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重槿
时间:2019-10-19 07:26:22

  他余光瞥见九爷的指尖不自觉在扶手上摩挲,眉心一动,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环尾铲刀及方棱锏,凑了过去。
  “用这个,把旁边的砖凿开。”
  三人一阵敲敲打打,小心翼翼将洞口扩宽些许,废了半晌功夫,才将人救出来。
  苏杳杳喘了一口粗气,一把将头上的流苏步摇扯下,扔到地上尤不解气,方才要不是这玩意,她怎么会被卡主。
  “你这是?”苏承业有些心疼地端详了她一阵,“还痛不痛?”
  苏杳杳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将散乱的头发捋好,岔开话题,指着洞口一本正经道:“爹,快派人去看看这个洞通向哪里,我怀疑银子就是从这里被盗出去的。
  苏承业拍了拍她发丝上沾着的土,喟叹一声:“此事皇上已交由齐王彻查,你随爹一道回去。”
  “可是,”真相近在眼前,这个时候叫她不许过问,苏杳杳不甘心。
  “没有可是。”苏承业打断她,“身涉其中理当避嫌,知道吗?”
  苏杳杳心知这应当是皇上的意思,虽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等等。”沈恪不着痕迹将落在步摇上的视线收回,不急不缓道:“苏将军可以走,你留下。”
  苏杳杳顺着他的声音望过去,两人目光正好相对,她眸中闪过惊喜之色,难以遏制地扬起唇角,“好啊。”
  “不可。”苏承业几乎同时出声,将她的声音完全盖住。
  “此事既由本王负责,那便由本王说了算。”沈恪把手撑在额头上,微挑的眉眼染着慵懒,声音却十分清冽低沉,带着阴寒。
  “请王爷给下官一个理由。”苏承业丝毫不惧,抬手将苏杳杳扯到身旁。
  沈恪薄唇一挑,笑得愈发温和,“本王初来乍到对将军府并不熟悉,这个理由够吗?”
  苏承业暗恨一眼,信你个鬼,有什么事问余舟不好吗。
  沈恪从苏承业的眼中察觉到了抗拒,尤其是在苏杳杳看过来的时候。
  这种抗拒夹带着不安,在苏杳杳对自己笑的时候,不安的情绪达到巅峰。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威名显赫、久经沙场的将军身上。
  真是有趣的两父女。
  苏杳杳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暗暗为自己的将来捏了一把汗,心念一转,她凑近苏承业耳边,“爹,我想继续查这个案子。”
  苏承业蹙了蹙眉,又听她轻声道:“若这幕后黑手是上辈子害女儿身陨之人,早一日将其捉住,女儿便早一日安全。”
  苏承业左思右想,拗不过女儿的坚持,只得点头应下,气呼呼走了。
  “苏小姐?”沈恪长睫微抬,眸色深深,“本王瞧你面熟,是否在何处见过你?”
  苏杳杳刻意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看着他茶白的锦袍以及并未佩戴任何挂饰的腰间,那句“没有”被死死地堵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深埋起来的记忆在翻腾,她不喜欢暗色,觉得那颜色太过沉闷,于是沈恪便改了多年习惯,开始着浅色衣袍。
  他从不在腰间悬挂饰物,但她亲手做的,沈恪口中嫌弃,却日日戴着不许人动。
  只是这些种种,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白府贺宴当日,王爷曾与我见过,您忘了?”
  “原来如此。”沈恪眼神一闪,并未追问,“几日不见,苏小姐手上的伤可好了?”
  “好了。”苏杳杳轻飘飘地说,“皮外伤而已,不妨事。”
  “哦?”沈恪冲她温柔地笑,“难怪能在银子上捏下那么深的印记。”
  毕竟曾经相处过,他笑得越温柔,就越是危险,苏杳杳心中十分明白,他这是在试探自己。
  “我天生力气大,拔山扛鼎不在话下,还能一拳打死一只老牛,王爷有意见吗?”苏杳杳一恼,气焰瞬间高涨。
  沈恪也不愠,温声道:“没有,如此甚好。”
  宁远与宁棋站在一旁,左右摇头看着交锋的两人,内心一阵恶寒。
  “既然苏小姐本事这般大,那么此案便由你去查,如何?”
  “我查就我查。”苏杳杳哼了一声,上前一跨步,将手撑在他的轮椅上,半躬着身子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恪蹙了蹙眉,指尖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示意她走开,“你说。”
  “查案期间,全部都要听我调配。”她指了指角落中并排站着的两人,又低下头:“包括你。”
  被点到的宁棋与宁远齐齐一抖,九爷幽幽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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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这可是你说的。”苏杳杳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眯眼笑道:“你们两个跟我出来。”然后先一步转身跨出库房。
  酡颜的裙摆扫过门槛,阳光自敞开的大门照进来,将印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落到沈恪怀里,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拐过墙角,消失在视野中。
  “爷。”宁远低喊一声,沉默着等候命令。他低头的角度,正巧瞟到沈恪的唇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沈恪斜看了宁远一眼,惊得宁远悚然立正。
  “我方才说的话,你们没听懂吗?”他像是累极了般闭上眼,慢条斯理道:“必要的时候可以提醒她。”
  此话说的莫名其妙,宁远与宁棋还是听懂了,悄声应是后飞快地闪身出门。
  待人走远,听不到半点响动后,沈恪才睁开眼睛低下头去,脚下那支步摇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垂着的细密流苏上沾了点泥,末尾坠着莹白的碎玉。
  他缓缓地转动轮椅,鬼使神差般躬身将步摇捡了起来,两指捏着簪柄一转,银质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分洒着落在手背上。寒凉的碎玉染上体温,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铺天盖地袭来。
  沈恪眉心渐蹙,一把捏紧步摇。
  你究竟是谁?又知道些什么?
  苏杳杳立在库房外的桂花树下,乍一见烈日灼阳,眼睛被刺得有些疼,院子里淡灰色的石板铺了阳光,四下都是苍茫。
  宁远二人跟了过来,朝她拱手,恭敬地说:“苏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我二人定当听命。”
  苏杳杳接连眨巴了几下眼睛,敛去眸中酸涩,指着墙角下簇簇碧绿的草丛道:“劳你二人一人一方向,检查墙根四周是否有洞口。”
  “好的。”
  两人刚要转身,就看到苏杳杳退后一段距离,以极快的速度复又往桂花树奔去,眼瞧着就要撞上,只见她抬脚踢在粗壮的树干上,双手握住斜伸出来的树杈,借力一荡,转瞬间已经跃上了两三丈高的外墙。
  两人具是一愣,宁棋开口道:“苏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在外头瞧瞧。”
  宁棋点了点头,又问:“您为何不走门?”
  苏杳杳的脸僵了一下,“我爱显摆,不行吗。”说完便转身跳了下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外墙离库房有些距离,往北走上一段,绕过一小片莲池后,便是苏婉莹的凝霜院,好巧不巧,此处正对着最先发现洞的那个小花园。
  外墙根下日日有下人打扫,并不见杂草,路上青石板严丝合缝地铺陈着,有了一次经验,苏杳杳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走一边用脚轻跺,以期早点发现线索。
  可一路走近了死角,她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苏杳杳歪着头打量不远处重峦叠嶂的鼋山太湖石,“瘦、皱、漏、透”为其主要特征,上头窟窿倒是挺多,也挺大,可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
  “苏小姐,院子里没有发现。”宁远从墙上跳下来,在苏杳杳背后说道,“您确定那洞……”
  话未说完,苏杳杳便跟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宁远看着她奔向假山的身影,旋即拐了拐因规规矩矩走门而晚来一步的宁棋。
  巨大的太湖石群内,逼仄狭窄的石洞很是昏暗,一束一束的光圈从山壁上的小洞外透进来,纵横交错在一起,重重光影中还有微尘浮动,伴着莲花的磬香,有种凌乱且神秘的美感。
  苏杳杳无暇欣赏,猫着腰一寸寸仔细巡视着地面,终于,在深处的泥地上发现了另一个洞。
  相较于库房里那个,此洞要稍稍大些,为了瞧得更加仔细,她将火折子吹燃凑到洞口。
  熟悉的潮腥味时不时飘出一阵,洞口掘开的泥巴上满是竖直的纹路,很深、很明显,自面前一路延伸到洞底深处。
  苏杳杳再次比划了一下洞口的大小,虽然比她的脑袋大了许多,可再不敢贸然将头钻进去了。而后她又用指尖摸了摸纹路,确定这洞是新挖的。
  可惜除了旁边石缝中堆了一滩泥之外,这里再无他物。
  苏杳杳烦躁地“啧”了一声,在心中暗骂了幕后黑手八百句,无奈之下,只能退出假山。重新返回院子,将情况与沈恪细细说明后,她便坐在石凳上百思不得其解。
  洞虽发现了,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洞口就比脑袋稍稍大点,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躯,可不进去就没法发确定此洞就是通往库房的那个,还有那些竖直的纹路,是什么东西造成。
  那十万两白银可是锁到箱子里的,其中有七箱少了大半,另五箱则少了十之三四,若说不是人为,她打死也不信。
  难道是小孩?但那洞最多也就容一个婴孩通过。
  阳光下,沈恪的面容越加显得白皙,甚至能隐约看到脖颈上淡青色的经脉,他面无表情地端起桌上的茶,放到手中一下下撇着浮沫,并没有饮用。
  初秋的风带着最后一丝残余的燥热吹过,卷落枝头挂着的半树残花,如同纷飞的蝶。苏杳杳黑发如墨般扬起,抬头看着远方上翘的檐角,那里挂了一只檐铃,晃荡着发出铮鸣。
  她长叹一声,烦躁地拽下两根头发放到指尖绕着打圈,时间紧迫,线索又断了,难道将军府注定在劫难逃。
  沈恪轻放下茶盏,细腻水润的瓷体相击,发出磬响。
  宁棋清了清嗓子,便道:“嗨,这难道是老鼠成精了不成,到处打洞?”
  “可不是嘛。”宁远接口,“我给你讲,上次我就在咱府里看到一只,有猫那么大呢。”
  宁棋嗤之以鼻,“你可别逗了,猫多大,老鼠才多大。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专门治眼睛……”
  “你们刚说什么!”苏杳杳心尖一颤,猛地将视线挪到两人身上。
  宁棋一惊,下意识回答:“我认识一个老中医。”
  “不是,上一句。”
  宁双答道:“我在王府看到一只和猫一样大的老鼠。”
  苏杳杳展颜一笑,拍了拍宁双的肩膀,“你们可真聪明。”
  宁双肩膀一沉,有种被打脱臼的感觉,诧异地看了苏杳杳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转身飞奔出了院子。
  两刻钟后,又奔跑着回来,手里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和一袋子东西,说道:“宁远,你呆会到库房那个洞口守着,宁棋去凝霜院那个洞口,猫一出现便让人通知我,记好时间。”
  宁棋不解道:“这猫做何用。”
  “你见过驴没有,在它面前挂根萝卜,它能转一天磨。”
  言罢,她将猫放到石桌上,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小鱼干,待猫安安静静吃起来后,取了一团粗线,在猫的后背前爪各绕了一圈,于后背处打了个双结,又转身折了一枝树枝固定在线圈里,调好合适的长度和弯曲弧度,挂上事先捆成团的一把鱼干。
  “六六,呆会便全靠你了,你乖乖的哦,完成任务后姐姐奖励你。”
  六六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巴,光顾着用爪子去挠眼前的鱼干,“喵~”
  “真乖。”
  重新回到太湖石群的那个洞口,苏杳杳将六六小心地放到里面,拍了拍六六的屁股后,忽然大喊一声:“去吧。”
  六六猝不及防被吓得一颤,挂在眼前的小鱼干就撞到了鼻尖,猫最是喜欢扑晃悠的东西,不用苏杳杳多说,六六已经追了进去。
  线团很长,牢牢地捆在六六身上,一则是为了保护它,若是它找不到路回来,苏杳杳还能将它牵出来,二则是为了计算通道的长度,通过时耗,便能估摸出里头约莫是个什么情形。
  很快宁远就寻了过来,“猫出来了,这洞果真通往库房。”
  苏杳杳往线段上做了个记号,拍了拍手起身,“通知宁棋回来,我去库房看看。”
 
 
第12章 
  傍晚的时候,苏杳杳坐在临窗的桌案前,摊开一张宣纸,提起狼毫笔慢慢画着,朦胧的烛火摇曳出氤氲的光,同样也照出她紧蹙的眉头。
  连翘在一旁无声地磨墨,打眼一瞧,画的是府中景致,大气磅礴的太湖石群与楼阁跃然纸上,不差分毫。只是凭白一条粗黑的线,无端端坏了美感,毁了整张画。
  “小姐。”连翘忍不住开口询问,“好好的画您为何非要将它毁了?”
  “不对。”苏杳杳答非所问,素手一拧,桌上的宣纸便被揉成一团,她重新将下午捆六六的那条粗线取出来,丈量标记好的长度后,再摊开一张宣纸,继续描绘起来。
  太湖石群距离库房只有十多丈之遥,标记好的粗线却有将近三十丈,中间多出那么长一段距离,是做什么去了。
  这样想着,她提笔沿着太湖石的位置画了一条停留在外墙的短线,然后往左弯曲,绕过拐角,在最靠近库房那处往下斜飞上去,与库房中央相接。
  再算了算六六追着鱼干跑的步伐,心里约莫明白过来,这些拐角做何用途了。
  这几个转折点都是库房的薄弱之处,外墙与库房都有基石,唯有这般绕着,才能避开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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