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妆听闻点了点头,派人送走了郎中。当即嘱咐小厨房今日做些清淡的吃食,又命人去照着药方去煎药。
吕元亮见自己不过一点小毛病, 却让陆云妆忙前忙后,一时有些歉疚,于是忙拉住她的袖子,道:“我没什么事, 你也歇歇,这些事就让底下人去做好了。”
陆云妆斜了他一眼,道:“你这老是流鼻血的病得早些治好我才能放心。你若是因为这事影响院考那可不就亏大了?”
听闻,吕元亮顿时只觉一噎,他很想否认自己不会因为鼻衄而影响考试的,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考生,如今吕府上下皆是一派紧张气氛,沐松苑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弄得全府皆知。
沐松苑叫了大夫的事自然也没瞒过周氏和老夫人。
二老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赶来。在得知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老夫人见孙儿无事又叮嘱了陆云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吕元亮便回了寿安堂。
周氏看了看陆云妆纤细平坦的腰身,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一开始听到沐松苑传了大夫还以为是儿媳妇的肚子有了动静,而后才知道是吕元亮身子不适,只觉得失望的紧。
夜间,周氏同吕兴昌说起白日这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哎,我这送子观音也拜了,签也求了,补汤也送了。这云娘的肚子怎么就算没有动静啊。老爷,你说……该不会是亮儿不行吧?”
听闻,吕兴昌气的吹胡子瞪眼道:“怎么可能?我吕兴昌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行呢!”
“那怎么解释,这两人成婚那么久云娘都没怀上?”
吕兴昌听闻叹了口气,劝慰道:“夫人,是你太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日方长嘛。眼下亮儿马上就要院考了,自是没什么心思在这事上。”
听闻,周氏默了默,问道:“老爷,你说这次亮儿他能考上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许久过后就听吕兴昌沉声道:“这,我也说不好。”
毕竟吕元亮先前荒废学业这么久,这重拾书本再好好读书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说实话,他也没啥信心自家儿子能考上。
“他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吕兴昌语气轻松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咱们家也不缺供他读书的钱。”
“那,若是他考上了……”
“考上那不是好事?旁人寒窗苦读十年,我儿荒废学业几年重拾书本不过数月就能考上,这说明亮儿聪明!”
听闻,周氏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
只听吕兴昌兴致勃勃道:“考上秀才亮儿可以免除徭役,见了官老爷不用下跪,于咱们吕家是多风光的事啊!我总算是能在老黄头面前争口气了!”
周氏一听丈夫说的话,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起未来的风光日子。若是这次亮儿一举就中,之后往上继续考,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中举呢。中了举人即使会试不中也有作学官,当知县的机会……
如此,她就是官老爷的娘了!
想想就觉得开心。
……
吕元亮不知道他娘都已经幻想他中举了。他在书房温习完正准备稍稍歇息一番,就见姚黄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
“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命人给您熬的。您快趁热喝了吧。凉了怕药效不好。”
吕元亮瞧着那汤药就觉着厌恶。就见他拧了拧眉道:“放下吧。我一会儿喝。”他才不会喝呢,等人走后就倒花盆里。
姚黄十分执着,道:“不行,少夫人说了,要让奴婢亲自盯着您喝下去才行。”说着,又把那药往前推了推,“还请少爷快些喝了吧,莫要为难奴婢。”
吕元亮看了那药碗片刻,半晌咬牙开口道:“行,我喝。”说着,一把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仰头饮下。喝了第一口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但看着面前紧紧盯着他的姚黄,他终究还是把药咽下去了。
解决完一碗汤药,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姚黄收拾了汤碗便恭敬地退下了,临出门前又留下了一包松子糖。
“这时少夫人留给少爷的。少夫人说,药有些苦,吃些糖可以压压苦味。”
吕元亮愣愣地接过那一包松子糖,打开尝了一颗。甜味瞬间压住了苦涩的药味,伴随着松子的芳香蔓延在口中,渐渐流淌到了心间。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纸包,招来了观墨,问道:“少夫人呢?”
观墨道:“少夫人出府了。”
“出府?”吕元亮不解地问道:“这大热天的,出府做什么?”
观墨挠挠头,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不过听魏紫姐姐提过一嘴。似是万宝斋来了个大生意,有人要定制首饰头面,所以少夫人便去店里看看。”说着又问道:“少爷,您寻少夫人可有事?”
吕元亮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淡声道:“无事,只是随便问问。你下去吧。”
观墨点头称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吕元亮不由想,到底是多大的生意,能让陆云妆这般怕晒怕热的人在这般酷暑天气出门?
那厢陆云妆坐着马车前往万宝斋,满脸怨怼。
她本来在府里吃着冰镇绿豆汤,别提多惬意了。可万宝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信阳候要定制一套头面,还要寻老板亲自详谈。
听闻,陆云妆当即翻了个白眼,这男主真特么有病,定制首饰这种事直接寻店里的管事和伙计就成了,还非要见店老板,说什么亲自商谈。害的她这大热天的还要出门。
好不容易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店里,却得知崔景铄已经走了。
这是在玩儿她呢?气的她差点破口大骂。但现在是在外头,为了维持吕家少夫人的形象,她只得硬生生的忍下。
张管事递了张字条过来,道:“这是侯爷临走前留下的话。让小的转告少夫人,按照这字条上的要求做出一套头面。每一条要求都要做到,做不到他不会付钱。”
陆云妆没好气地说:“他不付钱,咱们不接他这一单生意就是了。”
“万万不可啊,少夫人!”张管事急道:“可是信阳候啊,这可是京城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的。”
听闻,她不由叹了口气,刚刚一时冲动都差点忘记了,这位可是男主得罪不得。
她拧了拧眉,伸手接过字条,展开一看,越看表情越发的凝重。
张管事好奇地瞥了一眼,眼睛不由得瞪大:“这……”
就见那字条上写着:非金非银非玉,其余自便。
这首饰头面不用金银做底,那难道要用铜来做底吗?这想想也不可能啊!信阳候这么一个权贵,定做的首饰怎么能用铜来做呢?还有这非玉,这就堵死了他们用玉石雕刻簪子的可能性。
想着,张管事有些急了,“少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陆云妆紧紧地盯着这张字条,心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非金非银非玉,其余自便……
非金非银……
突然间,她的脑子中有一样东西一闪而过。就见陆云妆冷静地对张管事道:“我有办法了,钱师傅来。”
张管事不明所以但见少夫人这样说便连忙照做。
在现代,首饰的材质早就有了很多的变化,除了金银玉石这些传统的高端材质,还有钻石、碧玺、彩晶、欧泊、琥珀、蜜蜡等等。这用来做基底的除了金银还有合金。
比如……玫瑰金。
玫瑰金别名粉色金,因为十九世纪流行于俄罗斯又称为俄罗斯金,金色偏粉的颜色,十分好看。具有延展性强、坚硬度高、色彩多变、不易变形和刮伤等特点。因着这些特性,常运用在精密细巧的金饰设计上。
它是一种合金,成分为纯金、银和铜。一般,百分之七十五的金,加上百分之二十二的铜,再加上百分之三的银,混合之后就可以得到玫瑰金色。三者之间不同的比例可以调出不同的色彩,这个跟调色的原理差不多。
它满足非金非银的条件,用它可以做很多复杂精美的设计。头面上可以镶嵌除玉石以外的其他宝石,比如红宝、珍珠之类的。这样搭配不光美观大方,还能满足崔景铄提的非金非银非玉的要求。
陆云妆将自己的想法同钱师傅说了一遍。钱师傅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合金这么个东西,虽然心里没底但也打算按照陆云妆说的试试看。
将事情交代完后,陆云妆便马不停蹄地回府,赶工画设计图。崔景铄留给他们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个不知合金为何物的年代,尝试合成玫瑰金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再加上首饰还要设计、加工、镶嵌和打磨,更加费时了。
陆云妆不由联想到上次她在崔景铄手下救了那两个纨绔子弟的事。心中猜测,崔景铄八成就是因为那件事怀恨在心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故意找麻烦。
想着,她就在心里不停地臭骂崔景铄。早不找麻烦,晚不找麻烦,偏偏挑吕元亮快要院考的这段时间。只怕他是故意的吧?
第37章 感动
福运酒楼二楼的雅间, 一个俊美的男子凭栏而坐, 一边饮着酒一边低头看向不远处的万宝斋。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年轻貌美的妇人自店门而出,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行去的背影, 不由得勾唇一笑。
身旁的护卫瞥了自家侯爷一眼, 心中直嘀咕。他道侯爷为何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找万宝斋的麻烦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女子。
心中不由感叹, 侯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先前还那般讨好顾家小姐, 如今却……
直到马车不见影了,崔景铄才慢慢地将视线收回,差人付了银子便起身离开。
马车很快地到了吕府, 府中下人就见着自家少夫人脚步匆匆, 直奔画室。
因为陆云妆时不时地需要画首饰图,周氏便又在沐松苑里头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用作陆云妆画图的画室。
一进屋子,她便一屁股坐下,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室外头魏紫瞥了一眼,都不由得担心,道:“也不知道这次的客人究竟是多大的来头, 弄得少夫人这般严阵以待。”
姚黄是跟着陆云妆一道出的门,听闻便道:“可不就是信阳候吗?那位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人物。只怕是因着上次少夫人好心帮了那些人一把,这位怕是不高兴了,今日特意过来找麻烦的。”
“找麻烦?”魏紫上次游湖并未跟着去, 因此也并不太清楚信阳候的事。于是姚黄又将那日的事简要地同魏紫说了一番。
听闻,魏紫则不住地叹了口气,“少夫人真可怜。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话音刚落就被姚黄紧紧捂住嘴巴。就听她压低声音道:“祸从口出!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
魏紫:“唔唔……”
见周边没人,姚黄这才敢把手放开,叹了口气,小声道:“咱们府上虽然是吃喝不愁,可说到底不过是平头百姓。人家信阳候可不一样,那可是皇亲国戚,权贵之家。人家既然知名要万宝斋做了,咱们自然推脱不了。要是惹得那位不满意了,咱们可不得砸了招牌?”
说着又看了一眼在画室里头专注画图的陆云妆,道:“少夫人这是在保全咱们吕家的声誉呢。”
魏紫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这般辛苦,咱们还是去备些解暑的茶点过来吧。”
说着,两个小丫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去备吃食了。
信阳候上门找了万宝斋麻烦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吕兴昌和周氏。
虽然已然听张管事派来的人报告了,但二人却始终有些不放心。这非玉还好说,非金非银要怎么做头面啊。
万宝斋那边只是有人简单地报告说陆云妆有了解决办法,但一切都还没实施。那所谓的玫瑰金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
于是,陆云妆这回府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二老便寻上了门。
陆云妆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迎了上去。
吕兴昌沉着声道:“信阳候寻你定制头面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
周氏拉着她的手道:“云娘啊,你说的那个玫瑰金靠不靠谱啊?”
还不等陆云妆回答,就听吕兴昌道:“合金这个法子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云娘,这个玫瑰金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陆云妆心下一个咯噔,玫瑰金在后世的珠宝首饰界应用特别广泛,可在现在这个时代确实闻所未闻的。
思前想后,她冷静地回道:“这个玫瑰金是我很早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瞧见的,不为人所知也很正常。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所以成不成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听,二老只觉得心突突直跳。
周氏长叹一声:“那可如何是好啊。”
见状,陆云妆劝慰道:“爹,娘。你们不要担心。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只要钱师傅将这玫瑰金制出来,这桩生意就成了一半了。”
吕兴昌听闻,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云娘,我们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你说没什么大问题,那我们也就相信你。你就大胆放手做,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咱们一家扛着。”
周氏也附和道:“是啊云娘,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
听闻,陆云妆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经过,她笑了笑道:“爹,娘,谢谢。”
晚间,陆云妆仍旧泡在画室里,废寝忘食地画着图。
恰逢晚饭时分,吕元亮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由问道:“少夫人呢?”
姚黄道:“少夫人还在画室里画图呢,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事,所以让少爷先用饭。”
吕元亮皱了皱眉,关于信阳候找陆云妆定制头面的事他已经听底下人说了。信阳候这个名号他早有耳闻,京中权贵,皇亲国戚。他原先以为这样的人物注定跟他没什么交集。直到那次落水后做了梦,梦见他得罪了信阳候,导致了吕家的覆灭。因为这个梦,他私底下便悄悄关注起信阳候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