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都不像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克里斯汀，你松松手好不好？”唐苏苏几乎不抱希望地对着昏迷中的人道。
没有动静。
她盯着眼前那张俊美的脸，磨了磨牙，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当初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可是真让她下手她又舍不得。毕竟是当初自己亲自救出来的孩子，他少时还受过那么多苦。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满身是伤，脸上的伤痕直接横过了半张脸，满脸戒备警惕，像是一头走投无路、孤戾戒备的幼狼，令人心疼。
比起其他人，对于年幼时就被她捡到的克里斯汀，唐苏苏更加纵容和维护。
不过她大多是爱护之情，哪怕现在的克里斯汀明显不需要她保护了，这份感情也和他想要的诉求相差甚远。
“克里斯汀，我腰疼。”一直保持着昂着上半身的姿势让唐苏苏十分不适，但如果不努力抬起来，她整个人就要贴他身上了。克里斯汀实在太用力了。
要不……还是把夜枭军团的人引来吧？
唐苏苏正思考这个可能性，忽然感觉腰上的力道好像慢慢减轻了！
她瞬间睁圆瞳孔，看向克里斯汀——根本没醒！
这家伙……该不会，连昏睡的时候，还会对外界保持着一分‘清醒和警惕’吧？
唐苏苏打了个寒颤，又忍不住心疼了一把，要形成这份‘警觉’，克里斯汀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不过，唐苏苏没有多想，趁着他放松了力道，她连忙将自己解脱了出来！
青年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感受到身上的温暖消失了，挣扎地想要醒来。
唐苏苏哪敢久留，迅速离开，也亏得克里斯汀下了命令，不让其他人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在军舰上绝对的自由。唐苏苏并没有招到任何阻拦。
她疾步走到船栏边，毫不犹豫地翻跃下去！
几乎在她跳下去的时候，宛若无人的军舰瞬间‘醒’了过来！
第129章 海神
原本泛着金属冷光的空荡荡军舰里，一道道身姿笔挺的身影如夜隼般涌出来，几乎毫不犹豫地向汹涌的海水里扎去！
令行禁止的呼喝、训练有素的紧急救援，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
在发现唐苏苏跳下去的那一刻，所有夜枭军团下的人心脏都直接僵直了，几乎快要停止调动！
没有人怀疑她对大都督的重要性！寸步不离，纵容放任，甚至连目光都不愿意从她身上移开一瞬！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大都督知道后的暴怒！
唐苏苏完全没有想到那么多人会跟着下来，遇到伊崖后，她是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但不代表她能迅速游走！
这些训练有素的人，明显比她要强上数倍！
军舰甲板上，水系法师控制水元素，开始分开海浪，搜索人综！善于水性的列兵则如下饺子般跳入水中，紧急救援！
唐苏苏自由呼吸，但控制不住身体往水下沉。
水浪自她头顶分开。
数名列兵发现她，眼睛一亮，赶紧过来救援！
“啪！”忽然一阵暗中涌动的洋流涌过来，掀起巨浪，瞬间将他们打了回去。
甲板上的水系法师惊愕地看向前方，手中的法杖破碎，原本听话的水元素像是暴动般违抗他们的命令。
如冷玉般冰凉的鱼尾缓缓缠上唐苏苏，柔软的蓝发拂过她的脸颊，伊崖一声不吭，迅速抱住她的腰身，向深海游去！
夜枭军团的人想要再去寻人，可是所有的水系法师法术都失灵！
而大海里的巨浪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乌黑一片，像是即将要将这座军舰吞噬。
哪怕是再擅长水性的列兵，装备再高级的水下魔导器，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很难搜寻！甚至连军舰此时都有覆灭在这一片海域上的危险！
原本就并不温柔的深海像是瞬间发怒，咆哮，要将他们、将军舰全部埋葬。
夜枭军团的人从不惧怕死亡，更何况他们还有无所不能的大都督！
副官迅速走向房间，既焦急又惶恐！
焦急得是现在的情势，惶恐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救上人，大都督可怖的震怒！
“伊崖，不许伤人。”唐苏苏也发现了海上的异样，现在谁能做到这点？只有身为海神的伊崖了！
伊崖的阻止有些过了。
人鱼微微瞥过脸，眸光却是一亮。
他没有听苏苏的话，不仅没离开，还忍不住将她掳走了，她并没有生他的气？
高兴的人鱼瞬间点点头，用光洁的下颚开心地蹭了蹭唐苏苏脖颈。
乌云开始散去，翻涌的海浪开始平静，好像刚才宛如世界末日那一幕只是众人的一场梦。
饶是训练有素、镇静沉着的夜枭军团，此时也有些呆了！
不过反应过来后，他们又一次加派了救援的力度！除却下水的海军，上百艘魔导救援船都从军舰上被放了下来，以放射状向四周搜寻。这几乎是圣奥罗帝国最顶尖的海上救援装备！
不过魔导救援船再快，也不可能在海里快得过伊崖！
唐苏苏和他解释之前让他离开的前因后果，“抱歉，伊崖。”她抚了抚这只单纯懵懂的人鱼柔软的发丝，“我没有想丢下你。”
苏苏没有讨厌他！
伊崖双眸像是雾霾散尽，阳光透进来。
周围的海浪都愉快地轻轻涌动了起来，像是一曲奏响的小夜曲。
“咿呀咿呀~”他埋头蹭着唐苏苏的肩，开心得不能自已。
不要道歉，最喜欢您了。
“别蹭别蹭！”唐苏苏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得无语，伸手拍了拍它的头。
帝斯特是天生神智被阿芙忒弥斯封印，记忆里却没有提过海神也这样？为什么他也会像是缺智一样？
不过伊崖和帝斯特不同，帝斯特是更接近于野兽天性、所以没有人类的思维和概念，但伊崖举止表现更像是一个人类，没有帝斯特那样的野性，只是……却表现得像是个孩子，懵懂单纯。
“咿呀~”伊崖带苏苏回家~
一点点蓝光在海中汇聚，形成之前被克里斯汀打断的魔法纹路。
这次没有克里斯汀在，很快，一道门状的蓝色魔纹出现在深海。
“咿呀！”伊崖抓着她，朝门游去。
‘门’的另一头就是无尽之海了吧，唐苏苏猜测，便也跟伊崖跨越过去。
一片蔚蓝的光芒充斥眼球，像是炽烈的阳光透过海面折射而来的万道光芒！
唐苏苏眼睛刺痛了一下，她眨了一下眼睛，任视线缓缓从模糊汇焦。
一双手正扶着她，礼貌又克制。
之前伊崖是抱着她的，人鱼的性格单纯又黏人，不会这么克制小心！
唐苏苏几乎是立刻紧张地喊了一声，“伊崖，你在哪？！”
她能感觉到腰上的手一僵，迅速收了回去，“兰蒂斯拜见您，母神大人。”
兰蒂斯？伊崖真正的名字！
唐苏苏看向跪倒在地的人，华丽精致的袍子透着威严，此时却恭顺地单膝半，轻轻地执起她的右手，垂首印下一吻。
克制、微冷、又带着一分小心和眷念。
没有听到回应，半跪的人似乎更紧张了，背脊紧绷成一道优美的线，却不愿意松开手，他声音微顿，“我为我……之前对母亲的冒犯与无礼致歉。
如果您要降罪，兰蒂斯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垂首的青年不敢抬头，修密的眼睫紧张地微微颤动，俊美威严的脸上，多了一丝红霞。如果不是他垂下头的弧度卑恭至极，他就要在母神面前失态了。
分、、身回归融合的记忆，让兰蒂斯心跳如擂鼓。他……他竟然……曾经那么近地抱着母神。
感受着她的体温、呼吸、令人安心的香气。还……还不顾母神的命令，餍足地睡在母神旁边。明明是简陋无比的渔村小屋，又硬又潮湿的床垫，可是回忆起来，却像是睡在柔软的云端。
鼻尖都是温暖的清香。
简直放肆！
他……他怎么敢！
母神大人，向来最厌恶亲密接触，尤其宛如禁锢般的拥抱！除了吻手礼外，便不准任何神祇靠近，更遑论那么近的拥抱。简直是对母神的轻渎和侮慢！
兰蒂斯恨不得把那亵渎母神的自己大卸八块！
一股又酸又妒又愤怒又懊恼的心情自兰蒂斯心底升起！
他开始荒谬地自己嫉妒‘自己’，又愤怒于‘自己’的无礼，一边又懊恼自己竟……竟然……像是品尝佳肴般，忍不住一遍遍回味着那些本该打上‘冒犯母神大人’标签的记忆。
不论他如何抗拒，他的神识海里，却忠诚地不断循环那些片段。
像是吸食毒、、品上瘾的毒瘾者，一边抗拒，一边不可抑制地沉沦。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兴奋地颤栗，眼眶微微赤红，蔚蓝的眸底弥漫上了一层水润的盈光。
第130章 窥视
一遍遍反复回放那些记忆，兰蒂斯紧紧攥着手，蓝眸泛着水润盈光，薄唇微微张开，紧攥手背隐隐露出青筋。
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兰蒂斯低垂着头，唐苏苏看不到他复杂隐忍的表情。
唐苏苏只是而丈夫摸不着头脑。惩罚？她为什么要惩罚他？
她真是越来越跟不上这群神祇的思维了。
不过看起来，兰蒂斯似乎比伊崖清醒得多，而且，他刚才唤她母神……
也就是说——
兰蒂斯，拥有完整的记忆！
唐苏苏眸光发亮，就像解开谜团的钥匙近在咫尺。不过在问那些问题之前，唐苏苏还是更关心失踪的人鱼，“伊崖去哪了？他没事吧？”
兰蒂斯心里一绷，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在心中蔓延，她……这么关心……区区一个分、、身？
“它……是我的分、身。”兰蒂斯将头吹得很低，“回归后便与我融为一体了。”
又是分、身？唐苏苏一噎，看向身前半跪在地却仍不气势逼人的青年，因为对方低着头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们发色相似，但她实在无法将他和单纯得像孩子一样的人鱼联系起来。
哪怕是垂首，兰蒂斯都能敏锐地感受到身前之人的情绪。
在无尽之海中，每一颗水珠都在向他忠实地传递信息。兰蒂斯浑浑噩噩地开始分析水流传来的讯息，忽然他猛地惊醒，连忙屏蔽自己的感知和延伸出去融入水中的精神触觉。
他……他又逾矩了！他怎么能用手段感知母神大人的心绪。哪怕现在的母神大人似乎无法察觉窥视，他也不应该这么做！不！正因为她无法察觉，他更不应该这么做！
唐苏苏感觉到自己周围的轻柔灵动的‘活水’似乎在一瞬间变成了‘死水’。
刚才还不觉得，这一瞬间，她隐隐有一种，监视感消除的感觉。
“您刚才在……窥视我想法吗？海神大人。”唐苏苏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身上。
这一句话像是即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兰蒂斯感觉自己像是一张紧绷的弦，下一秒就要断裂了！
瞳孔紧张地收缩，像是回忆起了最痛苦的回忆，剧烈颤抖。
唐苏苏甚至能感受到周围的水元素中隐隐潜藏的不安和压抑。
眼前的人，似乎情绪不对？
不会也是被什么深渊影响吧？海神兰蒂斯不是神格还在吗！如果拥有神格也无法抵御深渊……那克里斯汀和奥古斯特他们……
唐苏苏心脏咻地提了起来！
她迅速蹲下来，想去察看他的状态，“你没事吧？”
兰蒂斯像是溺水之人要抓住稻草般伸手想抓住唐苏苏，又在半路克制地收了回来，长睫颤抖留下阴影，猛地一掌拍向自己的右眼，动作又快且急！
唐苏苏甚至来不及阻止，“你——？！”
淡金色的神血自右眼之中渗下来，泛着深海微光的右眼瞬间暗淡下来，有一种残酷的美感。
唐苏苏吓得退后两步，欲哭无泪——变……变态？
看到唐苏苏退后的模样，身为始作俑者的兰蒂斯竟然表现得反应比她还要大，甚至带着点灰暗的绝望，“兰蒂斯刚才是无意窥视……
恳求您……宽恕。”
就因为她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在窥视她意思，他亲手把自己左眼废掉了？！
唐苏苏心中又惊又惧！恨不得现在就掉头离开！她本来觉得克里斯汀被魔神种子影响后就十分古怪，鸦也够变态的，可是兰蒂斯……
“祈求您宽恕……”低沉的声音仿佛喉间被砂砾刮过，哀求、卑祈。
他不想再被禁足在这数万米下的深海，与世隔绝。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次陨落，却无计可施。
数万年的光阴，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每天都在忏悔自己的罪孽。
兰蒂斯右眼映出她脸上的排斥，让他觉得右眼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刺进去一样疼得厉害，恨不得将右眼也毁掉，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了。
不过这次唐苏苏却及时扑了上去，赶紧抓住他的手，柔软的声线似乎在微微颤抖，“有什么……我……我们好好谈……别……别伤害自己好吗？”
虽然他是自残，不是对她动手，但是在旁边旁观还是十分令人惊悚啊！
兰蒂斯惊愕地扬起头，俊美的脸上，一只眼还渗着神血，灰暗又狼狈，“您……您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啊？实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唐苏苏欲哭无泪，“不生气、不生气。你先治疗一下眼睛吧？”
兰蒂斯长睫微微一眨，汇聚的血珠便从下眼睫沿着脸颊流落，垂着头拒绝，“这份伤痕会无时无刻提醒我不要逾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