓出其他几个主播的身份，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所有主播必定在场的机会，故意给宫女换身现代人的打扮，误导在场的其他主播。一旦主播开始下手，就是他们在明我在暗的局面。
【6啊】
【还有这种操作？！】
【厉害了】
【讲道理，贸然动手的确莽撞，小心才驶得万年船，我反倒觉得弹幕激进了，还是播主够冷静】
【这心思缜密的，是个玩战术的啊】
【hhhhh主播真会玩，这么会儿功夫人气又涨回去了】
【我怎么有种她才会活到最后的预感……不行啊，这次的主播一个个实力都强得可以，都不知道该关注哪边！】
【算了，我就押她，看看到时候是谁先死】
舒棠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好吧，事实上她刚才没想到这茬儿，毕竟以她的性子，遇事总会观望一番再做决定，一时半会想得还没那么深。只是后来看到人气掉了，想要强行解释两句稳住观众，结果说着说着给想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