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寒陌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氤氲着楠木的清香。她放空了大脑，轻轻抚摸着钢铁楠木的实验桌台，年轮中心处有一块焦黑的痕迹，是15岁那年某次实验失败炸出来的。
观察者眼中有真实，那就够了，何必去想那么多。她还是先学会空间魔法吧，不然命都没了，眼睛一闭，那可就真的寂静了。
“当年诺兰一世的精神宇宙，有多大？是什么样子呢？”她轻声问。
现实宇宙那么大，她要构筑起多么庞大的精神宇宙才算成功呢？
“陌陌，记住这句话：精神宇宙的大小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诺兰大帝是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下入门的，当时他正在思考宇宙中一个具体的事物——黑洞。于是他的精神宇宙便只有一个黑洞那么大。即便他后来努力丰富其中的内容，却依旧没能扩充精神宇宙的范围。”
兰诺严肃道。
“所以我一开始就应该尽可能扩大精神宇宙的范围吗？比如，想象出一整个宇宙？”
江寒陌有些不确定地问。如此庞大的信息量，需要多久才能填充完整？她的脑子会不会爆掉？
兰诺沉吟了半晌，谨慎地开口道：
“我不确定。诺兰大帝并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供他实验，他精神宇宙的大小一开始就只有那么大。但根据他半辈子的经验，一开始只能想象出一片宇宙虚空的轮廓。等到他能够构建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黑洞，已经过去了30多年。而在黑洞中加上一部分时空规则，又耗费了他剩下的30年时间。”
听到这里，江寒陌瞠目结舌，惊道：
“一辈子的时间？！他的精神宇宙还只是一个残缺的黑洞吗？”
“是的。”
兰诺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确实有点拿不出手……
“所以，陌陌，你需要兼顾下效率和强度。如果一开始就构筑太大的范围，很可能你连一片虚空都构建不出来。空间魔法的攻击强度一定会大打折扣的。”
兰诺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听到陌陌抓狂的声音了——“所以到底是多大？”
陌陌向来习惯精确的东西。问题是他也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江寒陌果然皱起了眉毛，这个信息量，根本不够她做一次概率决策。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才宴会厅里饱餐的那一顿能量仿佛已经消耗一空，她觉得自己又饿到低血糖了。
她漫无目的地用目光掠过房间里的一切。
正前方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架上，布满了暗色封面的书籍，只有角落格子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彩色图书，那是原主8岁以前读过的儿童绘本。
她的大脑仿佛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步伐一顿。
还记得，那些绘本里有个童话故事，是星际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从前，有一个名叫爱丽丝的12岁小魔法师，在跟随父母星际旅行的途中遇到了海盗，他们所在的民用飞船被迫逃走，却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海盗们眼睁睁地看着那艘飞船在黑洞表面一动不动，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只好悻悻离开。
但爱丽丝在黑洞中一直下坠……
她回头一看，黑洞外的宇宙正在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飞速膨胀又缩小，仿佛已经过了亿万年。
但她还在下坠。
忽然，她看到了一群扁平的小人儿，像纸上画出来的一群动画人。那些小家伙看到她立刻尖叫着跑远了，因为江寒陌看上去就像一条不断变化着颜色的彩色的线，无处不在，诡异极了。
爱丽丝好奇地把那个巨大的纸平面拿了起来，扭了个麻花重新粘起来，于是所有小人无论怎么跑，都在原地打转，从纸的正面，跑到了纸的背面……”
那个故事很长很长，涉及到的知识面之广，足够让一个理学专家被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到落荒而逃。
一本儿童读物，能够装载的知识深不见底。专家学者们研究了千年的东西，可以被一个故事解释。
江寒陌若有所思，信息是否可以先有一个高屋建瓴的轮廓，而后再来细化？
“兰诺，是优化细节提供的实力提升大，还是规则的制定更大？”
“规则！”没有一丝犹豫。
江寒陌在心里点点头，她早就猜到了。但没有具体的数据，不够支持她下决定。
“如果考虑到构建的效率呢？”
不考虑损耗谈强度，都是在耍流氓。
兰诺花了1分钟，给出了一个答案：
“因人而异。”
“……”
江寒陌成人字形倒在床上。
她最怕这个词，那代表着她的算法将无计可施。
兰诺突然发现用模棱两可的答案逗陌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对诺兰大帝来说，如果用性价比来形容，构建细节的性价比，是构建规则的1.5倍。”
“什么？竟是细节更佳？……规则的难度这么大吗？”
刚兴起的念头顿时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兰诺摇了摇头，道：
“所以我说因人而异。有的人即使知道所有的物理学公式，依然很难构建出一片时空。你知道一个3万公里直径的黑洞，视界在哪个位置吗？”
江寒陌僵了僵。
“往黑洞里丢一只300吨重的飞船，黑洞的质量增加了，它的表面积增加多少？”
江寒陌沉默。
“强大的引力使得时间变慢了，那么他以一个多大的速度在坠落？红移效应让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明白了，兰诺的意思是，她构建出的精神宇宙不止是视觉上要细腻，连质量、速度、能量、大小，一切度量指标都要一模一样？！
“这太难了……就算是一个简单的天体运动，因为所有天体之间都有引力相互在作用，想要和现实一模一样，需要计算量之大，就算穷尽人类所有的大脑都无法计算出来吧？这怎么可能做到了？”
她疑惑道。
“你又想岔了。我换个说法，你真的认为宇宙有造物主吗？”
兰诺无奈道。
什么都想精确计算真是陌陌的习惯了。
“我认为……没有造物主。”
江寒陌相信，他们的宇宙只是一个巧合。
“那么既然没有人在规划宇宙的一切，天体是否还运转？细胞是否还分裂？”
江寒陌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想象的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局部？是宇宙的源代码，而不是某一刻的动态画面？”
“你可以这样认为，你要定义的是初始速度和加速度，而不是时刻去计算当下的速度。陌陌，我来讲，你尝试想象。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物体落入黑洞是不会消失的，只是会转化为量子云覆盖在黑洞表面，这些信息同时会向黑洞内部投影……我们的宇宙就是这样一个倒置的黑洞，是可见的宇宙边界的3维投影，光无法逃逸黑洞，我们……也无法逃离宇宙。”
随着兰诺的表述，江寒陌的意识慢慢沉入魔力源，灵魂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但偏偏灵魂还在体内，一切情绪都已远离，时间的流逝不再被她感知。
“轰隆隆——”她的魔力源剧烈地震荡起来，抽出一道道璀璨的魔力线条，它们飞快纠缠，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上遍布着高能量的弦。
从一个奇点，到一个无数星座旋转组成的视平面，4维宇宙中的物质被吞噬，压扁成了量子遍布在球形胶片表面，投影出3D的虚幻图像。
她开始感觉不到自己，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无比，只有那浩瀚博大的宇宙画卷渐渐在她大脑中成型，镌刻下超长时间维度中的时空演变……
3天后。
奥利奥第34次趴到地下室门外，他侧着耳朵贴在门上，单腿翘起不断变换着方位，想要听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动静。
“陌陌还在冥想？”
斑鸠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新型训练方法，靠睡觉增长实力？
“哎哎哎？陌陌还没起床吗？再不起来化妆就晚了啊！”
伊蒂丝纤细的手腕扒开肉球一样的奥利奥，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脚腕。
“你要干嘛？！”奥利奥惊了。
“我每次赖床，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我的。看我的~”
伊蒂丝的腰肢仿佛柔软的水蛇，一个旋转侧踢，雷霆万钧的力量顿时轰在了门上。
第80章 历史第三人
真正高端的实验室，都不会设魔法门, 因为魔法门的魔力会干扰实验结果。
伊蒂丝一脚下去, 木门应声而开。
小伙伴蜂拥而入，连管家爷爷都在走廊里张望着。
江寒陌发了条信息说要去“冥想”就3天未见人影, 大家都担心坏了。
刚一进入, 所有人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双眼紧闭的少女。
卧槽？
此刻的江寒陌仿佛置身于大海潮汐之中，金发如海草一般飘舞着, 裙子似乎还是3天前那条，在空中无风舞动。
她的双手微微前伸, 像是在拥抱着什么，但空中什么都没有。
凭空而立在魔法世界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有些魔法亲和力高的孩子天生就能让自己浮起来, 只是一动就会掉下来，想要完美移动，需要魔法加持。
让众人惊到失色的不是江寒陌此刻的状态，而是她周身漂浮着的3个球形的黑色物质, 每个都有半米直径。
球面上遍布着一圈暗暗的哑光，仿佛是甜甜圈一般。
它们的存在让室内所有的光线、时空、魔力都发生了恐怖的扭曲偏移, 一个靠近书架的黑洞已经将书架啃掉了一个角, 所有书籍都被吸出散落在地，连远在门口的众人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在流失……
“黑洞？！！”
伊蒂丝率先惊叫起来。
她走南闯北, 见过不少真实的黑洞, 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等等, 形成黑洞的魔法……她双手捂脸，不可置信地叫道：
“‘黑洞’不是诺兰大帝的成名绝技吗？大帝之后500年也只有一位空间圣魔导学会这个魔法，据说还失踪了。陌陌居然学会了？”
斑鸠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空中那几个威力恐怖的人造天体。
奥利奥兴奋地手舞足蹈，陌陌威武！
然而，他很快又萎靡了下来，心想：“陌陌越来越厉害了……以后还需要我吗？”
安东尼管家爷爷是最惊讶的，他站在众人背后，2米多的身高让他将3个黑洞的形态看得真真切切。
他想起了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弗格斯·克雷克，连上代帝王都没能学会这个难度极高的魔法，偏偏他学会了。
挥手间毁灭星球、一人灭掉一只舰队，都是那位弗格斯圣魔导的丰功伟绩。
幸好他醉心于学术，还和长公主有不清不楚的瓜葛，不然……他一时想了很远。
江寒陌是历史上第三个掌握“黑洞”的人。
安东尼看向江寒陌的目光已经不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还带上了一丝对强者的尊重。
众人嘈杂的声音让江寒陌从“冥想”中醒了过来。
退出前，她看着那个还只有个轮廓的球形宇宙级黑洞，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很贪心，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一个完整的宇宙模型，外表不需要多大，因为内里的空间或许是无穷无尽的……
今天是涅槃星平凡的一天。
风声过后，人民陷入了为期10天的缄默期。
诡异的是，除了几位星际联赛英雄少年们的视频还保留着，允许大家讨论，其他所有关于王室捕风捉影的消息全部被禁，唯有那天晚上彻夜不眠观看直播的人保留一些二次转录的视频，第一手的资料都被一网打尽。
但人民知道陛下平安，叛党伏诛，也就放心了。
唯有一些隐秘的渠道还在流传——“陛下健康状况堪忧，二皇子恐无力撑起帝国”。
至此，人民最关心的问题就变成了——
“二皇子是谁？”
“帝国的未来将交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手里？”
消息越是被禁，私下交流就越多，帝国人民怎能无视这个与他们息息相关、还带着皇室隐秘的巨大话题——
“为什么二皇子从未出现于人前？”
帝国卫视的台长——澹台科，已经寝食难安了好几天。
这几天可谓是他们新闻界历史上的黑暗期，无数消息被封禁，连报道的内容都要逐字逐句审核，所有主持人播报时无不战战兢兢，深怕说错话惹来大祸。
10天里，他们把那些能播的视频资料反复播、变着花样播，无数经典纪录片被炮制出来。
其中，关注度最大的几个视频要数——
《帝国第一军团》
《钟政：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江寒陌：18岁拯救帝国》
《少年熊，则国雄》
这几个视频请来了全星际最优秀的艺术家进行加工，务必做到，要多激情有多激情，要多催泪有多催泪。
效果也是显著的，瞬间引爆舆论不说，民众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上面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可皇室一天不愿意出面安抚，这个事件的影响力就一天不会过去。
澹台科心里也不由得怀疑：“难道陛下的身体真的……”，怀疑归怀疑，他是半点不敢表露的。
直到3天前他接到了皇室宣传部传来的消息——皇室将在三日后举行大型晚宴，和面向全星际的新闻发布会。
他心中顿时狂跳：终于来了！
下午3点，所有新闻船便已提前抵达了皇室内城边缘最大的宴会馆——“时光会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