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爱纪——蔡某人
时间:2019-10-25 08:12:42

  说着斜睇一眼陆时城,“金达上品十年前涉黑的旧事,你拉拔底朝天,有什么后续了?”
  “一直没断融资,我这边掌握的资料看,这些年,这笔资金来源至少十个亿。”陆时城咬开元宵,一嘴浓郁,忽然话锋一转,“绿城那个情况,就算没任何人介入,也照样能被要债的逼跳楼。”
  一旁,陆时俊温文尔雅地吃着东西,侧耳倾听,元宵的汤气,热滚滚,打残了屋子里白茉莉和香水的味道。他现在就得跟着学,回到家,别的没干,听母亲说最近跟岑家的恩恩怨怨,那一声叹息里,分明写满对这场当初商界强强联姻的不满。换成他,意思是要更稳妥的门户。
  难得母子三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饭吃完了,陆时城再次准备诉讼离婚的事。
  小姑娘虽跟他玩翻脸不认人,他倒无谓,除却刚接到电话情绪恶劣。当她小女孩式的闹别扭,陆时城想,横竖云昭是跑不掉的,人在学校,放她一段时间安稳学习。
  办公室里,桌子上摆着金达上品在刚过去的一年里A郊拿下那200多亩地的资料,第一季度,金达集团曾发布n多个项目,全都围绕未来的轨道交通布局。
  这是极有前途的。
  他手里转着钢笔,目光凝定,开完会单独见了卢笑笑。卢笑笑每次见他,背着大大的帆布包,包里没化妆品,有的是各种关键资料,以及U盘。
  时值黄昏,天际那是薰衣草的紫和橘子的黄,卢笑笑驱车前来,太阳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里,一闪一闪,明明灭灭,打在脸上有种温馨的暖意。
  其实,更多的是车里暖气所致,卢笑笑心境模糊,从中盛离职,半生都跟着陡然落空。她迷惘很久,如今,思路倒清晰如缕,就这样吧,自己所欠之人,所欠之事,总要偿还。
  来之前,部门里有好事者过来咬耳朵,问她既然以前在中盛,知道陆时城有私生子在本市一所高校读大学的秘事吗?
  一脸跃跃的八卦。
  亏她涵养好,又不爱显山露水,职业性的笑容堆起:“我跟中盛再无瓜葛,再说,中盛作风严苛,哪里轮的到我们敢说boss的八卦?”
  对方一副可你明明是他心腹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见了陆时城,卢笑笑跟他谈金达上品虚开增值□□的事情有了眉目。她手指翻着打印整齐的A4纸:“这种事,最有效的方式并不是大数据风控。”
  “哦?”陆时城喜欢看数字说话,卢笑笑手不停,“当然是内部举报了,我仔细留意,金达上品的内审自查基本都是流于形式,你看,采购、招投标、营销是最有猫腻的三大块。”
  资料翻的哗啦作响,卢笑笑皱眉,“我没想到岑达明这个人眼皮子这么浅,几十亿身家,要贪这种小便宜,虚开□□这种事,只要想查你一抓一个准。他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糊涂?”
  外面临池,残荷早被收拾干净,只剩一汪水,陆时城看着那一副萧索模样,不紧不慢说:“人性的弱点罢了,他怎么发的家?靠的野路子,敢想敢出手,这是种思维惯性。”
  两人耗了一个多小时,临走,卢笑笑忍不住多嘴提及那些八卦,说:“消息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以前,从没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这是从何说起?”
  陆时城回国后,亦有听闻,捕风捉影之事传的最快。时代在变,互联网时代的谣言传播更快,覆盖面更广,当然,辟谣起来也更有难度。他沉吟不语,一时也摸不准到底什么人放出这样的话,大概从A大游学开始。
  当初,云昭被打的事件都没再有后续,发酵前被他控制住苗头。他托人查网络舆论,帖子早被发帖人自行删除,但已经传的有模有样--他有私生子,在A大读书。
  思来想去,陆时城主动要求见了岑子墨一次,夫妻两人会面,彼此怀着对彼此的憎恶,他两眉漆黑,直奔主题:“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吗?”
  这样无聊而又没多少杀伤力的造谣生事,跟岑子墨,天生匹配。
  岑子墨好半天搞清楚他说的什么,再听他来者不善的语气,尚记恨陆时城一个报警让自己险些被拘留的仇,忽嫣然一笑:
  “你在学校为陆晓忙前忙后,被人怀疑,不正常吗?你怕什么,不就是个私生子,女人都玩过一堆了,冒出几个私生子人之常情不是吗?”
  说着,好似明白什么,俏眉一挑,讥讽看他:“是怕你的小情人误会?”提及云昭,岑子墨恢复几分斗志,这个年过的太乱,她甚至没有精力再去过问陆时城和他小情人的任何事。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搞懂陆时城。他爱谁?岑子墨从他一系列动作中几乎是死心眼认定,陆时城只爱那个死了的土鳖,至于他和替身能折腾多久,她想,长久不了的。
  既然如此,活着的女大学生根本不值得一提。
  眼前那点火光猛地一亮,又瞬间熄灭,岑子墨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活人里头她其实并没有对手,真正的对手,只有一个。
  陆时城私下里脾气不算古怪,这些年,除了那些忧郁时刻。岑子墨再打量他,发觉他那股令人讨厌从不是为她的忧郁似乎消失了,说不上来,但她感觉得到,确实变淡。
  “陆时城,你处心积虑要报复,怎么不去死呢?死了就可以见到你的云昭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打算报复完了再去死。”这是他前妻对他的最后诅咒,陆时城点点头,似有所思望向她,“我只想告诉你,别招惹我,我这个人记仇,每一笔都会算上。你我相识多年,我提醒你,已经是额外的交情。”
  他希望她多少听劝些,仅此而已。回来路上,陆时城给云昭发信息:勿信传言。
  简洁到没头没尾。
  云昭隔几天突兀收到他信息,竟能一下了然,她最近忐忑等竞赛结果,整个人状态绷的很紧。他连解释都没有,默认她会懂,不懂也无无所谓。
  脚边,豆豆黏着她蹭来蹭去,云昭蹲下来摸了摸它。算算时间,想到他喂豆豆的鸡肝,忽然腼腆笑:“你呀,就是骨头软,吃人家的鸡肝特高兴是不是?”豆豆闭着眼,一脸沉醉,享受着小主人的挠。
  “但咱们不能见他,豆豆,人得长记性。你也不怕鸡肝好吃,有毒怎么办?他也不是真喜欢你,心血来潮,给你带回鸡肝而已。我跟爷爷,才是真的对你好,疼你顾着你,傻狗。”
  半夜里,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个不停,她迷糊接的,电话里传来陆时城微沉的声音,像黑漆漆的生铁,戳醒她:
  “刚忙完,本来都困了,洗完澡又精神了,睡不着。”
  云昭惺忪着眼,猛地一惊,手机本是凉的,都握热了,也没有吭声。陆时城在那头自顾地笑:“昭昭,我知道你在听,我也知道你恼我什么,没关系,我该着的。不过呢,我这个人一向德性不怎么样,你习惯就好。”
  大半夜的,他就是不想她睡安生,说着恬不知耻的话,坏的无法无天。云昭也精神了,她很想骂他,最终沉默。陆时城自幼养尊处优,虽经波折,家族到底是根深叶茂,有人在后头托护着,他也靠自己真本事硬闯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就是这般脾气
  --看中的,不管人和物,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考量,只管掠夺,他想的依旧是我靠自己本事。
  “想你也是真的,比如现在。”他真的有闲心,居然跟她调情,云昭揉了两把眼睛,模糊间,听外头风声如海浪。
  “你说完了吗?我要睡觉。”
  “等等,我一直没问你芝加哥这一趟什么收获,你那破相机实在不顶事,我随手拍了几组照片,发你邮箱了,记得查收。”他倚墙,想象着她一脸的迷糊微微一笑,主动挂上了电话。
  元宵节一过,这个年也就算真正完了。
  陆时城去给徐家老太爷过寿,人不多,两桌而已,请的都是来往极密的熟客。筵席上,徐之行和他坐一起,酒过三巡,大家都比较克制,身份矜贵,没有往死里劝酒那种作风,陆时城这边坐着国税局的人。今天来的客人,这一桌,座位讲究,徐之行一早安排好的,眯着眼,冲陆时城打个眼风,自己先主动跟国税局的人聊个预热。
  酒酣耳热,似乎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很愉快,应该愉快。
  付东阳在收到来自HR的新邮件时,先是咯噔一下,随后既意外又疑虑。不过,最终也化作了一丝愉快:
  他升职了。
  靴子落地,这件事,付东阳理解为陆时城一定看到了那个模型,并间接传达了他本人的态度。
 
 
第081章 
  岑子墨最近频繁被付东阳约出来谈心,似有若无间, 有劝她丢开手的意思:
  “既然答应给你两处房产, 价值不菲,我想, 不如见好就收。张思露不过出面教训了下云昭,陆时城就可以把人逼的跳楼,你为你自己家人考虑,最好不要再耗了。”
  陈年往事, 当然不能随便和盘托出, 岑子墨一阵躁。她弹了弹烟灰, 不耐烦说:“给你什么好处了, 你来当说客?”
  付东阳面不改色:“我睡了他老婆, 你觉得,陆时城能给我什么好处?”
  岑子墨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旋即镇定,没拆穿:“我脾气不好,生活习惯也不是很好,这些年, 做了许多让他难以忍受的事情。可惜,我改不掉也不想改, 现在呢,我仔细想过了,离了倒也好,大家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两套房子我不稀罕, 他这是打发要饭花子呢。”
  “那你想怎么样?拖个几年下去,多得一些钱?”
  她长吁口气,脸上似乎有了几分真:“我不在乎钱,一开始,只想着我拖也拖死他,大家都别好过。可是,我没想过他那么狠。我脾气差,又是个笨人,没办法呀!”
  嘴角些微抽搐,说不出是气是怕。可眼睛里,最深处却什么都没有。
  喝了许多酒,最后深醉,寂寞的身体很容易沉沦,她东倒西歪嘴里嚷嚷着自己没醉,被付东阳一揽,带回住处。到最后,她开始胡乱掐男人脸,喊“时城”,换回来的,是更重更残酷的惩罚。
  头痛欲裂醒来,岑子墨一脸麻木,但还是打起精神,难得跑一趟金达上品去找父亲。
  近几日回暖,岑子墨抛弃了皮草,换成春装。天蓝的过分,白云成絮状飘飞在上头,这样的好天气,在A市来说简直是反常有妖。
  父亲的私人秘书先见到的她,面色平静,告诉岑子墨董事长不在。岑子墨回头:“这几天他都在公司的。”
  秘书靠近两步,正想再说什么,有人风风火火跑进来趴她耳朵那低语两句,秘书的脸色一变,对岑子墨说:“您先回去吧,我们这边正忙。”
  “忙什么?”岑子墨一动,浑身馥郁。
  这么跟出来,正巧在十一楼见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物被带走,她欲上前,秘书急急拉住她:“别去,听说是纪委的人。”
  纪委……岑子墨觉得这个词完全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脑子僵僵的,迷惑问秘书:“纪委不是查官员的吗?刚才那两个不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和地产总经理吗?查他们干嘛?”
  这只是个开始,岑子墨不知道的是,年前,相邻B市公安局对金达上品部分资产进行了司法冻结。这么明显的信号,岑达明怎会不知?异地经办,这是涉税案件的前兆。
  一个年,岑达明过的焦头烂额,公司查账,跑关系……而这些,并没有让独生爱女知道,知道也没用,直到绿城出事,金达上品的收购案泡汤,早被中盛地产截胡。岑达明才猛地想起女儿之前说过的话,侄子的死,可能和陆时城有关。
  不过现在,岑父没精力再去纠察前事,眼下,金达上品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消息一出,财经记者们多次致电董秘办公室,却无人接听。
  岑子墨在《新风度》,每日来上班免不了被侧目,通常,本窃窃私语的众人,见她一来,立马闭嘴。她忍受不了这么压抑讨厌的气氛,索性跟主编请了个短假,在家陪岑母。
  一向稳重的人,这个时候有了慌色,敲打女儿:“上回劝你不听,干脆和陆时城离掉算了,大家都清净,你不听,如今好了,连带着你爸爸……”
  “妈,”岑子墨粗声打断母亲,她头快炸了,目光冷淡,什么唠叨都不想听,“您太天真了吧,他什么人?你以为离婚了他就没这些小动作了?”
  岑母愣了半晌,思索道:“你跟妈如实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陆时城因为离个婚就要把咱们家怎么样。现在这样,搞的跟咱家有深仇大恨似的,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宛如针刺,岑子墨潜意识里十分抗拒这个话题,手逐渐收紧,心烦意乱憋了半天,冷嗤一声:“他就是贱,就是坏,能有什么原因?”
  烟灰落,掉在娇嫩花瓣上,立刻烧焦半边去,只留一抹烟痕色。像她此刻的人,颓丧间映着深艳明丽的脸,眼角眉梢,永远挂着那份卖弄风情的鲜辣。
  日头西坠,极浓的金色透过大落地窗,射映到办公室来,陆时城半边脸被染上一层暖金,他在看金达上品的股价。尽管坊间传闻开始甚嚣尘上,影响却不大,截至今日收盘,微涨0.5%。
  这个无须着急,金达上品的案子,在国税总局已经挂号,陆时城不怕它不跌。
  等市场上流传出岑达明被带走的小道消息,股市果然开始出现波动。
  他约了金达集团第二大股东李浩宇,饭局在先锋,对方是收藏爱好者,此前两人不过点头之交。这一回,先从美术馆的展品谈起,气氛融洽。
  其实,转机在两个月前,李浩宇在一场拍卖会上跟陆时城有次狭路相逢,两人同时看中一件珐琅彩双耳瓶。李浩宇生性节俭,平生别无其他嗜好,只在拍卖会上素来出手阔绰。那天,最有力的竞争者当属陆时城无疑,李浩宇一见他现身,自觉没什么希望可图。不想,陆时城倒像是让给了他。
  彼时,对方含笑恭喜他:“早听家母说,李总是古玩大家,我年纪轻对这些不过图个新鲜实则研究不多。最近才有些兴趣,听说李总自己就会珐琅彩瓷板画?”
  话匣子就此打开,陆时城听人说话向来涵养十足,认真专注,仿佛天下听你说话才是最要紧的事。
  李浩宇早年对他这种美帝归来的金融新贵并无几分好感,一番深谈,发现陆时城对传统文化竟不乏兴趣,亦有不俗见解,内心深处对其看法不由改观。
  再后来,两人在高尔夫球场偶遇,慢慢熟络。
  这回,金达出事的苗头愈演愈烈,李浩宇终于忍不住跟陆时城委婉打了圈暗语:金达的职业经理人们其实一直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并不像外面所观,是铁板钉钉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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