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一顿，刚刚的吊儿郎当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凝疑惑道：“这是……你夫人？”
秦铮目光微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齐然挑眉，伸手摸了摸下巴，怪道：“不是说你夫人已经过世了吗？怎么在这儿？”
当初，替苏瑶安胎之后，齐然为了赴友人之约，跟秦铮打过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候府。
只不过等到赴约完了，想回天江看看秦铮情况的时候，却逢天下大变。
他那时离帝都稍近，又听说了诸侯被宣召进都的事，便率先进了都城打探消息，却闻先皇停灵之地走水，整个灵宫全部烧毁，而在宫内为先皇跪灵的诸侯也在宫内无一生还。
他与秦铮平日里相处互相厌弃，却是过命的交情，心中悲痛惊疑，便打算偷潜入宫，打探清楚情况，却在宫外意外救下被人追杀的戚魄。
从他口中得知，秦铮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霍晏的阴谋。
只不过为了躲避追杀，他与他家主子分头跑了。
知道秦铮没死，他心下稍安，便先带着戚魄躲藏了起来，待风声小了一点之后再出去寻人，谁知这一寻却是寻了五个多月。
那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暗中回了天江，经历战争过后的天江衰败了许多，以前的天江令侯府不复存在，建成了新的御司台，成为军机要处。
在他和戚魄都以为秦铮已经遇难之后，天江城却突然来了一批人。
虽然这批人假装是商贩，但整齐划一的动作，干练的作风，还有四处打听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商贩。
正在他奇怪时，那些人却自己凑了上来，并向他们打听令侯夫人也就是苏瑶的消息。
他愣了愣，不动声色地回答了实情。
令侯夫人早就死了，在秦铮出事以后，天江沦陷，令侯夫人也死了，一尸两命，连尸体都有，这是他跟戚魄回到天江时听到的消息，而他们也信以为真。
察觉到其中蹊跷，他便让戚魄悄悄跟着这批人，便有了后来与秦铮相认的事。
知道秦铮没死，他是真的高兴，只是在知道他所遭遇的一切后，那份高兴便被冲淡了许多，而也敏感地察觉到，他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秦铮了。
“是霍晏，假传消息。”秦铮转眸看向苏瑶，言简意赅道。
“竟又是这厮，我说，你怎么还让他活着，他可让你受了不少的苦！”齐然抽出手，神色有些冷凝。
秦铮没解释，转而道：“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她怎么了？连你也不能解决？”齐然听到他说帮忙，就知道一定又是为苏瑶，当下面不改色地走到床边坐下，就要去探苏瑶的脉。
秦铮看着瞪着他的苏瑶道，“她失忆了，人为。金针过穴之术，我尚不熟练。”
短短几句，齐然便已明了。当即先是替苏瑶探了脉，然后又探了她后脑，肩甲，四肢等要穴。
半响开口道：“确是人为，但若要恢复记忆，我只能一试，并不能保证。”
“多谢。”秦铮言辞恳切道。
齐然扯了扯唇，“两次听到你对我说谢谢，都是为了她。”
秦铮默然，什么也没说。
齐然起身道，“我要回去准备点东西，便明天开始吧！”
秦铮点了点头，送他出去。
回来后，便解了苏瑶的穴道，苏瑶立即坐起身，问道：“刚刚那人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铮坐在了她身侧，抬手想要碰她的脸，却被她一把打掉。
他也不生气，目光沉静道：“他叫齐然，你怀孕的时候，他替你安过胎。”
苏瑶目录怀疑，“那为何不让我听见你们说话？”
秦铮默了良久，忽然笑道：“有些事还是自己想起来比较深刻，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此后每日，齐然都会过来。
秦铮依然会点她穴道，苏瑶不想被点穴，便说自己不闹，秦铮便没有再点她穴道。
齐然用尽了全力，但快一个月了依旧没有让苏瑶恢复记忆。
秦铮心中早有准备，但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心中却可笑地有一丝的窃喜。
她或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但也想不起来以前那个没有心肝的她。
而苏瑶打的什么主意呢，她正算着时间，等到一个月过，齐然都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晕过去，沉睡了一天。
醒来的苏瑶，想起了以前所有的事，却变得不像之前的任何时候。
“想不到，我失去记忆后，竟发生了这许多事。”苏瑶看着秦铮，神情中带着一丝唏嘘。
而秦铮却眸色晦暗，定睛瞧着她，沉声道：“想起来了？知道我是谁？”
“我全都想起来了。”苏瑶笑了笑，姿态惬意地仰躺在身后的靠枕上，口气轻佻道：“你……是我的前夫啊。”
闻言，秦铮瞳孔猛缩，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垂眸，自嘲一笑，极尽嘲讽。“苏瑶，你果真没有心。”
苏瑶顿了顿，嘲笑道：“我有心的时候你又不要，偏要寻回没心没肺的我，怪得了谁？怪我吗？”
“原来，这就是你真实的样子……”秦铮声音艰涩道。他想象过无数次谎言被揭穿后她的样子，心虚，愧疚，或者是无动于衷，却不想是如此的让人难以接受。
“是。”苏瑶抬眸看他，说出口的话像淬了毒的刀。“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必要再掩饰。”
秦铮目光微闪，亲耳听到她说出这些话，心里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为什么？”
苏瑶知道他是问为何要欺骗他的感情，她笑了笑坦然道：“因为你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啊！”
“我又不讨厌和你在一起，既然你喜欢我，想娶我，那嫁给你有什么不对吗？”
“我除了不够喜欢你，不论是作为一个妻子，还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又何必一直掐着我不够喜欢你这一点。”苏瑶从床上起身，像坐在在桌边的人走近。
秦铮眼中带着点点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地惊痛，摇了摇头道：“不够喜欢？你不是不够喜欢，你只是从未喜欢过。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腻了烦了，丢了便是，等到想要了，再哄回去。”
“若我真这样想，糕糕便不会出生了。”苏瑶忽然抱住他的脖子，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
秦铮皱了皱眉，想要起身将人放下，苏瑶却搂着不让他动。
苏瑶搂着人，靠在他肩上，缓缓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这样吗？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安定的生活。”
“还记得在香山吗？我被霍晏劫走，说过要保护我却束手无策的是你，等我怀孕，说过会回来陪我生产却音信全无的人还是你。”
“秦铮，你怨我不爱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连安定的生活都给不了我，也护不住我们母女，我怎么去爱你？”
“你知道的，我最怕疼了，而世界上最大的痛莫过于失去挚爱。”
“我不是没有心，只是每次要付出真心的时候，你却不在了。”
秦铮抱着人的手渐渐收紧，喉结轻滚，神色带着七分震动三分犹疑。
苏瑶眼睫低垂，忽然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你能让我再相信你一次吗？”
秦铮愣了愣，忽然凝神感受着手中的脉搏。
须臾，黑色瞳眸微缩，猛然低头看着怀中人，神色复杂，“你……”
苏瑶抬眸与他对视，颊边露出一丝仿若失忆那时的浅笑，有些忸怩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不想写番外呢～
第77章
苏瑶说了那番话后，秦铮就消失了。
苏瑶觉得，他多半是被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吓跑了。
不像之前的假孕，虽然也是计划之中，但她这次是真怀孕。
下决定前她想了许多，无论如何她离开的想法都不会改变。
而之所以再生一个，一是为了绊住秦铮，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想给糕糕留一个伴。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她最多也只会在这个世界待到百年之后，她想给糕糕留下一个兄弟姐妹，做她的依靠，以减轻她的愧疚。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
过了三日，秦铮依旧没什么动静，苏瑶打算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她现在可是孕妇，需要被关爱。
意思意思地挑了些瓜果，没让人跟着自己端着去了秦铮的小院。
进去的时候苏瑶还特地瞧了之前那位南疆公主住的院子，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听说人心如死灰， 第二天便回南疆去了。
对此，苏瑶只是唏嘘，她查这位公主的资料时，就知道她早已暗恋秦铮多时，可惜就是不肯说出口。
有时候明明离幸福很近，可有些人偏偏就是要磋磨等待，直到机会耗尽，也没求到结果，留下一生遗憾。
说实话，她从不可怜这样的人。
到了秦铮房前，苏瑶扣响房门，不过片刻便听到里面说请进。
推开门，便看到秦铮一袭玄色衣袍，修眉俊目，神情怔然地坐在琴案前，一动不动，周身无端笼罩着一层郁色。
看来是还没想通。
苏瑶心下叹气，面上却不太开心地走到秦铮面前，低声唤他。
秦铮看到苏瑶愣了愣，开口，嗓音微哑，“怎么过来了？”
苏瑶挑了挑眉，没说话，将手里的水果拼盘放到桌子上，然后死皮赖脸地拉开他的手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三天没来看我了。”开口便是抱怨，像是遭到丈夫冷落的小妻子。
秦铮抬眼，黑色瞳孔微缩，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得到回应，苏瑶也不生气，伸手从果盘里捻了一瓣橘子，喂到他嘴边。
“不开心的话，吃一瓣甜甜的橘子会不会好一点？”
秦铮看了眼橘子，抬眸，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的笑涡，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难受。
伸手握住她的手，缓缓放下，秦铮神色平静，“瑶瑶，这几日我想了许多。”
苏瑶收起笑意，安静地等他下文。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执念，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此生未有贪嗔痴，却尝尽爱憎恨。”
“瑶瑶，你不爱我，我不逼你。情之一字，强留无果，只会徒生怨怼。”
“此番行事，我本只是想要一个结果，可临到头来，回望往昔，是非错对，早已分辨不清。”
“你说能不能再让你相信一次，如今这个答案我却是不敢给了。”
“所以呢？”苏瑶听完，意外地很平静。
秦铮望着她，目光融融，一如初见。
“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放屁！
苏瑶缓缓低头，轻声问：“那孩子呢？糕糕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你都不要了吗？”
“我此生不会再娶，我会和你一起扶养糕糕长大，至于肚子里的宝宝，你若是想要，便留下，我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苏瑶抬眸，语气轻嘲，“我若是不想要呢？”
秦铮眼睫微颤，低声道：“现在月份还小……”
“我知道了。”苏瑶猛然从他身上起身，动作间带翻了盛满水果的果盘。
秦铮目光扫过她脚下，后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多说什么，这个孩子，你不要，我要！”
苏瑶眼里带泪，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秦铮看着人离开，黑色瞳仁渐渐转深，从始至终未有任何动作，只是过了良久才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爱别离，求不得，若是我……非要求呢……”
苏瑶气冲冲地离开了秦铮的院子，走了一半，神情懊恼地停了下来。
难道是她用力过猛，让他忽然想通，豁然开朗，不再执着于爱恨，转而四大皆空？
真这样，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慢吞吞地走回宫殿，苏瑶正琢磨着别的办法，系统却忽然响起一声好感值播报。
【好感值，超出控制，无法计量。自动折算中，折算率百分百。能量状态，锁定。】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验证？】
苏瑶的动作猛然停住，看着系统空间能量版面上忽然窜出的巨大能量数字，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开挂了？这能量哪来的？什么叫好感值超出控制？
一大堆问号浮现在苏瑶脑袋里，执行任务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点了点能量面板上那庞大的能量，灰色的，锁定状态无法使用，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外面的蓝色面板上只有是否接受验证的字样，却没有任何提示。
苏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要是验证很难怎么办，完成不了她会不会永远也回不了联盟了。
可若是完成了的话，这些能量完全足够修复她的系统了，她就可以很快就回到联盟……
巨大的能量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苏瑶犹豫良久，最终狠下心选择了接受验证。
她从头都不是畏头畏尾的人。
蓝色光板瞬间变换，上面只有一句话。
【为他生，为他死。】
没了？什么鬼？
苏瑶一脸懵逼地看着任务面板，明明每个字的意思她都明白，偏偏组合起来就完全不懂。
为他生，为他死？这是什么验证任务？难不成是要让她为他死？可她死了还怎么去得到能量！
怀疑自己又被系统坑了的苏瑶很烦躁，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小桃便过来寻她，说是侍卫来报，龙庭王来了。
哦，龙庭王就是霍云，霍晏继位后，理所当然地封赏了他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