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害怕讨厌鬼也死掉啊, 她从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和虞昊在一起,虽然那时候也不会有什么记忆,可是在她的意识里, 虞昊和自己生命相连,两人不分彼此, 如果虞昊死了,如果虞昊死了……
虞萌萌哭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她知道妈咪要赶着去奥地利照顾虞昊, 所以她不能拖后腿。
贺重渊送她和虞倾心到机场, 虞萌萌在飞机起飞前拉着妈咪叮嘱了再叮嘱, 一定要妈咪把虞昊救回来,等虞昊病好了以后,就让他回家,他们不要去国外学钢琴了,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待在她和妈咪身边。
虞倾心也哭得眼睛都肿了,两个宝贝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哪一个出了事都要她的命。她连连点头,摸摸小家伙的脸,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妈咪,你、你去吧,我会、会好好听贺叔叔的话,绝对不会调皮捣蛋,会乖乖吃饭睡觉,呜呜,所以你一定要把讨厌鬼救回来,我、我好想他啊。”她说完强忍的哭意怎么也忍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
她一哭,虞倾心顿时也忍不住了,将她紧紧抱着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贺重渊坐在一边,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叫虞昊的孩子,可是他此时光是看着她们,就感觉到了难以描述的心痛,她们真的很爱那个孩子,他希望他毫发无伤地回来。
飞机起飞,很快带走了虞倾心,贺重渊抱着哭得几乎昏厥的虞萌萌坐车回家。
本来虞倾心打算回来就离职,既然如此贺重渊也不愿意再耗在这里,做了离开的准备,再者他的事业中心在首都,而且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留在这里并无意义。
但是当他接到虞倾心泣不成声的电话,那个倔强的女人第二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他整颗心都要碎了,于是毫不犹豫划掉了接下来的所有行程,留在南岛照顾虞萌萌。
本来他还问过虞倾心,不如让他安排私人飞机送她和虞萌萌一起去,小丫头签证的事他会想办法,被她拒绝了,抛却其他原因不提,主要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虞昊具体生的是什么病,有没有传染性,贸然将才四岁的小姑娘带过去,太不明智了,小孩子身子弱,经不住这样来回折腾,她也不一定顾得上照顾。
虞昊一个人生病已经让虞倾心快要崩溃了,女儿再病倒了,她真的会支撑不住的。贺重渊看着她这样憔悴,心情也挺痛苦的,他边站在她身边帮助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帮些小忙。
虞萌萌情绪大起大落,小孩的身体撑不住,回到别墅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贺重渊小心地将她抱到公主床上,给她掖严实了小被子,准备自己去书房工作不打扰她休息。伯伦提醒他,一会儿天色暗了,她醒过来会害怕,于是他又让人找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放在旁边。
回到书房,其实贺重渊也心神不宁,根本无心工作,愣是就这么坐在书房发了一下午呆,什么也没做。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傍晚的时候,伯伦着急地过来书房找他,说是虞萌萌发烧了。贺重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用他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去了小姑娘睡的房间。
虞萌萌可能是情绪起伏大,哭得太用力,再加上小孩身体弱,所以小身子受不住,此时竟然发起了烧,小脸蛋儿通红通红的,身上都是濡湿的汗。
贺重渊着急地凑近了看,小丫头紧闭的眼角流出眼泪,嘴唇开合,小声说着什么。
“萌萌?”贺重渊小声叫了她一声,也不敢动她。他俯身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听见她小声且难过地念道:“……妈咪、讨厌鬼……呜呜……”
贺重渊心一揪,回头求助地看向伯伦,“医生呢,医生来了吗?”
伯伦是看着贺重渊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软弱的表情。他心疼不行,连声说:“来了来了,罗医生很快就来了。”
罗医生很受贺重渊信任,当初他被小丫头叫救护车送去了第一医院,当晚他做完手术转院后,就一直是罗医生在帮他进行后续治疗。
伯伦没有骗他,尽管贺重渊现在看着小丫头生病他什么也做不了觉得度日如年,罗医生还是在第一时间被别墅的保镖开车接了过来。
“只是情绪起伏过大,有点发烧,毕竟哭也是一种体力活动,还有你们给她盖的被子太厚了,所以她才出这么多汗,她的体温还在正常范围内,叫醒她让她喝些热水,擦擦身子就好了。”罗医生给小丫头量过体温,发现只是比正常体温略高一点,再都小孩子发烧本来就不能总打针。然后他就想到他正吃着饭,就被保镖从餐桌上直接架上了车,还以为贺重渊又要死了呢,没想到只是小孩哭得体温升高,有点哭笑不得。
但显然贺重渊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因为小丫头对于他来说太柔软柔弱了,现在看着情况这么严重,脸都烧红了,怎么能只喝水?!
“不用吃药吗?打针会不会好得快一些?”贺重渊一副恨不能一个电话让人把全世界最好的退烧药全都送过来的样子。
罗医生用看智障的眼神冲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将小丫头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一些,笑眯眯伸手拍拍她的脸,柔声喊道:“小朋友,该起床咯,一会儿老师要打手板心了哦。”
大约“老师”这个词对任何学生都很有威摄力,虞萌萌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在他持续的“骚扰”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叔叔,愣了一下,还好紧接着就看到坐在旁边的贺重渊,她本能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小嘴一瘪,冲他伸出两只小手。
贺重渊也愣了一下,手已经下意识伸过去将她抱进了怀里。
现在妈咪和虞昊都不在国内,贺重渊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也会本能地依赖他。
贺重渊很明显地感觉到小姑娘的依赖情绪,心中软得一塌糊涂,稍稍将她抱紧了一些,小声问道:“萌萌,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虞萌萌摇头,她没觉得哪里疼,但是,她小声提要求道:“贺叔叔,我想换衣服好不好,衣服都湿了,不舒服。”
她挺不好意思的,自己都闻到了自己身上全是汗味儿,对于一个爱干净爱美的小姑娘来说,这是不能忍受的事。
“当然可以。”
贺重渊抱着她去浴室,亲自给她放了洗澡水,然后让她自己洗。
罗医生在浴室门口提醒道:“小孩体温比成年人略高,水温可以稍高一点,可别用你成年男人的喜好放。”
贺重渊顿了顿,认真在旁边试了一会儿水温,然后又加了一点热水,但他怎么也拿捏不好度,只好让虞萌萌自己试,心里想着他应该买几本书学一学关于带小孩的常识,再买个温度计放在浴室,要不再请一个女性保姆过来?毕竟他和伯伦都是大男人,照顾小女孩肯定没有女性细腻方便。
于是接下来几天,贺总裁日理万机的办公桌上,多了厚厚一挪育儿相关书籍,里面有《一本书教会你如何照顾2-4岁的小孩》、《童年的秘密》、《爱与自由》、《好的爸妈胜过好老师》等等一系列花花绿绿封面的书,与他纯黑色的宽大书桌格格不入。
贺重渊坐在老板椅上很认真地翻着书看,一双浓眉微皱,就好像在研究什么国之重器。而虞萌萌则让伯伦搬了一个粉色的小书桌搬在旁边,拿铅笔写作业。
虞萌萌那天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她也很思念妈咪担心虞昊,但是,她从伯伦那里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就决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总哭,不然大家都担忧她的,所以她要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上幼儿园放学回家吃饭写作业看电视,然后乖乖睡觉。
她只是偶尔在夜里躲在被子里很小声地哭一会儿。
不过,比较好的事,妈咪很快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告诉她虞昊虽然病得比较严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虞昊到底只是小朋友,生了病,又一个人孤独的在异国他乡,感情上特别脆弱,在看到妈咪时,他的精神立马就好了很多。
虞萌萌叮嘱妈咪一定要照顾虞昊,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并且向汇报了自己最近每天的作息和生活,她说话逻辑分明,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努力替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不需要妈咪再为她操心。
虞倾心忍不住又有些心酸了,哽咽了一会儿,让她把电话交给贺重渊。
虞萌萌就将电话递给旁边的贺重渊。贺重渊把电话放到耳边,顺手摸摸小姑娘毛绒绒的小脑袋。
“喂,是我,倾心。”
“学长,萌萌就麻烦你了,虽然昊昊这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想留下来照顾他直到他完全康复。”独自在国外求学的儿子忽然生病,虞倾心心力交瘁,此时听到贺重渊沉稳的声音,她难以自抑地感觉到安心,和一点点依赖。
“嗯,好。”贺重渊说。
这就没了?虞萌萌在旁边替他干着急,赶紧拿了田字本写了几个字,让他对妈咪说。
贺重渊虽然前段时间还想将虞倾心强留在身边,现在对方主动找他说完,他举着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到小丫头一脸着急地把小本本递到自己面前,疑惑地凑过去看。
“你也要、注意身体?”贺重渊照着田字本上的松松垮垮的铅笔字念完才明白小丫头是什么意思。
电话另一头的虞倾心看不到自己女儿干了什么,听他关心自己,心里淌过一丝暖意,“谢谢学长,我会的。”
另一边,虞萌萌赶紧趴到桌上继续写,让他照着念。
于是贺大总裁内心羞涩,却木着脸念了一堆诸如“你一个人在国外要好好吃饭、晚上要早睡、要盖好被子、晚上不要踢被子”等等,在小孩子看来稀疏平常,在成年男女之间却别有几分暧昧的关怀话语。
贺总裁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爬上一丝羞红,都快要觉得举着电话的手不是自己的了。另一边的虞倾心也是听得面红耳赤,这个男人她还是很了解的,冷漠得不像一个正常人,这种软绵绵黏糊糊的话一辈子也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才对,她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无声的暧昧拌着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虞倾心心慌地说昊昊醒了她去看看,就飞快挂了电话。
贺重渊看着自己拿手机的手,却是心潮起伏,他很少体验这种暧昧到令人心慌的感受,说不清是什么,就是感觉内心又慌又激动又兴奋,想去……想去健身房狠狠发泄一番。
虞萌萌见电话挂了,这才拿着田子本回到自己的小书桌前,用铅笔头把上面写的字擦掉,一边小老师似地偏头问他,“学会了吗?”
“什么?”贺重渊还沉浸在那种肾上腺素在沸腾的兴奋情绪当中,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虞萌萌一脸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就是我教你学的话啊,以后你和妈咪通话也要这么说知道吗?这样说她才会开心。”
贺重渊还有点茫然,说这些……她会开心?
虞萌萌简直要气死了,索性跟他说明白,“贺叔叔,你要是喜欢谁呢,就要对她好知道吗?而不是欺负她。就像你对我好这样,但是不要像那天花园里那个男孩那样拽我头发,我讨厌他,所以你那样对妈咪,她也会讨厌你的!你应该像对我一样对她,那样她就会也喜欢你了。”
贺重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一丝悲伤,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萌萌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世界没有那么简单。”
虞萌萌说得都有点暴躁了,她这个血缘上的老爸,怎么这么笨,就是不开窍,连讨好女孩子都不会!真是一个人孤独老死都活该!
她索性从椅子上跳下来,叉着腰扯着嗓音冲他喊道:“可是再复杂,女人们也不会喜欢一个总欺负自己的男人!所有女人都喜欢被人宠着哄着!没有人例外!没有!你连把她关起来都敢做,宠一下她哄一下她怎么了?!这就不敢了吗?!”
贺重渊蓦地怔住,小姑娘的话简单直白还有些幼稚天真,可是这一刻,却给他的世界观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是啊,既然他能下定决心把她抓到只有自己能见的地方关起来,怎么就不能用另一种方式来得到她的爱?
做生意还讲究和气生财,没有哪个正经的商人会端着枪|逼着对方买自己的商品,何况是柔软的感情?
他为什么不用这种方式?
贺重渊到底不是蠢人,他很快举一反三,在这一刻认真直视自己的内心。既然都是使手段,他为什么不愿意放下身份用另一种柔软的方式去接近她?非要用强迫的手段把她越推越远?
其实,他明白的,不过是更看重自己的面子和尊严罢了,怕自己的面子在她这里碰壁,怕自己的尊严被她踩在脚底下。
现实还是很残酷和黑暗的,可是,贺重渊在心中自问,他愿意为她做到这一步吗?她……又值得吗?
贺重渊长这么大,没想到自己的爱情观竟然被一个四岁小丫头教育的。
接下来几天,贺重渊的心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偏向她所说的方法,是啊,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哄着她宠着她呢?
至于面子和尊严……他用那种手段去留住一个比自己柔软的女人,难道就有面子就有男人的尊严了吗?
不,并不会如此。
贺重渊忽然感觉到羞愧,他一个大男人,仗着身份扣押她的合同,害她被黄广轩和任武那种垃圾伤害,仗着自己身为男人力气比她大,把她拖到陌生的房子里关起来……
贺重渊越想越羞愧,他和黄广轩任武那种人其实有什么区别?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反而有点不太敢面对虞倾心了。不过因为虞萌萌每次接妈咪电话,都会找机会把手机给他,然后在旁边用小本本教他哄妈咪,贺重渊想逃避都没办法。
他木着脸念了几回哄人宠人的话,例如奥地利有什么好吃的美食,例如那边纬度高这个季节气温低你要多穿衣服,例如你要是病了我会心疼——当然这句话他试了好几天之后,被虞萌萌叉着腰瞪着眼的威逼下才说出口,而说出口之后,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
这话太肉麻了,可是说出来后听到电话另一边的虞倾心同样心慌到语无伦次,他的肾上腺素又开始飚升,整个人兴奋到不行,还想继续对她这么说!
他就这么兴奋着兴奋着,脸皮在不知不觉中厚了好几个度,说起肉麻的话越来越自然了。
可能这就是男人在异性面前的某种天赋被激发出来了吧!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虞萌萌这个大功臣小军师,贺重渊觉得自己听她的果然没错!
又过了几天,虞昊的病情琢惭稳定了,能和虞萌萌打电话,但是他脸上长了一片小红斑,爱美的小绅士觉得自己变丑了,所以坚决不跟妹妹视频,以免影响自己帅气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