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的六零年代——鸩离
时间:2019-10-19 07:22:05

  这年头你就算强住进一间屋子里,如果那屋子没过契给你,房间原主人是可以叫上警察上门,随时把你赶走。
  你要赖着不走,那铁定要被抓进局子里好好收拾一顿。所以徐宝拿到房间钥匙也没啥用,只是作为双方交易的屏障而已。
  哪知沈素云却摇头拒绝,“这房间只有一把钥匙,掉了就不好再配锁,你把粮食凑够过来找我就成。我就住隔壁,随时都在。”
  徐宝见她坚持,两人约定好下午三点在这里见面,然后去房管所过户,徐宝掏出五个拳头大小的红薯给刘汉元做酬劳,就告辞离开。
  “哎?姑娘,等等。”没走多远,刘汉元喊住她,徐宝顿脚,刘汉元气喘嘘嘘地追上来,小声的对她说:“姑娘,你有多余的粮食不?”
  “这个”徐宝做为难状,“有是有点,不过我买完房子,剩不了多少。”
  “这样啊。”刘汉元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的问:“那姑娘,你剩下的粮食能不能卖给我?价钱好说,什么粮食我都要。”
  徐宝听了他前的自我介绍,心中对他家人的遭遇也很同情,想着她空间还剩两千多斤粮食,再过一个月又能收获五百斤粮食,其实卖点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就说:“到时候看吧,我不保证能剩多少给你,就算有剩的,多半都是红薯、土豆啥的粗粮。”
  “那不成问题,只要是粮食,粗的细的都可以!”刘汉元激动的老脸越发红润,从包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据给她,“这些是我给你的定金,如果不够,一会儿我回家给你拿。”
  “够了,你下午三点在这里等我吧。”他起码给了十块钱,七八斤粮票,徐宝只打算卖他十来斤粮食,不敢多卖,怕卖多了惹人怀疑,这些钱票足够了,跟它约定好时间,就转身离开,去了黑市。
  城里断粮很久了,国家救济粮迟迟发布下来,大家都饿,人人都希望能用家里的东西换点粮食救命,以前大家还会遮遮掩掩,选择在晚上交易。现在都正大光明的粮站、车站等等直接摆起摊子,也不会有人管。
  主要人都快饿死了,上头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管闲事。要真吃饱了撑着来,激怒民怨,不是找抽?
  徐宝沿着粮站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发现卖粮食的基本没有,大多是卖自己家的老古董,衣物、布料、首饰、自行车之内的,交易的方式是用粮买,就算是麦麸粗糠藤蔓等等磨得粗黑面也可以。
  徐宝东瞅瞅西看看,把她看上眼的古董首饰之类,以三斤、五斤的红薯、土豆换了一大堆。最后还用六十斤红薯,十斤白面换了一辆有些旧的豪华英国进口的汉堡自行车。
  这车造型优美,质量优良,双股前叉子,设有枕头锁和英国皇室徽记,53年刚开始进口到我国,只有有钱和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买的起。
  这个买车的车主,原本家里有钱有势的,前几年不知道得罪上头哪派的人,被分斗成普通百姓,这车当时被车主藏了起来躲过一劫。九年来车主一直小心爱护得骑着,要不是家里饿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他才舍不得忍痛割爱,把这辆价格不菲的自行车换粮食。
  徐宝一开始是舍不得花比买房子还多的粮食买这自行车的,在她的眼里,这时代的自行车不管多大品牌,价格多贵,其功能啥的,实在比不上后世一辆普普通通的自行车。
  她之所买它,除了是想着有一辆自行车,以后外出方便许多之外,最主要的是这汉堡自行车的外形比红旗、金鹿自行车好看了十倍,骑上去链条转动也十分流畅,踩起来不吃力,犹豫了许久这才买了。
  逛完黑市,徐宝肚子有些饿了。以前还可以到国营饭店吃饭,这两年饥/荒,国营饭店也关门大吉。徐宝只好闪身进空间,就着她早在空间自己砌得灶头,随便煮了两个土豆应付肚子,又躺在往年收割存方在空间里的稻草铺上面,睡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慢吞吞的走到县政府大楼后面的民房区。
  刘汉元等候多时,看见她扛着两个大麻袋过来,赶紧上去给她搭手,帮她把粮食送到沈素云的面前。
  徐宝打开麻袋,让沈素云验粮食,“沈阿姨,大米白面都是今年的新粮,足斤足称,阿姨可以找个秤称称。”
  “不用了。”沈素云看都不看粗粮一眼,直接伸手摸着晶莹剔透的大米,还有纯白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在里面的白面,目光闪了闪,转身拿出盖了红五星的房契,领着她去房管所过契。
  她们临走前,徐宝拿出十斤红薯、十斤土豆,只象征性的比平常的价格高了两倍卖给刘汉元。还送了一小袋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往年剩下来不用的麦咭杆、玉米杆磨成得粗粝难咽的黑面粉给他,弄得刘汉元感动抹泪,直说她是大好人,等这粮食关熬过去以后,她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帮忙,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素云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睛有些失神,徐宝喊了她老半天,她才回过神,边带着徐宝往房管所走,边问:“姑娘,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
  “我叫徐宝,今年十六岁了。”徐宝老实回答。
  “十六啊”沈素云感叹似的低声呢喃,“我女儿要是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了”
  徐宝没听清,想问她在说什么,她们已经到达了房管所。
  平昌县房管所挨着县公安总局,是栋新修的三层红砖楼房,房管所在三楼。沈素云领着徐宝熟门熟路地往楼上爬,期间每层楼的房间上林林总总挂着十几块各种办事处的牌子,看起来很是权威。
 
 
第30章 
  到达三楼, 沈素云熟门熟路的走到挂有房管办事处木牌的一间办公室门前, 伸手敲了敲门,听见回应就推门进去。
  屋子里两个穿工作装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沈素云朝着其中一个头发有些谢顶的办事人员道:“李干事,我要过户房子, 劳烦你办下手续。”
  李干事抬头看她一眼,神情特冷的说:“怎么?舍得卖你那间屋儿?你不是要留着当棺材?”
  沈素云那间房子太宽敞, 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很多人都想买。李干事一大家子挤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 除了睡的地方,房间里堆满了杂物, 平时连走动都困难。当年李干事得知沈素云那间屋子空出来,上门看了一眼想买,沈素云死活都不卖,弄得他老婆骂他窝囊废, 憋屈到今天。
  这会儿听着沈素云要过户,不就是卖房子么,不趁这个机会刮刺她一番, 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憋的气儿。
  沈素云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只淡淡地说:“早前我就说过, 我那屋子, 不管价钱如何, 对方是何人,只要得我眼缘, 我就卖。这年头要造一副棺材还挺困难,没有证明信件,我这残身就一把火烧了,哪敢占着国家分配的屋子。”
  这是明着告诉他,她沈素云的屋子是国家给她的,外人就算眼红嫉妒又怎么样?谁也管不着她卖自己的房子!
  李干事脸色又冷了几分,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徐宝道:“你是她什么?”
  “我不认识她。”徐宝把每次取钱需要用的大队户口证明递给李干事,“我是乡下人,想买套房子在城里住,恰巧碰上她要卖房子,我觉得价钱合适就买了。”
  这两年饥/荒严重,城里工厂单位精简了很多人回乡,空缺出了很多城市户口位置,有些乡下人手头有余粮的,就趁机进城买房办城里户口。
  这时候要办城市户口有两个硬性要求,要么是本地人,国家上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时候统一办的城市户口,要么就是必须拥有当地房子,才能办成城市户口。
  所以这两年乡下人买城里房办城里户口的事儿很多,李干事也办了不少这种手续。
  不过就算如此,他心里还是很不爽,他惦记好几年的房子没买着,反而便宜了乡下野丫头,任谁都不舒坦。
  李干事拿着徐宝的户口证明反复看了好几遍,尤其上面写有贫农成分四字,盯着眼睛都看花了,这才不甘心的问徐宝,“你用了多少粮食买的?这年头大家都饿得快死了,我不相信她沈素云是为了钱卖给你。”
  “这和过户没关系吧?”徐宝皮笑肉不笑,“李干事要是觉得我用粮食买房子便宜了,您大可出双倍的粮食给我,我转手给您。”
  她又不是傻子,李干事和沈素云不对付,话里话外都是围着沈素云那套房子转,你买不起就别瞎打听,当她是吃干饭来得啊?
  李干事一噎,狠狠瞪她一眼,无可奈何的开始盖章写证明等等手续。
  这时候的政府各机关单位工作人员都是实事求是认真工作,不像后世,全是靠关系后台成为政府要员,做个事儿拖拖踏踏不说,还跩个二八五似的,把自己当爷。
  这时候的政府工作人员多是国家考核分配,做事必须老实本分勤快,还得对老百姓们客客气气,态度良好。
  要不然惹得百姓们心里不舒服,一个举报,就能直接工作人员进入被调查的状态,甚至是直接丢掉工作。
  因为这个时候的口号就是,“工农翻身当家做主,工农利益大于天。”工人、农民才是整个国家的当家人,政府工作人员啥的,都得排后,都得靠他们吃饭!
  等李干事慢腾腾的把各种手续办好后,徐宝接过来,确定没给她使小船后,这才微笑着跟李干事道了声谢,去隔壁财务部交了房产税,徐宝就正式拿到了房契。
  完成交易,沈素云把房子的钥匙交给徐宝,就打算离开。
  徐宝赶紧拉住她:“沈姨,我本来是县高中高一学生,买这套房子,原本是给我自己住,方便上下学。可现在学校停课都快一年了,也没复学的迹象,我爹娘他们都在乡下住,这房子我咱时住不了,所以我想着”
  “你让我给你看房子?”她话没说完,沈素云已经明白了,“你不怕我糟践你的房子?”
  “你舍得?”徐宝笑了起来,“房契在我手里,随你折腾,那也是我的房子。那屋子空空荡荡的啥都没有,我也不怕你偷我东西。我暂时不会把乡下户口转成城市户口,粮食关系也不转。您到时候把我房子租出去,收到的租金算是我给您的看房费,等学校开学,我提前跟您打招呼再回来住。”
  “你真不住?”沈素云讶然,“你就算不住,早点把把户口转成城市户口也好啊。现在不转,以后要是变了政策,再转城市户口就难了。”
  就冲沈素云这句话,徐宝就觉得把钥匙拿给她帮忙看房子,准没错儿。
  现在已经是1962八月末了,饥/荒很快会结束,紧接着是知青下乡,破四旧、十年大动荡。这时候转不转户口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在这些大事件之前,国家的决策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她如果这时候转了城市户口,脱离了贫农成分的头衔保护,到时候进城上班,万一得罪了人,给她安个莫须有的名头,红wei兵把她拉走直接批、斗死,那还不如一直就呆在乡下保险点。
  买房子之前,刘汉元就跟她说过,沈素云的房子空了十几年,一直没人住。她进去看房的时候,发现里面虽然空,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蜘蛛网都没有,显然是沈素云随时都在打扫房间。
  这样一个十多年一直打扫空房间,别人给高价都不屑于卖掉的人,肯定对那间房子有特殊的感情。既然有感情,徐宝把钥匙交给她,自己也很放心。
  反正她要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相信以沈素云顶住各种压力坚持不卖房的坚韧性格,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乱七八糟的租客租进去,给自己和她添堵。
  “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儿。”徐宝把钥匙拿给她,想了想,又递给刘汉元给的十块钱和八斤饭票,“我不知道沈姨您有什么过往,平时在做什么工作。但我听刘叔说,您是一个人。这年头一个女人独自在城里生活不容易,这是我一点心意,就当是感谢您送给我的家具,还望您不要嫌弃。
  沈素云接过钱票,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把钥匙收下后,又问她要不要先回屋子坐坐。徐宝摇头说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耽搁了快一天的时间,家里老娘该等急了。徐宝告别沈素云,找了个僻静的小巷子,把放在空间里的自行车取了出来,一路风驰电掣的骑出县城,却在县城城门外看见一个身材挺拔高瘦的青年,顿时一阵急刹车。
  陈渊听见声音,抬头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又看向她的坐骑,目光终于有一些波澜,“你,到哪买的汉堡车?”
  他进城理了头发,把原本齐耳长的短发理成了平头。这种发型又叫陆军装,是军人常见的发型,从脑后到两鬓的头发全部推光,上端头发稍微齐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了不少,但也更像一个混混造型了。
  徐宝顿觉亚历山大,原本打算隐瞒买自行车的事情,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儿被他撞见,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了,“我在黑市买的。”
  想了想又改口说,“一半粮食,一半钱儿买的,我手头钱多,我亲妈给我的。”
  陈渊闻言,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了句,“是辆好车,好好珍惜吧。”说完就骑着自行车走了,也不喊她一起走。
  徐宝楞了楞,骑着自行车追上去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妹妹呢?你东西呢?”
  陈渊偏头看她一眼,目光一言难尽。
  徐宝也不知怎么地,竟然看懂他的意思,“你先把陈秀送回去了?她让你回头来接我?”
  陈渊不否认,也不承认,两人就骑着自行车,一路沉默着朝红旗社行进。
  秋日的傍晚凉风徐徐,两旁大树上的树叶随风飘荡,而后缓缓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层厚厚的金黄地毯,骑着自行车从上面经过,感觉像是通往一个童话世界的大门一般。
  徐宝看得稍微楞了神,脚下一踩空,眼看车子歪歪斜斜就要倒下去,一只修长的腿忽然伸过来,一下抵住要倒的自行车!
  也就这两三秒的功夫,徐宝稳住了车子,安稳前行,没有摔倒。
  徐宝吓了一身虚汗,想跟陈渊道谢,他已经骑着自行车先行离去,无论徐宝怎么追都追不上。
  徐宝一阵无语,心说这人在搞什么,不就是没坐他的自行车,至于这么避着她如洪水猛兽吗?小气鬼!
  回到村子里后,徐宝骑了一辆自行车回来的事儿引起了全家,甚至全村人的轰动。
  徐家人和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把徐家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看个稀奇。
  方如凤围着放在院子里的自行车转了好几圈,刚要开口,就听徐宝特骄傲的说:“娘,您放心好了,你闺女可能耐了,这次进城不但把房子买了,还把车买了,您说我厉害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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