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没有这样的女孩,或者说,有,也不会比她穿的好看。
一天到晚在学校里穿那么素,不是长袖长裤就是丑不拉几的校服,挡得严严实实,他只知道她腿细,没发现过她身材这么好。
“我穿哪样?”夏藤看自己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妥,“不好看吗?”
祁正却不回答,移开视线,走到院子大门,也不等她,说了句“沈奶奶再见”,直接拉开门走了。
夏藤一脸莫名其妙,回头跟沈蘩说再见,沈蘩笑眯眯的冲她挥着手:
“阿藤穿的可好看了,去吧去吧。”
*
祁正一出来就把烟点上了,憋了一晚上,瘾犯了好几次他都得强忍着。
风吹的方向正好是夏藤走的方向,烟雾直往她脸上飘,她拿手扇着,“你就不能少抽一点。”
他斜着看她一眼,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往另一边一拉,远离了烟雾会飘过去的方向。
夏藤刚站稳,他就松手了,继续叼着烟。
俩人走了一会儿,十分安静,祁正不没话找话,但是夏藤有一肚子话要问。
她走了两步,“你不解释一下今天怎么回事吗?”
他把烟拿下来弹烟灰,“你姥姥给你解释说的不是人话?”
果然,一和她单独在一块,这人的恶劣本性就全部暴露。
“你就不能态度好点?”
祁正扯了下嘴角,“要求还挺多。”
行。
“那换一个解释,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来找我?”
夏藤不扭捏,问的直接。
看谁怼死谁。
晚风轻轻吹,祁正有一阵儿没回话。
良久,他重新吸进去一口烟,吐出来的烟雾在夜空中翻腾。
“不知道。”他说,“喝多了。”
他是真不知道,对他而言,有想法就付出行动,想找就去找,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也没功夫思考到底为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整个人还有点宿醉后的疲态,眼皮特双,声音有点儿哑,“我昨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夏藤:“你没印象了?”
“嗯。”
“你骂了我一通,很难听。”
祁正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继续,还说什么?”
“说你爱死乔子晴了,你要和她睡觉。”夏藤面无表情的编。
祁正眼皮一掀,目光微讽,“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夏藤一本正经:“真的,不然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
“行。”祁正也不跟她计较,“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
夏藤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刺痛的,温热的,潮湿的。
算了。
她摇头,“没了。”
路过一盏路灯,眼前的光便暗下来。西梁的路灯间隔很远,路灯只能照亮灯下一小块。
他们走进一片灯光黯淡里。
祁正把烟扔了,按住她的肩往旁边的围墙上一推,夏藤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上手扒开她的外衫。
外衫褪一半,肩头,锁骨,一览无遗。
锁骨上的牙印暴露在空气中,结了点疤,一圈暗红色。
夏藤惊呼:“你干嘛!”
祁正压着她不让动,仔细看了一会儿,嗓子动了动:
“不是没了么?”
她脸红,红晕迅速蔓延,刚还一片雪白的肌肤,这会儿已经覆上一层淡淡的红。
夏藤背抵着墙:“我被狗咬了。”
祁正:“你骂谁呢。”
“你不是没印象吗?没印象你记这么清楚?”
她一生气,眼睛就水亮水亮的,像洒了星星进去。
祁正看了她一会儿,“逗你玩的。”
逗她玩的?
夏藤压着气,抬眼,“那你记不记得你哭了?”
果然,祁正表情一顿,脸色以光速变化。
夏藤很来劲,“就在这儿。”她脸朝自己的锁骨弯的侧了侧,“你趴在我这儿哭的,记不记得?”
祁正不说话。
昨晚他喝断片儿,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她说的,他不信。
打他懂得些这个世上的道理起,他就没让自己哭过。
怎么可能在她面前哭?
“放屁。”他骂她。
夏藤也不急,耸耸肩,“你不想承认就不承认呗。”
她学聪明了,知道怎么样能让他不爽。
祁正冷笑,“我有什么可哭的?”
“谁知道?可能是良心受到谴责,觉得自己太过分,流了两滴鳄鱼眼泪。”
“夏藤。”
祁正语气一降,手往下滑,徒手掐住她的脖子,“我给你惯出毛病了?”
夏藤看出他眼底藏了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他面前胆子越来越大,意识到这人以前是怎么对她的,她的气焰瞬间消了大半。
“没。”
她慢慢垂下眼,乖了。
祁正满意了,放开她,眼睛往她肩头一扫。
“衣服穿好。”
第22章
出了西梁往前走,桥头有个小型集市,商店,菜铺,水果店,五金杂货,什么都有。
夜幕之下,各家商户亮着灯,照亮西梁桥头,充满了生活气息。
夏藤走进一家商店,找洗洁精,祁正跟在她后面进来。
她找了一会儿,在最后面的货架上看见,随便挑了瓶,还没拿稳,被人从后边抽走,她回头,祁正在她身后,“还要别的么?”
夏藤懵着摇头。
他拿去前面,又让老板拿了盒烟,一块付了钱。
夏藤在他身后走出商店,“多少钱?我给你吧。”
祁正懒得理她。
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都没看就接通放耳边。
那边声音挺大,大的夏藤都听见了,“赶紧过来啊正哥,酒都快喝完了,不是下午说好了八点就过来?”
他又要去喝酒?
不要命啊。
夏藤想说什么,话到嘴巴又咽回去了,横竖她没必要多管闲事,省得又被他笑话。
她冲他摆摆手,“你要有事儿就先走吧,再见。”
说完要转身,祁正出声了:“你不回?”
“啊?”夏藤回头看他一眼,他好像是在问她,她道:“我想去买点水果。”
她声音淡淡的,身后的灯把她的水蓝色衬衫照的五彩斑斓,那双细腿儿笔直笔直,一路上没少惹人注目。
祁正跟那头说了句“我还有事”,那边回的乍乍乎乎:“什么事儿啊?刚刚我可听见姑娘的声音了,带过来一块认识下?”
祁正直接把电话挂了。
往水果铺走了两步,回头,夏藤还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
夏藤犹豫了一下,“你朋友不是在等你吗?”
祁正无所谓,“让他等着。”
走两步,她还没动,他不耐烦的回头催:“走啊!”
凶的要死。
夏藤缩了下脖子赶紧跟上。
几家水果铺连在一起,一靠近,果香扑鼻而来,飞虫也多,围着大棚下的灯泡嗡嗡转,各种水果堆成堆,色泽鲜艳而诱人。
夏藤没有自己买过水果,站摊子前左看看右摸摸,商贩是个大娘,给她说葡萄都是今天摘的,可甜,让她称点儿回去。
夏藤“哦”了一声,大娘扯下个塑料袋就开始给她装,一串一串往里塞,夏藤眼看越装越多,“阿姨,阿姨,太多了。”
大娘眼睛瞪大,“多?不多啊。这可好吃了。”
夏藤本来想让她去掉些,一听这话,也不好意思说了,“那……行吧,要这些。”
她刚说完,祁正突然走过去,一把抢过大娘手里的塑料袋,把口撑开,问夏藤:“去多少?”
大娘被这蛮横行为吓一跳,刚准备张嘴说人,定睛一看,这不西梁那头祁家的混账儿子么?
嘴巴闭上了,眼睛却“噌”的亮起八卦之光,一遍遍往他身上扫。
祁正全然无视,又问她一遍:“去多少?”
夏藤刚要说话,他又没耐心听了,直接把塑料袋翻过来,倒出去半袋子再翻回来,“这些够了?”
夏藤这回回答的很快,“够了。”
“还要什么?”
夏藤眼睛往旁边扫了一下,“苹果吧。”
祁正动作很快,又给她扯了个塑料袋下来,没让她挑,也没让大娘动手,他亲力亲为,一边往袋子里扔苹果一边嘲讽她:“也就你这个傻逼晚上买水果,买的全是人家挑剩下的。”
夏藤想反驳,倒是大娘先忍不住了,白眼一翻,“祁正,你不买也别膈应人家姑娘买啊,这话说的谁心头舒服?”
祁正把两个袋子丢过去,“我掏钱就是我买。”
大娘憋着火把俩袋子一拎,搁称上称公斤,“头回见追姑娘这么凶的。”
“不是,您误会了。”夏藤真是第一次见祁正这种人,跟谁都能杠起来,“我自己买,你别……”
“就让他掏!什么态度啊真是。”大娘报了价,把塑料袋递给夏藤,“姑娘,我要是你,我就擦亮眼睛,坚决不跟这种人!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夏藤不想被这种商贩误会,被这种跟谁都能唠两句的人误会,谣言基本上可以病毒式传播,她解释:“没有阿姨,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她跟不跟,关你屁事?”
她和祁正同时开的口。
后者听见她说的话,脸一沉,把两张零钱往铺子上一甩,转身就走。
脾气发的猝不及防,也不很礼貌。
大娘眼尾看人一路离开,嗤笑一声:“就他还能有同学?厉害咯,混子上学还是混子。”
夏藤看她一眼,没说话,接过找钱,又拎上袋子,在商贩们一片探究又惊奇的目光中追了过去。
…
“祁正,祁正!”
她在他身后喊,祁正走的快,没一会儿就已经过了西梁桥,走到桥头的马路上。
夏藤提着袋子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祁正!”她又喊,他还是不回头,背影凌厉,冒着寒气,仿佛能割破浓重的夜色。
夏藤跑不动了,叉着腰冲他喊:“你再不理我我回去了!”
他仍然没回头,走的不近人情。
发狠这方面,他一直比任何人都决绝,谁威胁都没用。
夏藤想,她也是被逼出来的。
她从袋子里拿了个苹果,扬起胳膊,直接对着那道背影砸了过去,命中率挺高,砸中祁正的背,他往前磕了一步。
这下他肯回头了,眼冒寒光,盯住夏藤,把苹果捡起来狠狠砸回去,他比她狠多了,“嗖”的一道风声,夏藤尖叫,苹果在她脚边炸开花,溅的满地都是。
祁正脸色黑的可怕,几乎是在低吼:
“不想跟老子扯上关系就滚。”
结合那个大娘各种嫌弃又憎恶的反应,夏藤知道他在发什么火了。
他们看不起他。
他们讨厌他。
他就以为她也是。
“我只是不想让她误会,那个阿姨以为我们是一对。”夏藤顺过点气了,站直腰身,“了解清楚再发火行不行……你怎么脾气这么坏,跟谁都吵,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追着你解释的。”
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追着他解释的。
但也不是每个人解释,他都愿意在暴怒状态下回头听的。
“你有乔子晴,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这种谣言最没必要,传起来反而是负担,我早解释清楚不好么?”
夏藤慢慢走到他面前,把大娘找的零钱递给他,他不接,她就卷成捆儿往他白马褂胸前的兜里一塞。
祁正一直不说话,她抬头望他,“还气么?”
气,她拎的清清楚楚,他比刚才更气。
夏藤语气柔下来,在劝:“你别总这么跟人说话,人和人都是互相的,你先拿仇视的目光看别人,别人肯定不会对你抱有善意,你……”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突然打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冷漠,话比眼睛更冷。
“你算个什么东西?”
夏藤嘴巴还张着,声音却发不出来了。
她没反应过来,眼神还是柔软的,昏黄的灯光照进去,无辜又无害,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欺负她,想看那双眼睛有了受伤的情绪,然后布满泪水,这才是他要的。
所有美好的东西,他都想撕碎。
除非只绽放给他一个人,因为他从来得不到。
直到祁正转身走出去很远,他都没忘记最后一刻夏藤的眼神。
让人兴奋。
又让人心碎。
……
那天之后,夏藤两点一线,学校,回家,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班上有了些变化,比如秦凡和江挽月,俩人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从前她在女神的高度,如今被秦凡这种痞子拉下来,成天被外班几个男生打趣。
但是说来奇怪,她似乎接受了这个局面,丢掉了些曾经的包袱,和同学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不少,跟仙女下凡一个道理,仙女谁不爱,请教她问题的同学越来越多,她身边也有了偶尔能结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