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舟低头拿出了英语书,没搭理她。
孙盈露扯嘴角:“都是邻居,别怪我不提醒你,少和一些危险人物掺和……万一发生了意外,成绩再好有什么用?”
江鱼舟眼都不抬一下,“成绩好肯定有用,至少我每次是全班前五,总比某些人永远霸占全班倒数前五的好。”
“你……”孙盈露冷笑,“顽固不化!”
她自讨没趣,因为江鱼舟每次考试都能在全班的前五。
而她孙盈露每次考试,都在倒数前五。在成绩上,她永远都无法超越江鱼舟。
她没再跟江鱼舟说话,而是凑到前座的女同学那里,三人低声地交流着什么。
牧然就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江鱼舟坐在第二组倒数第三排,她偷偷地往后瞄了一眼,只见他已戴上了耳机,正在听着MP3。
他的唇瓣紧抿着,差点被刘海掩盖的双眼依旧很是冷漠。
在后门那一片投进来的光中,他的轮廓就像在发光。
却又像寒夜里的一轮月,有点孤凄的感觉。
他仿佛感受到江鱼舟的目光,抬眸,那双勾人的微挑的眼,像冰冷的潭,幽深又让人心慌。
江鱼舟连忙收回了目光,装作无意看他一般,镇定自若。
牧然拿出了一个本子,唰唰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尽管他也知道,同学们的窃窃私语都是在讨论他。
自从这一天起,学校开始流传着牧然父亲的事迹。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流言,说以前的牧然将一个同学打成了残废,是牧父花了大钱,将那事处理好的。
反正各种各样难听的流言开始在一中的学生之间流传开来。
这一天江鱼舟来得特别早,她是高二的外宿学生,只有中午那一餐在学校里吃,早上和晚上都是回家的。
高二的课程开始紧张起来,班主任和各科老师恨不得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高考是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最公平的方式,稍微有这个意识的人都会抓紧时间学习。
江鱼舟重生回这一年,自然不会松懈。不过因为她出车祸时才24岁,重新回到高中,学习倒也没有多吃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意从后门走进教室,眼睛下意识地朝牧然的桌子瞟去。
牧然的桌面上,有人用粉笔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杀人犯儿子!
江鱼舟倒抽了一口冷气。
牧然上次怼过一次郭海之后,都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了,他一向都是独行独往,甚至一句过激的话都没再说过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他,还用这样的手段来恶心人?
江鱼舟也明白,杀人犯的儿子在哪里都不受待见,但是这种明显的语言暴力也太下三滥了。
她赶紧从书包里找,却找不到一块可用的抹布。
江鱼舟将书包扔到了桌面上,连忙跑去讲台上找粉笔擦。
趁着班上只有她,赶紧将那五个大字擦掉才好。
可是讲台上并没有粉笔擦,不知道是被学生拿走了,还是被老师拿走了。
班里也没有抹布,江鱼舟咬了咬唇,跑回牧然的桌子边,卷起自己的衣服,往桌子上狠狠地擦去。
那五只大字终于被擦成了一层粉笔粉,江鱼舟用力一吹,就将那些粉笔粉吹掉了。
感觉到桌面还是有点儿不干净,江鱼舟干脆跑到卫生间湿了手,再回来抹掉上面的痕迹,又用衣服擦了一次,这才让桌面恢复了干净整洁。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到来,而牧然,却迟迟不见踪影。
此时的牧然,正慢吞吞地将车子停在自行车棚里。
他拿下了背上的书包,脸庞紧绷。
他回到家乡已两个月了,但是,他却爱不起这里。
刚刚出门的时候,对门的一个老太太正好也出门,看到他,老太太的眼光闪烁着畏惧和厌恶,还伸手去护着身后的小孙女。
待牧然走远了几步,便听到老太太那压低的声音,“小珍,那个人……他爸就是杀人犯,以后你见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
牧然当时的脚步一顿,但始终没有回头。
他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而母亲一直在用家里的存款去跑关系、找人脉、查证据,试图为父亲洗掉冤屈。
此前牧家的家境还是非常不错的,父母在青雁市做服装生意。
以前亲戚们有点难事,或者手头拮据,都是牧父借钱给他们周转、解决问题的。
等牧家出事了,那些被帮助过的人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说些刻薄的风凉话,还用畏惧、厌恶的眼神看他。
有个别八卦的婆娘还会特别的刻薄,说牧然一家造孽太多,报应来了。
呵!去死的报应!
那些人,真让人心寒。
牧然爱不起这个地方。
对于这个学校,他同样喜欢不起来。
那些人不仅仅编造他的流言,前几天还在他的桌上留下了暴力的语言。
比如“杀人犯儿子”“去死吧”“这里不欢迎你”等等。
连续三天都是这样。
牧然面无表情地朝教室走去,心却紧揪着,他虽然希望自己不在意那些冷暴力,但是……每一次看到写在桌上的那些字,他都像喘不过气来。
像有一条无形的绳子,紧勒在他的脖子上,让他窒息,让他厌恶一切。
越靠近教室,他的步伐越慢。
喉咙有点儿干,手心,也像沁出了汗。
牧然终于来到了后门,他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桌子。
但是他不愿意看,目光往前飘,倒是落在不远处的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T恤的女生身上。
女生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辫,侧脸线条很温柔美好,大大的眼睛正盯在一个本子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像一朵花轻轻落在湖面上荡起的温柔涟漪。
女生正是江鱼舟。
她收回了目光,抬头往他这望来。
牧然移开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桌子。
等他的目光接触到桌面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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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夜的呢喃
那张每天都有粉笔字的桌面上,今天却干净整洁得不行。
终于没有人在他的桌面上对他语言暴力了吗?
牧然心里紧绷的那根神经,最终放松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坐下,慢慢地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什么都没有。
他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不是不在乎,而是装作不在乎。
四个月之前,他还是原学校里的学霸兼校草,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人人见到他,都对他笑脸相迎、和蔼可亲。
在学校,男女学都将他当偶像,老师将他视为学校的骄傲。
可是牧父出事,整个世界都变了。
在原来的学校里,也不知道牧父的事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亦是被大肆宣扬。
牧然被人疏远、鄙夷,老师也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天大的转变。
从前将他捧在手心上的老师们,不是冷落了他,就是疏远了他。
一个天之骄子,突然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面对异样的目光、无处不在的冷暴力,牧然开始失眠、焦虑,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硬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后来牧母注意到他的状态不佳,亦无法在原来的环境呆下去。
因为受害者是对面的女邻居,牧母干脆带着牧然回到了家乡,顺便照顾年迈的牧奶奶。
现在换了一个环境,牧然再一次遭受到语言暴力和歧视。
但是今天……情况算是好转了吗?
牧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很脆弱,也很压抑。
他将书包打开,将书本全放到了桌面上。
突然,牧然注意到桌面上的一条裂缝里,有着一点点的粉笔粉尘。
他的手顿了一下,前三天他将那些字擦掉的时候,都是往右边擦,并没有将粉笔的粉尘弄到这条缝里的。
难道……有人在上面写过字,然后被人擦掉了?
牧然有点儿迷惑,看来明天要来早一些了?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他的桌面上写字。
班上的学生几乎来齐了,学习委站了起来,“大家将昨天的英语作业拿出来,我收作业了!”
一声令下,同学们纷纷将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学习委王玲是个软绵的小姑娘。
郭海清咳一声,向王玲打了个眼色。
王玲见他瞪向了牧然,顿时会意,她为难地皱皱眉。
王玲是那种随大流的人,虽然她之前没跟牧然有过什么接触,不过也没有刻意针对他。
但是郭海昨天晚上在班级里的小群里讨论过牧然,让她不要收他的作业。
王玲对牧然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可是群里大部分同学都在加油添醋,说杀人犯可恶,他的儿子更不需要同情。毕竟那个群里,都是郭海拉进来的同学,自然对牧然有着一定的排斥与敌意。
郭海见她犹豫,便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王玲,昨晚我们都讨论好了,你要是做不到,其他同学会怎么看你?他那种危险的人……我觉得让他转学了更好。”
王玲咬着唇,只好点头答应了。
牧然将作业本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王玲来到了他前面的那一位,收走了之后,低着头直接忽略了他,直接收第二排倒数第一位的作业。
牧然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他的表情依旧很冷,可是身体已僵住了。
王玲竟然没有收他的作业本……
他的神经,再次绷紧了起来。
原以为换了一个新环境,就能没有那点糟心事,没想到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一切,江鱼舟都看在眼里。
她暗暗着急,如果她跑过去将作业拿给王玲会显得太突兀,毕竟她和牧然从来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会将作业本交给她吗?
当王玲来到江鱼舟的身边时,她灵光一闪,大声地说:“王玲,你收漏了牧然同学的作业本了!你看起来很困,是不是没休息好呀?”
王玲的脸色一僵,她本来为这一件事正内疚着,没想到江鱼舟这么一点,将这事儿给点破了。
她挤出了一个笑,“啊?我收漏了?不好意思……我昨晚是没休息好,脑子里糊成一团了,呵呵呵!”
她说罢硬着头皮往回走,将牧然的作业本拿走了。
郭海虽然光明正大地怼过牧然,但是又不好做得太过,只能暗中恨得咬牙切齿。
牧然怔了怔,看着王玲收走他的作业本,脸色微微缓和,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
她叫江鱼舟,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牧然的心微微一动,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江鱼舟淡淡一笑,“没关系,晚上回家好好休息就好了,换是我被遗忘了的话,我只能亲自跑一趟老师的办公室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大家,就算牧然的作业本没被收上去,他同样可以交到办公室去的。
到时老师了解到是王玲的疏忽,作为学习委的她还会受到质疑和批评呢。
王玲尴尬地笑,不敢看郭海一眼,也不敢再接话,默默地将剩余的作业本都收起来。
同桌黄浅薇轻轻地捅捅她的手臂,“鱼舟……你在帮牧然?”
江鱼舟回头,对上那双好奇又担忧的眼睛,黄浅薇性子软,牧然和郭海她都不敢惹,所以对于那两人都是避而远之。
“没有,我刚好发现才提醒一下王玲而已。”
“鱼舟……听说牧然在青雁市……欺负过很多人,还有个学生给他打残了,你还是……”黄浅薇小小声地说。
江鱼舟觉得好笑,“他要是那么狠的人,郭海现在还能好好的吗?”
“呃……”黄浅薇怔住。
“凡事不能看外表,也不能听信谣传,郭海针对牧然,难道不是因为他一直追求的三班班花给牧然写情书吗?”江鱼舟压低声音,“你呀,别带着偏见去看人家。”
黄浅薇想了一下,竟然觉得江鱼舟的说话有几分道理。
可是前座的孙盈露却不这样想,她反而跟同桌冷笑着说起了江鱼舟。
“江鱼舟这几天好反常啊,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现在倒好,她好像一直在为牧然说话呢!”孙盈露的口气带着几分轻蔑,“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再帅也是假的,有那种基因,啧啧……”
“你说得对,我觉得牧然的眼神好可怕……”同桌点头,“江鱼舟也太恶心了吧,这辈子就没见过帅哥吗?”
“切,你不瞧瞧她那穷酸样,不讨好牧然,还有谁看得上她?”孙盈露不屑地说。
“反正我们不要理会她,让她跟那种人混在一起,看她能支撑多久!”同桌冷笑地说。
几个女生附议,她们倒是要看看,江鱼舟到底坚持多久。
以前对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常常跟在她们的屁股后面,作业都会给她们抄。
现在,女生们因为牧然,自发地不再让她给作业抄了,都是抄班里另一个学霸的。
在她们的眼中,江鱼舟是个穷酸女孩,连一双鞋子都能穿两年的那种人。
她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班上会打扮的女生太多了,加上江鱼舟性子内向,根本不惹人的注意,男生们喜欢的会是打扮得漂亮、活泼的女生。
所以从高一到高二,还没有人给她写过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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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课的铃声一响,学生们朝着食堂蜂拥而去。
牧然打完了饭,掉头就去找座位。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与他迎面相遇,男生见到他,顿时脚步一顿,结结巴巴地开口,“牧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