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柳湘莲又被荔枝掐了一把腰。
两个人打打闹闹，最后临近傍晚，才将东西都堪堪买齐。荔枝急着回林府，便让柳湘莲先住到自己的宅子里去，也顺便能够收一下买的那些东西。
柳湘莲将她送到了林家后门，听到荔枝这么说，耳朵有些泛红：“……我这倒像个倒插门的。”
荔枝冷笑了一声：“磨磨蹭蹭的，赶紧回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柳湘莲清楚地认识到荔枝可能天生没有谈情说爱的那根筋，这才不无遗憾地走了。
荔枝进了后门，动作很快地回到了林黛玉的院子。只是刚刚进了门，荔枝便察觉到了不对。
——今儿的院子里，怎么没有笑声？
平日里林黛玉的院子中，这个时候都是主仆笑闹的时分。没了荔枝也是一样，但偏偏今天，安静的和什么似的，就好似这院子里没有人。
荔枝有些奇怪，她慢慢地进了屋子，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衣裳，便被闻讯而来的红芍给叫住了：“荔枝姐姐，快，姑娘寻你呢。”
荔枝没来由地心里头一慌，她拉着红芍的手腕，低声问道：“怎么了？今儿这院子里怎么回事，怎么静悄悄的。”
红芍同情地看了荔枝一眼，她想了想，还是将今儿的事情告诉了荔枝：“荔枝姐姐，你今儿不是告假吗……今儿姑娘也和夫人一同去茶楼了，就在东大街上。”
你和柳湘莲被看到了。
红芍话没有全说出来，但是暗示的也十分明显，荔枝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么多年，荔枝难得的有些慌乱，她先是有些六神无主，不过很快地还是冷静了下来。
“罢了，我跟你去见姑娘。”荔枝吐了口气，硬着头皮跟着红芍一起往林黛玉的屋子而去。
一进门，所有的丫鬟都噤若寒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荔枝心里头愈发的打抖，她低着头，笼着手，慢慢地走进了屋子，也没敢抬头看林黛玉，只是对着林黛玉行了个礼：“姑娘，我回来了。”
林黛玉躺在榻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没有急着叫荔枝起来，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接着才开口对红芍她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红芍和雪雁赶紧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出，临走的时候雪雁还把门给关上了，顿时，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荔枝和林黛玉两个人。
两个人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什么时候的事儿？”林黛玉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荔枝低声说道：“先前……误打误撞认识的，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林黛玉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荔枝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和林黛玉的双眸对上。林黛玉眼中仿佛有波光粼粼，但是神情却十分的严肃。
荔枝咽了口口水，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是的，我喜欢他。”
林黛玉轻轻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他喜欢你吗？”
荔枝心里面莫名地想到柳湘莲之前送给她的那一支珠花，犹犹豫豫地说道：“……他应当也是喜欢我的。”
林黛玉笑了，她用袖子掩着嘴，笑的眉眼弯弯：“那便行了。”
荔枝一愣。
“你的身契我早就已经给你了，”林黛玉说道，“所以，你若是想要嫁人了，自然是你自己的事情。”
林黛玉看着荔枝，眼神很温和：“荔枝姐姐能够觅得如意郎君，这也是件好事，回头我让她们都给你添妆。”
荔枝莫名地鼻子一酸，她赶紧低下头去，好掩饰自己的狼狈：“姑娘……这，使不得。”
“无妨，”林黛玉摆了摆手，“只是我却不能继续留你了。”
荔枝吓了一跳：“姑娘！”
“你先听我说，”林黛玉摆了摆手，阻止荔枝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今儿你在东大街，不止是我见着了，连夫人都一样看到了。”
“我能够保你，但是夫人不会，”林黛玉看杨怡看的很透彻，“若是我不放你出去，夫人也会寻个由头把你放出去的。”
杨怡用人，讲究的就是听话和守规矩。如今的荔枝在她那儿属于“不守规矩”，再加上林黛玉正在议亲，杨怡是断不可能将荔枝继续放在林黛玉的身边的。
荔枝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她皱着眉头，最后还是低下了脑袋没有出声。
林黛玉笑道：“不过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你出去的，等过两日……过两日。”
林黛玉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欲言又止：“行了，你下去吧，今儿也是忙碌了一天，想来也是累了。”
荔枝站起身来，对着林黛玉行了一礼，临走的时候，荔枝突然说道：“……姑娘这么多年，对我真的很好。”
林黛玉看着荔枝离开的背影，在心中叹息。
——
何君谦熬了好一阵子，觉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才又重新上门。
林如海尽管还是看何君谦不顺眼，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林如海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了下来：“……郡王若是真的有心，还有些事情，我得和郡王说在前头。”
何君谦一听就知道能成，他顿时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来，面对林如海的刁难也是半点儿都不生气：“林大人请说。”
林如海看着何君谦笑眯眯的模样，心里面更不是滋味儿了，但是一边杨怡还虎视眈眈的，他只能够说道：“玉儿如今年岁尚小，就算是定下婚事，也需要等到玉儿及笄。”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何君谦这么几年还是等得的，他点了点头。
林如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在你们大婚之前，不得私底下见面。”
何君谦脸色有些尴尬，不过想想林如海这么说也是事出有因，便又乖乖地应了下来。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林如海沉着脸，“郡王，朝堂上的事情，最好快些了解。”
何君谦眼皮子跳了一下。
他面色不改：“这是自然的。”
杨怡笑了：“不过是圣人和老圣人之间的事儿，你一个闲散郡王，掺和的不要太深。”
何君谦知道，这是虎贲将军在提醒他，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君谦心里明白，只做事，不多说话。”
杨怡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林如海，林如海叹了口气，低声道：“选个良辰吉日，找官媒上门来。”
何君谦终于得偿所愿，整个人都大喜过望。他站起来向杨怡和林如海行了礼，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在，何君谦恨不得现在就找官媒上门。
林如海看着何君谦那个喜气洋洋的样子就不舒坦，他不禁出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如今明争没了，暗斗可还在。”
何君谦笑道：“暗斗倒是不怕，主要就看贾府的那位宝公子了。”
杨怡奇道：“那你妹妹怎么办？”
何君谦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关昭昭什么事儿？”
第121章 胡萝卜炖
何君谦从林府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本来今天来是为了好事儿, 结果好事儿成真了, 但是还附赠了另外的一个消息。
何君谦自己都不知道何昭昭什么时候和贾宝玉有了联系, 他急匆匆地回了府，正巧遇到了打算出去的何昭昭。
“大哥？回来了？”何昭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到了何君谦还打招呼，“今儿怎么样？”
何君谦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露出笑容来，而是沉着一张脸, 盯着何昭昭说道：“你要上哪儿？”
何昭昭笑道：“我出去玩儿。”
她还没有意识到何君谦的不对劲, 只当哥哥今儿在林府被人刁难了, 心情有些不美妙。
何君谦眯着眼睛，看了看何昭昭：“去找贾宝玉？”
何昭昭终于察觉到了有点儿不对劲。
“如果不是林大人告诉我, 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件事情, ”何君谦冷笑道, “跟我回来！”
何昭昭平日里无法无天, 但是实际上是不敢和何君谦唱反调的，特别是何君谦生气的时候。此时何君谦一沉下脸来, 何昭昭便乖乖地跟着他回了府里。
何君谦带着何昭昭到了自己的屋子, 屏退了左右下人, 这才抬眼看向了何昭昭：“你这两天，倒是过得快活。”
何昭昭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破罐子破摔：“还好吧, 只是这段时间稍微见面多了点儿，倒也不是真的……”
何君谦还能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主意, 他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何昭昭，何昭昭便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说了实话：“我确实挺喜欢他的，脾气也好，品行也不错，最重要的是……长得很漂亮。”
何君谦差点没有一口茶喷出来。
“就因为他长得漂亮？”何君谦十分不赞同地放下了手里面的茶碗，“昭昭，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何昭昭低下了头，闷声道：“不可以外表度人。”
旋即何昭昭便反驳道：“但是大哥，你喜欢林姑娘，不也是因为林姑娘长得漂亮吗？”
何君谦气笑了：“天底下漂亮的女子多如牛毛，若是我因为这么个缘由便去喜欢的话，那我还要去喜欢全部的漂亮女人？”
“再说了，”何君谦顿了顿，“如今的贾宝玉是在陛下面前挂了钩儿的，他和穆娜公主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去掺和。”
何昭昭听出了些什么，她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却被何君谦伸手摸了摸发顶。
“昭昭，”何君谦低声道，“有些事情，你不要去管，你也管不了。”
何昭昭沉默了良久，最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应了下来。
——
荔枝自从那一日和林黛玉摊牌了之后，就和平日里一样，依旧在林黛玉的身边伺候着。
只是就算是这样，荔枝也能够感觉到和林黛玉之间有一些淡淡的隔阂。这样的隔阂是不信任所造成的，荔枝并不怪林黛玉，只是心里面难免不会遗憾。
雪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荔枝最近和姑娘一样都怪怪的，以为是荔枝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姑娘不高兴了。
“荔枝，你和姑娘是怎么了？”雪雁偷偷地找了个空闲问道，“还是早些解开心结的好呀，姑娘身边可离不开你。”
荔枝笑了笑：“有你不也一样？还有红芍，红芍是我专门寻了来，好接我的下一任的。”
雪雁听这话觉着似乎有些不太对：“……荔枝，你是不是要走了？”
荔枝没有反驳，权当是默认了。
“荔枝，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雪雁有些心焦地拉住了荔枝的手，“这才什么时候，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再说了，你家里头怎么说？你出去了之后住在哪儿？”雪雁和荔枝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是真心的为她着想，“你就算是身上有傍身的银钱，那也是要留着以后用的，现在花出去了，以后怎么办？”
荔枝笑着拍了拍雪雁的手：“我有手艺呀，我可以做菜，我也能自己开一个小的食肆，你放心好了。”
雪雁皱着眉头，明显是不赞同，还想要说两句的时候，杨怡身边的丫鬟突然来了：“荔枝，夫人找你有事呢。”
荔枝点点头：“我这就去。”
雪雁无法，只能够让荔枝跟着那丫鬟去了。
杨怡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她平日里没有什么别的爱好，要么在看书，要么在喝茶，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见到荔枝来了，杨怡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任由荔枝行了礼：“起来吧。”
荔枝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两边的丫鬟则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退了下去。
“玉儿已经全都和你说过了？”杨怡看向荔枝。
荔枝点点头：“姑娘已经说了。”
“嗯，”杨怡道，“那玉儿有没有说，怎么处置你？”
荔枝犹豫了一下，说道：“姑娘说，等她定了亲，便将我放出去。早前在荣国府，姑娘便已经将我的身契给我了。”
杨怡笑了：“我知道。”
说着，杨怡放下了手里面的书，她正眼看向了荔枝：“先前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算是心大，也不能够什么都不过分。我便找人上荣国府问了问。”
荔枝心里一紧，突然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
“你是从外头被买进荣国府的，对不对？”杨怡仿佛并没有察觉什么，只是和荔枝说家常。
荔枝抿了抿嘴：“是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年刚刚进荣国府的时候，是怎么和周围的人说的？”杨怡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打雷一样在荔枝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一时间语塞，有些说不出来话。
当初刚进荣国府的时候，荔枝为了能够得到好处，每次和别人说到自己的身世的时候，总是说的不一样。
别人一是看在荔枝是个小姑娘，二是相信她的情况下，从来都没有和别人对过这些事情，倒也让荔枝一直就这么隐瞒了下去。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荔枝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谁知道今天却被杨怡给翻了出来。
“看来你已经想起来了，”杨怡坐直了身子，“不过这个事情，可大可小，只是……荔枝，你在玉儿的身边，老实一点。”
杨怡轻声细语，但是言语之间的威慑力却令人不能小觑。
“看在你快要出去的份儿上，我可以暂时放过你，”杨怡继续说道，“但是我希望玉儿身边的大丫鬟，不能是一个满嘴谎话的人。”
荔枝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偏偏却确实是自己做过的事情，想要辩驳都无从说起。
“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对玉儿确实是忠心耿耿，”杨怡放缓了语气，不再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人都会犯错，只是你先是撒谎，说明你品行并非完全纯良，二是和柳湘莲……这说明，你也到了年纪了。”
杨怡站起身来，走到了荔枝的身前，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丫鬟，叹气道：“倒是一张如花似玉的好容貌，和柳湘莲倒也相配。那个小子我知道一二，虽说年岁还小了些，但是做事情倒是稳重，你嫁给他，将来也能够博一个诰命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