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嫡妾(重生)——雪落蒹葭
时间:2019-10-24 08:53:29

  ……
  中秋一过,因宫中琐事姜铎脱不开身,姜苒只能由魏廖陪着一路北上赶往中山王陵。姜苒刚刚北上楚彻便得到消息,次日便悄悄动身离开幽州。
  魏廖选了水路,一来想着姜苒在路上能少些马车颠簸之苦,二来水路可日夜兼程而不扰姜苒休息,六七日便能到达王陵。
  中山王陵地处中山北部,北临岭脉南望淮水,是块依山傍水的宝地,王陵就修在岭脉的山麓处,至燕北后,弃舟登岸,一路乘马车向王陵而去。不过半日的车程便到,早有守陵的官员带人迎候。
  姜苒入了王陵之中,从前未嫁燕地之前每年清明,父王都会带亲族与重臣前来祭祖,后来她嫁至燕地,以为再没机会回到中山,没机会前来祖陵,即便日后身死也要随葬在楚家陵墓,或是尚没资格葬入燕家王陵随意寻一块孤坟。可如今她回了中山,得了机会前来,却是来祭奠她父王的。
  姜苒压住心底的悲痛,祭拜过先祖后,随后跪至中山王的牌位前。
  九重高的宫殿层层叠落,青黑色的砖瓦妆成了王陵所有的色彩,正殿之外石栏环绕,雕筑有八只巍峨雄狮,雄踞在内外殿的四方之处。
  殿外魏廖着了一袭月白色的锦衣,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姜苒的背影上,他安静的站在殿外陪着殿内已经跪了多时的姜苒。他望着殿内姜苒孤独单薄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即便姜苒如何冷言相对,他终是狠不下心来,他做不到放下姜苒,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感情。他唯一能做到的便克制自己的行为,他可以做到姜苒想要的毫无半分亲昵的礼重,他可以克制自己不去亲近打扰她,也可以克制自己面上做到一派的云淡风轻。
  哪怕这一生就这样遥远的望着,也总比他冒进之后姜苒永远的躲闪与排斥好得多。
  姜苒打算在王陵停留三日,每日食素斋戒,为中山王诵经积福。
  三日后,姜苒离开王陵,打算启程回中山。魏廖看着自姜苒从燕地回来便一直低落的情绪,私自改了行程。
  淮水附近,有座小城名曰奉,依傍着淮水,百姓多靠渔猎为生。
  午时从王陵出,一路赶至奉城后天色已黑,魏廖知道姜苒这几日在王陵诵经疲累,在客栈用过晚膳后,并未听从姜苒所言直接上路返回晋阳,而是打算在奉城休息一晚。
  魏廖既有此意,也无急事,姜苒不好出言驳了魏廖的颜面。本想晚膳后回房内休息,魏廖和钟娘却都要拉她在奉城转转。
  钟娘不停的劝说,魏廖虽站在一旁不语,可姜苒看着他投来的隐隐期盼的目光又觉不忍。
  魏廖并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最终受伤的却是他。她将他当兄长,现下虽在避嫌却也不至于避成仇敌。
  姜苒想着点了头。
  奉城虽地处中山北部,却是地道的江南水乡,因临近淮水之故,城内流入不少支流变成小河,很多屋舍都建在水上。
  对于奉城,魏廖比姜苒了解的多些,他陪着姜苒踏在石桥之上,随后指着前面的街市介绍。因为奉城靠着淮水,商人来往络绎不绝,所以奉城每日都会有晚市,卖些当地特色的物件。
  魏廖说着便带着姜苒朝市街那边走去,钟娘和数个护卫跟在身后。
  夜晚的奉城很是热闹,因是夏日许多人到河边乘凉,还有孩童在桥上嬉戏,难得的烟火味十足,姜苒瞧着从身边不断跑过的嬉闹的孩童,忽然有个小丫头撞入她的怀中,那小丫头迷迷糊糊的抬头,瞧着姜苒唤:“阿姐抱歉。”说着又跑开了。
  姜苒回头望着那淹没在人群中的小身影,鼻子忽然一酸,眼底有温热涌上,心似乎又被什么戳的千疮百孔。可碍于身旁的魏廖又不忍钟娘瞧见伤心,姜苒撇开小脸,偷偷的将眼泪压了回去。
  高处,楚彻带着全元很快找到了桥上姜苒的身影,也看到了姜苒身旁的魏廖。楚彻又望了望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护卫,随后从怀中拿出面具,遮盖住眉眼。
  市街虽称不上繁华,却在夜色中一片灯火通明,中秋刚过,仍有滞销的花灯,姜苒看着那些做工略粗糙的花灯,忽然走上前去,捧起个花灯细看。
  那店家瞧着姜苒和魏廖的衣着,猜测应不是寻常人家,正想着开口介绍花灯,却见那姑娘身旁的公子已付了银子。
  魏廖朝姜苒笑问:“喜欢?”
  姜苒闻言笑了笑并未回答,又买了蜡烛,借着小摊前的烛火点燃,然后朝河边而去。
  买这个花灯,是为了祭奠徐贲。
  姜苒明白,无论如何,徐贲都是因为姜铎枉死的,他是无辜的,往后的恩怨亦与他无关,终究是她们亏欠徐贲。
  魏廖站在河边,他看着身侧一步之外的姜苒,她正俯身蹲在水边,将随着晚风一晃一晃的蜡烛放入花灯之中,她正捧着花灯一眨不眨的望着,不知眼底是何情绪。
  这里离晚市较远,那里的灿烂灯火只能依稀,明月在空中照着,将河边的身影镀了一层朦胧。
  魏廖侧眸望去,烛光将姜苒的小脸照的明亮,冲散朦胧,他能清晰的望见她小脸上的每一寸细腻洁白的肌肤。她的身姿仍有些娇弱,身上着了一袭素色的襦裙,她脚边轻轻荡漾的河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在这清澈的月光下,一切显的有些美好。
  姜苒捧着花灯缓缓放入水中,随后慢慢推开,她望着在水中渐行渐远摇曳的灯火,双手合十缓缓的闭上双眸。
  魏廖安静的望着,嘴角不忍勾起了一抹弧度。却是忽然,一阵风过,魏廖的眼前出现一阵恍惚,待他再睁开眼时,河边的姜苒没了身影。
  魏廖的心上猛地一惊,连忙命人四处寻找。
  姜苒再回过神时,已身在一艘小船之上,她略微的适应下周遭并不强烈的光线。小船不大,正轻微摇曳,应是行渡在河上。船舱内悬挂着一个灯笼泛着晕黄的光,姜苒四下打量,随后抬手撩开身侧草编窗帘,透过窗子,唯见一片墨蓝色的寂静的河面。
  劫她的人并未绑她,姜苒思索片刻正要起身,舱门的帘子却被撩开,随后走进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他走进来,这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狭小。
  姜苒看着来者,极力压制住心慌,她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却似乎慢慢察觉出什么,姜苒只觉得心上‘咯噔’一下,身子有一瞬的僵硬。
  楚彻望着姜苒,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落在在她的对面,数月未见,如今看着却恍若隔世。她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却比孕中清瘦了太多,刚刚他抱着她而来,竟似乎比在营中初见时,他第一次从楚桓手中接过她是还要清瘦几分。
  她的小脸未着粉黛,墨发上也未带一支珠钗,通身一袭素白色的襦裙,极干净的模样,如此的她同尚在阁中的少女无异。
  楚彻说不出自己现下是如何感受,只觉得胸腔堆积的情绪要爆裂出来,这些日子他南征北战,白日里冷静自持,深夜梦中却都是她的模样身影。他一次次从梦中挣扎惊醒,身边的床榻却是一片冰冷空旷。
  船舱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周遭寂静的可怕,两人对望良久,随后楚彻抬手摘下了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吃成一口小胖子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船舱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周遭寂静的可怕,两人对望良久,随后楚彻抬手摘下了面具。xiaoxiaocom虽才时隔几月,可有那么一瞬姜苒只觉得陌生无比。
  船舱内昏黄的光打在楚彻一侧的俊脸上,他似乎瘦了,面庞更显棱角分明。姜苒盯看着楚彻,随后从他深黑的眸子中移开目光,她撇开眸侧开小脸。
  船舱内依旧一片死寂,狭小的空间内,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分明。楚彻的呼吸声略见粗重,他望着姜苒,喉结上下动了动,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那日在颍城外他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他眼前,他知道如若姜苒在这种情况下回中山,他们之间便再没了可能。所以他安排了人在她身边,他知道她刚回中山时的痛苦,知道她夜里抱着那尚未绣好的肚兜哭的撕心裂肺。知道那些汤药如水般的喝下去,最不愿喝汤药的她受了多少苦。还知道她的性子变了许多,或许那本就是她的性格,身为王女该有的骄傲颖绝。
  他等了许久,终于,他等到了今日,等到她出宫。他急忙赶来想要见她,却在见到她时,愧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船舱内的寂静终于被姜苒打破,她开口,语气颇为冷淡:“你来做什么?”
  楚彻只觉得嗓间干涩:“苒苒,我…来接你回家。”
  家?姜苒似乎冷笑了下,却忍不住眼底泛红,她抬眸看向楚彻:“中山就是我家的。”随后她的嗓音颤抖,几乎变了调:“你来,就没有其他话想说,没有什么想要解释?”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是楚彻为了报复,表面同中山联盟暗下里却命徐陵远从后偷袭,杀了她父王。可她心中总怀着隐隐的不相信,她总是忆起,楚彻决定带兵支援中山时的目光,是万分纠结后的妥协。他望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温暖。所以她至今哪怕现实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她也怀着怀疑。
  “我父王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你真的……”姜苒似乎说不下去了,只是双目通红的紧盯着楚彻。
  楚彻望着姜苒的眼神,望着她布满泪水的眼底,他开始颤抖,有那么一瞬他的解释就要脱口而出,可他隐忍着、克制着同时颤抖着,他的大手紧握随着他颤抖的身子,他平齐的指尖陷入掌心之中。
  这是他亏欠陵远,亏欠徐家的,他不能逃避。
  “抱歉。”他开口了,却将船舱内似乎回升的温度降回零点。
  姜苒的泪留了出来,没有撕心裂肺的汹涌,仅是溢满而出,一滴一滴……
  她甚至连为什么都无需多问,她知道为什么,除了先燕王还有徐贲之殇…可在这一刻刺穿她心脏的,是因他骗她,他骗她说会带兵解中山之围,却在背后深深的插了她一刀,而她傻到在前一刻还不相信事实,固执的自欺欺人的以为楚彻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切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是她太过高看楚彻对自己的感情,才会愚傻至此。
  “你走,我不会同你回燕地,除非你杀了我。”姜苒的泪眼瞪望着楚彻,她的眼底没有恨,唯会一片淡若死灰。
  似乎早料到是这番结果,楚彻并没有继续强求,只是他早已麻木的心痛了一下,隐隐的,越来越疼。
  “是我对不起你苒苒,你不愿的事我再不会逼你……往日的恩怨就此勾销,你若恨我,刀在这。”楚彻说着从怀中拿出贴身的匕首放在姜苒的双腿上。
  姜苒感受到腿上的重量,她低头去看,却是一片泪眼模糊。
  “我只想知道……孩子,”楚彻深深吸气,只觉得心上被密密麻麻的针穿刺着:“可是燕后?还是长公主?”
  姜苒颤抖着握住楚彻放在她腿上的匕首,有那么一瞬,她只想着自己也死掉罢了。父王遇害,可是凶手她却恨不起来,她无能到连自己的孩子也护不住,被伤的遍体却只能逃回母国。
  可是,她不能。封明月还没有死,她不能任由害死孩子的凶手这般逍遥于世。
  姜苒能感觉到楚彻言语中的杀意,说来可笑,谁能想到最后害她不是视她为仇敌的燕后与楚月华,而是那个看上去无害的封明月。
  “不是,都不是。”姜苒冷淡的开口,随后她拔出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放我回去。”
  楚彻的心一慌,他似乎想抬手夺回姜苒手中的匕首,可随着他的动作,姜苒手中的匕首愈发贴近她白皙纤长的颈子。
  “好,我放你回去,你把刀拿下来,”他着实是怕了,语气中甚至带着祈求。
  姜苒瞧着楚彻的反应,她的眸子动了动,眼底愈发的红了。
  楚彻命船靠岸,岸边早有备好的马车,全元正等在车旁,他瞧见随楚彻下船的姜苒心上一喜,连忙迎了过去:“良娣。”
  姜苒瞧着全元面上的喜色,随后垂下眸:“全元,我早已不是什么良娣了。”
  全元面上的笑容一滞,他不解的抬眸看了看楚彻,他将楚彻深重痛苦的面色收入眼中,随后沉默的垂下头。
  一路的沉默,楚彻将姜苒送回了客栈,魏廖和钟娘尚未回来。
  客栈前,楚彻忽然伸手握住姜苒的手腕,他又问:“我听人说是你失足落水……是真的吗?”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那温度紧贴着她腕上的肌肤,似火般燎人,姜苒压住心底的痛意:“与你无关。”
  她惊慌失神至极,已至毫无防备的被封明月推入水中,只因封明月告诉她,楚彻杀了她父王。
  姜苒甩开楚彻的大手,转身入了客栈,客栈内留有一部分中山兵士,姜苒遣了人去市街寻魏廖等人……
  楚彻望着姜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良久,随后转身:“回幽州。”
  魏廖匆匆赶回来时,姜苒正靠坐在客栈大堂的窗边,手边烹着一壶热茶,魏廖连忙冲了上去,他拉起姜苒上看下看,随后一把将姜苒拥入怀中,抱的很紧。
  原是跟在魏廖身后的兵士们皆是一愣,然后连忙低垂下头。
  姜苒因魏廖的动作一惊,她连忙推他:“魏哥哥……”
  魏廖被姜苒推开,他的呼吸尚有些急促,身上满是风尘仆仆的狼狈,再没了平日里的自持稳重。姜苒看着魏廖的模样,心间因魏廖的动作而生的责怪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她叹息解释:“我没事。”
  魏廖望着姜苒的小脸,她虽整理过,可她微肿的双眸骗不过他。
  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魏廖稳了稳情绪,可神色中的凝重担忧仍褪不下去,他隔着衣料握住姜苒的小臂:“随我来。”
  屋内,魏廖松开姜苒的手臂,他先是走上前将半敞的窗子关上,转身时,姜苒已在长案前落座,她拿起案上的水壶自斟一杯微凉的白水,刚拿起要喝便被魏廖伸手夺过:“忘了你外祖的叮嘱,你今夏不能碰凉的。”
  闻言姜苒平平的扯了扯粉唇,无言反驳,只眼睁睁的看着魏廖将杯中的水喝光。
  “怎么回事?是谁劫的你?究竟有何目的?”
  姜苒知道扯谎瞒不过魏廖,但实言相告只怕魏廖会马上动兵扣住楚彻,楚彻此番来中山找她,想必没带多少人马。
  索性,实话实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