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对着苏杳杳不甚热络的态度,和清冷如天山雪莲般的气质荡然无存,刚走出福寿宫,就跟见了亲人似的贴上来。
当然,贴的不是沈恪,而是苏杳杳,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感情有多深厚。
如此不按照套路出牌,委实让苏杳杳有些迷惘,只能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她甚至有种错觉,小医仙不像是来勾引沈恪,反而像是来勾引她的。
沈恪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视线在她泛着红晕的脸颊流连,片刻后淡声道:“不知道。”
苏杳杳闻言,放下帘子挪动位置坐到他对面,撑着脸道:“你心情不好?”
车内掌了一盏灯,橙黄的光线带着温暖的热气,隔绝了外头的寒风,半点察觉不到冷意。
沈恪神色未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意味深长看着她,反问道:“何以见得?”
“你脸上写着大字呢,我眼睛又不瞎,怎会看不出来。”苏杳杳双肘撑在矮桌上,掌心托着下巴,每说一个字,头便跟着点一下,莫名有些可爱。
“哦……”沈恪支起身子,弯腰拉近彼此距离,忍不住伸出双手按着她的手背,将她的双颊往中间挤,“说说看,我脸上写着什么?”
苏杳杳脸被挤压到变形,嘴唇嘟得像一条胖胖的金鱼,噘着唇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写着,本王生气了,需要夫人亲亲抱抱才能哄好……”
“呵,”沈恪低笑出声,随即又正了神色,“那你准备怎么做?”
苏杳杳动了动唇瓣,“啵”一声似吐了个泡泡,“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要是不行,就两个~”
沈恪凝眸盯着她澄澈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双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脸,语带嫌弃:“幼稚!”
“你应该说,你讲的对!然后如狂风暴雨般的亲我。”调.戏已成了本能,苏杳杳噘嘴接着道,“为什么不开心?”
沈恪收回手,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你不明白?”
“不明白啊。”苏杳杳摇头,“出门前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不高兴了?”
沈恪沉吟片刻,往后退了些许,意味不明地说:“你好像真的不太介意。”
“介意?”苏杳杳提起裙摆,挤到他身边坐好,歪着头有些疑惑地问:“介意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可把她弄到府上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吗。”
“是,没错。”沈恪重新躺了回去,将胳膊枕到脑后缓缓阖上眼眸,眉宇间攀上倦色,“我乏了,先睡会。”
“哦。”苏杳杳漫不经心回了声,便再无下文。
沈恪闭着眼,没过多时又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盖过了外头的嘈杂,“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
苏杳杳愣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指尖缓缓搓着,故作不懂:“没有啊,你睡吧,到了府上我叫你。”
“罢了。”沈恪气鼓鼓地叹息一声,若没有那粗重的呼吸,倒真像是睡着了。
苏杳杳悄然起身,蹲到他旁边,注视着他假寐的脸,和微微颤动着的睫毛,脸上突然荡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心里同时在默默数着,一、二、三……
果不其然,将将数到三,沈恪装作淡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盯着我作甚?”
苏杳杳倾身贴近他的耳朵,嗓音轻柔而缓慢:“你生的好看呀,可把我迷死了。”
沈恪眉心动了动,倏然睁眼将脸向她,“还有呢?”
苏杳杳眼珠子转了两圈,很认真的思考过后,摊开双手:“没啦,夸你好看还不够吗?你今儿要求怎么这么多!”
沈恪咬了咬牙,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就真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的?”真的二字咬的极重。
“其他的,哦~~~”苏杳杳拉长了声音,作恍然大悟状,在他呼之欲出的眼神中,又顿住,然后斩钉截铁地开口:“真没有!”
沈恪捏拳的手用力一握,猛的侧身面向车壁,锤了一下,心里暗骂了声自己有毛病!他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总之心里就像堵了一团石头,咽不下,也吐不出,憋闷的慌。
苏杳杳戳了戳他的后背:“你想让我说什么?要不你教教我,你说一句,我照着说一句。”
“闭嘴!”沈恪恼羞成怒,能把自己给气死,抄着胳膊重新阖上眼。
马车顶着风雪前行,在路旁的积雪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印,车内长久的静默无声,愈发显得外头飒飒声响密集,听得沈恪越来越烦躁。
他翻身,再次装不下去,“苏杳杳……”
刚一开口,苏杳杳已经伸出食指,沿着他的鼻梁一寸一寸滑到唇边,在他耳旁吹了口气,呢喃着说:“你生气,是因为我明知小医仙对你图谋不轨,不仅半点没有吃醋,反而还热衷于将她带回府上……”
“……”沈恪喉结上下滑动两下,没有出声。
“甚至方才还和她那般亲热,都不来同你说话。”苏杳杳亲了一下他的脖子,继续低声蛊惑道:“所以你觉得我不够爱你,不够重视你,不想霸占你……”
沈恪整个人一震,似被烫到般挪开些许距离,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说:“你想太多了。”
“是吗?”苏杳杳指尖在他唇瓣上点了点,揶揄着说:“你们男人啊,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呢。”
话音落下,沈恪揽住她的腰一捞,将她拽到自己身上,按好。半眯着眼道:“我们男人?一个比一个嘴硬?”
“嗯。”苏杳杳点头,非常诚挚地回答:“别别扭扭,心是口非。”
沈恪的目光在顷刻间变得危险,抬手绕着她耳旁一缕发丝,一字一句地说:“本王倒是不知,还有谁这般招惹过你。”
“还真有两个。”苏杳杳埋首在他脖颈处,吻了吻他的耳垂,“你承不承认,是因为我没吃醋,所以不高兴了?”
本王会像你一样幼稚吗?呵,可笑!
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是会。
沈恪张了张嘴,恶狠狠吐出一个字:“是!”
虽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可苏杳杳对于小医仙的态度也太过热忱了!沈恪甚至怀疑,如果小医仙最终提出的要求是要永远留在齐王府,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苏杳杳心里在偷笑、暗爽,眸光微闪,她垂首低语:“谁说我不生气了,我恨不得当场表演手撕活人。但是为了你,为了揪出她背后到底有何阴谋,我才忍了下来的!”
“然后呢?”沈恪心里松快了些,但显然,还不够愉悦。
“然后再把你藏起来,只有我一人能看你,亲你,摸你,然后……”她抵着他的额头,咬了咬下唇,指尖钻进心口,落到腹肌,往下:“占有你。”
沈恪箍紧她的腰,一把将她放肆的手捏住,声音紧绷:“还有。”
苏杳杳眨睛,想了片刻,认真回答:“还有,小医仙身上那些疑点未查证明白之前,诸多事情不宜宣之于口,让她一直呆在母后身边,我不放心,且现下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与其让她留在宫里,还不如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咱们也有个防备,所以我才着急将人弄出来。”
“不要岔开话题。”沈恪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不是这个?”苏杳杳眸中闪过狡黠,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还能有什么?”
沈恪唇角一扬,声音沉了下来:“故意玩我?”
苏杳杳点头,耳尖染上绯红,“谁让你早上死活不改口的,我再给你个机会,换个称谓叫我。”
“想让我叫你什么。”沈恪低沉含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带了看不见的钩子,挠心挠肺:“俏俏、王妃、还是……”他顿了顿,缓缓说:“夫人。”
苏杳杳满足了,感觉自己要是有条尾巴,现在都能翘上天,“怎么这么配合?”
“不喜欢?”沈恪用指腹擦了擦她的唇角。
“喜欢!”苏杳杳笑出一口大白牙,心里灌了蜜一样甜:“再叫一次!”
沈恪勾了勾手指,“头低一点。”
苏杳杳听话地趴了下去,隔着一拳的距离,与他对视,等待着。
沈恪眸中染笑,伸手在她后脖处一按,慢慢吻了上去。含唇舔.咬,然后撬开贝齿……
苏杳杳感觉自己不行了,心里跟打了鸡血般沸腾。
沈恪还是上辈子那个沈恪,只是因为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现的自卑感存在,变成了闷骚而已。
而她,好像还挺喜欢这种感觉?难怪上辈子他那么喜欢逗她!
舔了舔嫣红的唇瓣,想明白了的苏杳杳终于老实交代:“至于还有两个嘴硬的,那就是我爹和苏清泽啊,明明被我娘罚去跪了搓衣板,愣是说在锻炼膝盖骨,我发现了三次,都不承认……”
沈恪仰头闷笑出声,连带起胸腔一片震动。
他就不该信了苏杳杳的鬼话连篇,上次也是这般诓他,什么练剑割伤自己留下一道疤,全都是在胡扯。
“小骗子。”
苏杳杳趁机挣脱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谁让你先嘴硬的!”
沈恪将头一低,眉眼轻挑:“硬吗?”
这话莫名有些耍流氓的味道,苏杳杳舔了舔唇角,手又摸上他的双颊,“我再尝尝看……”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承业表示:???????跪的只有苏清泽,而我是在练功!练功!真的是练功!懂吗?武之一道,半日不可荒废……
嗯嗯嗯……知道了,你在练功。(敷衍)
第71章
马车抵达齐王府后,又在门口停了许久。
宁远离车将近一丈远,伸出一只手臂,挡在第八次跺脚的小医仙跟前。
这一程风雪交加,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究竟在马车里做些什么。
总之,现在小医仙想要上前去打扰主子,就是不行!
为了装模作样尽显娇柔姿态,小医仙今日穿得是仙气飘飘,可纱质的裙衫并不保暖,下车后被寒风一吹,更是透骨的寒,她冻地瑟瑟发抖,刚挪了一步,宁远又跟面墙一样堵了上来。
“我……”小医仙开口,忍不住想提醒一下,自己是真的很冷。
哪知宁远半点不解风情,话音刚起,就开口打断:“别说话!”
“你这人……”
“闭嘴!”
小医仙噎住,看着宁远纹丝不动的背影,几欲吐血。
就算她称不上客人,但好歹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家吧,她就不懂了,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的人!
咬牙跺脚,连骨头缝都是僵硬的……早知道她就穿厚实点了,真是自找罪受。
“你是石头变的吗,就感觉不到不冷吗?”这一次,小医仙压低了声音。
宁远倒没阻止,不过也没开口回答她,甚至连伸直的手臂都未颤动半分。
小医仙绝望到叹气,还想再说点什么企图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久无动静的马车终于撩开了帷幔。
“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我不小心睡着了。”苏杳杳笑眯眯地看着小医仙,待匆匆迎上来的小厮放下隔板后,转身去将沈恪推了出来。
她衣着倒是齐整,肩上搭着厚实暖绒的狐裘披风,眼眸含水,唇瓣殷红还有些肿,双颊残留着淡淡的红晕,像是轻轻一捏便能冒出水珠般粉嫩。
小医仙吸了吸鼻子,嘴上说着:“没关系的……”
同时内心在疯狂呐喊,什么睡着了,你一看就是在骗人好吗!真当我三岁,什么都不懂吗。
雪似荼蘼花影,铺天盖地而来,府门前的石狮子头顶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茫。苏杳杳推着沈恪往前走,停下脚步回头,“姑娘不进来吗?”
小医仙抖了一下,这才绕过宁远,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她身旁,然后极其自然地抬手挽住苏杳杳的胳膊。
上好的雪狐毛不掺一丁点杂色,白绒绒的外表闪着游丝般的光芒,沾了马车内温暖的热度后晕出甜香味绕鼻,小医仙喟叹出声:“啊,你身上好香……”
苏杳杳手肘处一凉,低眸看她一眼,生出了些被调.戏的错觉。
沈恪蹙了蹙眉,尤其不喜来意不明的小医仙这般触碰苏杳杳,他伸手将人往身边一拉,语气淡漠:“走吧。”
小医仙张了张嘴,想要提出去换件衣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见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门帘外清寂的大雪无声而落,如棉絮般堆积起来,花厅内燃起的地龙隔绝了迢迢寒风,将温度烘至温暖,梁柱下支着几盏落地的鹤顶灯台,随着人影晃过,烛火摇曳在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椅上流转出斑驳的暖光。
“随便坐。”苏杳杳推着沈恪走到最上首的位置,解下披风潇洒地丢到丫鬟手中,主导着话语权。
宛若自凛冬踏入暖春,小医仙端起丫鬟奉上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四肢百骸冰凉的血液开始流动。
苏杳杳紧挨着沈恪坐下,挥手屏退下人,“还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手中的茶盏一震,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小医仙笑了笑道:“民女名唤唐一妙,不过我爹娘素来叫我妙妙,王妃若是不嫌弃,也可如此叫我。”
沉吟许久,苏杳杳猝不及防压低嗓子唤了声,“妙妙。”
“哎。”小医仙抬头看向她。
“你只身在外闯荡,爹娘就不担心吗?”
小医仙重重地眨了几下眼睛,沉默到苏杳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片刻后她说:“担心肯定是会担心的,但作为医仙谷传人,独自历练乃必经之路,我爹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