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叶维青不禁想起那张地级丹方,那张言师兄和峰主怎么也炼不好的丹方。
所以不是他们炼制不出,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参透。
晏休淡淡问:“还觉得自己有天赋吗?”
齐望千:“……”太打击人了!
他明明是惊器楼难得一见的天才,怎么会被一张小小的器谱难到呢?
晏休解释道:“因为有很多原理你不清楚,看不懂很正常。你于我,就如同那些学子于你,你觉得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并不一定明白。”
她说着,翻开器谱第一页,耐心为齐望千讲解,齐望千眼睛一亮,完全沉浸在晏休的授课中,刚才所有的困惑一时间全都迎刃而解。
晏休将高深的内容以一种相对比较浅显的方法讲出来,就连从未涉及锻器领域的叶维青和风旬,都隐隐约约听明白了。
“大师所言,令晚辈受益匪浅!”齐望千非常激动,“不知这份器谱能锻出何种器物。”
“待你研习通透,自然知晓此器为何物。”晏休停下授课,给三人分别递发一块木简,“这是各堂学子的初级课本,对你们来说应该没有任何难度,今天通读完毕,各自写一份教案给我检查。各堂需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份初级课本授完,你们自己估摸着备课。每月各堂都会进行考核。具体事宜,拟定后会颁布各堂。”
比如各堂每天的课时安排,以及相关选修课程等等。
“大师,”风旬忽然提问,“修士修炼免不了打打杀杀,您是打算将他们拘于星月宫,只为弘扬诸道吗?”
晏休笑了笑,“每月考核结束,合格者可自己选择是否进行实践。如丹堂合格者可去申请一份药材炼丹,器堂申请锻器等等。”
“若是剑修或术修呢?”
“他们可以选择在藏仙塔切磋,也可以选择出宫去历练,出宫历练者,其生死星月宫概不负责。”
她这话说得无情,却让人无法反驳。
星月宫并非庇护所,晏休只是为求道之人提供一个进修的机会,自己的性命要自己负责。
为何星月宫主能够轻易炼出圣品丹药?为何星月宫主能够锻出令人惊艳的点苍剑?
在诸道凋零的圣元大陆,这样的成就难道不足以令人心动吗?
正因为此,叶维青才选择放弃价值连城的归元丹,来星月宫求道;也正因为此,堂堂惊器楼少主才会选择成为一名普通讲师。
星月宫并非寻常的门派,她招收的是学子,而非弟子。她只为弘道,而非提供避难所。
三位讲师互看一眼,纷纷笑起来。
这就是星月宫的魅力所在,大道本就无情,大师心存弘道之意,已经仁至义尽。
授课结束,晏休回殿修炼,三人则各自返回学舍,开始研读初级课本。
本以为初级课本于他们而言非常简单,未料真正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课本的非凡之处。
似乎更精炼更系统更完整。
因圣元大陆历经数千年争夺,许多法门皆失传,齐望千所学的锻器法门其实有些缺漏,但他所学已经足以支撑惊器楼锻出圣元大陆最上乘的器物。
当然,这是在星月宫主入世之前。
齐望千忽然觉得,或许大师所掌握的法门,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完整。
他有种预感,答应在此担任讲师,或许会成为他此生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叶维青、风旬跟他有同样想法,三人眼前仿佛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他们沉醉在知识的海洋里无法自拔。
初级课本内容不算多,三人神识强大,很快就通读完毕,开始着手教案。
入宫考核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对本堂学子的水平摸了个底,发现大多数人都是两眼抓瞎,也没比那些从未接触的好多少。
一个月授完触及课本的知识,他们得好好规划一下。
齐望千正苦苦思考着,殷无尽便奉命来器堂张贴课时计划。
齐少主一打眼就记住了这一个月的课程分布,不由生出几分兴趣,“学六休一?为何会有如此规定?”
“尊主说要给学子修炼和反刍的时间,”殷无尽淡淡道,“当然,休息日时间如何分配,端看学子是否自觉。”
每月都有考核,大家差不多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谁更努力,谁考的分就高。
齐望千摸摸下巴,“好像有点道理。”
殷无尽不欲多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齐望千问:“听说你也要学习锻器,那不就也是器堂学子了?”
大师的首徒是自己的学子,说出去好像很有面子啊!
殷无尽看他一眼,“尊主给你的初级课本,我已经看完了。”
他有尊主亲自教导,何需浪费时间来听齐望千上课?
在齐望千惊讶且羡慕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尊主让我来当你助教。”
助教……又是什么意思啊?
齐望千无语,他刚看完初级课本,见少年毫不谦逊,便存了考验之意。
他问了许多问题,殷无尽皆对答如流,且所答比他还要严谨,一看就是受过大师亲自指点的。
当大师徒弟也太爽了吧!
殷无尽到底还是少年,免不了一些幼稚情绪,见齐望千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心中很是高兴。
他是尊主唯一的徒弟,尊主当然会亲自教导。
连几位殿主都没有这个待遇。
“齐少主,我还要给学子分发课本,先告辞了。”
在礼节上挑不出错,可齐望千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憋屈。
殷无尽心情愉悦地行至学舍,正打算召集器堂学子,将木简发放下去,就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他五感敏锐,循着哭声方向走过去。
学舍后是一片树林,树林茂密,灌木丛生,一个小孩正抱膝坐在杂乱的灌木丛中流眼泪。
是那日峰下给他送水的小孩。
殷无尽顿了顿,还是走过去问:“出什么事了?”
听到人声,小孩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殷无尽,对上一双蓝色眼睛时,顿时面露惊喜:“大哥哥!”
见他穿着星月宫的学子服,腰上挂着符堂的牌子,殷无尽微一颔首,温声问:“为什么哭?”
小孩睁大眼睛,睫毛上一滴眼泪欲掉不掉,“他们抢了我的符纸,我画不了符了。”
符堂因为没找到讲师,遂由晏休亲自任教。殷无尽知道晏休已经将初级课本发放下去,还给了每位学子五张符纸,让他们在开课前画完交上去,以此来评判各学子画符水平。
入学考核是理论笔试,这次则是实操。
这么小的孩子能通过考核,还会画符,可见其有家学渊源,符画得一定不错。
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子,符堂的人抢走孩子的符纸,让他完成不了尊主的任务,让他被尊主厌弃,真是好手段。
果然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欺负与争夺。
殷无尽神色更加柔和,“谁抢的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第二更,意味着把明天的提前更新了,所以明天暂停一天,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37章
殷无尽带着小孩去往学舍,一路上小孩都在絮絮叨叨。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你是器堂学子呀!”
“大哥哥,……”
殷无尽低首看他一眼,小孩立刻不说话了,一双大眼睛既欣悦又忐忑瞅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似乎有些纠结,他眼神犹疑半晌,还是没开口。
殷无尽:“你不说我也能在名册上查到。”
小孩:“……”可名册上的是假名呀。
他刚才犹豫不决,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告诉大哥哥真名还是假名,他不想骗大哥哥,可是杜爷爷让他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真的好为难。
看小孩不想说,殷无尽便不再问,反正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很想知道。
两人来到符堂学子的住处,见院门紧闭,小孩用玉牌在门上一贴,院门自动开启。
小孩刚踏入院门,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就从角落响起:“呦,小乞丐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人忽然出现在小孩面前,相貌平平,修为却是符堂学子中最高的。
所以他在符堂相当有权威。
符师和炼药师一样,不比剑修和术修等,对于符师来说,体内灵力足以支撑他们画符就可以了,当然,境界越高,符力自然越强。
不过晏休招收学子的时候,没有在意学子的修为,要不然像小孩这样没有修为的,也进不了星月宫学堂。
符师更看重的并非修为,而是画符的天赋。
符师的天赋在于能否流畅画出符纹以及成功率的问题。所以晏休才会在上课之前发放五张符纸,让这些学子交作业。
谁作业做得好,一目了然。
当然,没有修为的小孩是画不出成品符箓的,不过晏休能够从其符纹的笔法以及流畅度看出好歹。
在入学考核中,小孩就是符堂的第一名,可见其理论储备极为扎实,这一点已经让晏休注意到了。
等查看符纹质量,就知道这小孩到底有没有画符天赋。
殷无尽并不知道小孩已经是自家尊主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想着星月宫不能出现这些欺压之事。
尊主早就颁下宫内规章制度以及学子行为准则,没想到还是有人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抬步踏入院内,站在小孩身旁,淡淡问:“抢你符纸的是谁?”
围观的学子以及那位嘲笑小孩的学子见到殷无尽,顿时往后退了一步。
尊主的徒弟怎么会来!
小孩细短的手指一扬,“就是他!”小脸气鼓鼓的,像是充了气般。
想到这人故意害自己,他就非常非常生气,为什么总有这些坏人呢!
“严壮!你别血口喷人!你说我抢了你的符纸,有证据吗?谁又能作证?别是你自己画不好浪费了五张符纸,现在故意来诬陷我!”那学子目眦欲裂。
原来叫严壮。
殷无尽低首看小孩,想看他如何为自己辩解。
有大哥哥撑腰,小孩也不怕了,他不悦地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尊主给我们每个人发的符纸都不一样?我的符纸在不在你那里,找找就知道了。”
那学子当真不知,他根本没看出来啊。
心中稍稍慌乱,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将符纸用废了,符纸化为齑粉,谁能找得出来?
他顿时理直气壮起来,“你尽管找,要是找不到,你得给我跪下认错!”
本来他自诩有些画符天赋,入学考核能拿第一的,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总角小儿!就这么平白失去了一颗上品抱金丹!
符堂是尊主亲自任教的,要是能得尊主青睐,他岂不是会飞黄腾达?
就像原本人人唾弃的半妖杂种,摇身一变成了尊主的徒弟,享受无上荣光。
看出他眼中的算计,殷无尽敛下眸中冷意,不咸不淡开口:“你恐怕不知,每人所得符纸上皆有不同香料,但凡旁人碰了就会沾上,十二个时辰内不会消失。”
那青年学子大惊失色,终于绷不住面皮,眼中的恐惧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可他还是试图给自己找一线生机:“我就是好奇碰了一下他的符纸,没有抢,我没有抢!一定是他自己用废符纸,交不了任务才诬陷我,殷……殷师兄,您可一定要查清楚啊!”
殷无尽忽然笑了起来,神色颇有几分无辜,“方才我只是在开玩笑,符纸上怎会有香料?不过,”他目光陡然变得冷厉,“你前后言语矛盾,我有理由相信是你抢夺严壮的符纸,依照宫规,你可以走人了。”
他容貌盛极,平日里冷淡着一张脸,倒是叫人赏心悦目,可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却让人由衷感到害怕。
一想到这人毫不犹豫搅烂那心动期术修的丹田,旁观学子及青年学子皆背脊一寒。
青年学子害怕至极,竟口不择言:“你不是尊主,又没有证据,没有权力赶我出去!”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殷无尽煞有介事般颔首。
青年学子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只要没有证据,就连尊主也不能随便撵他出宫,否则一个毫无公正可言的星月宫,如何能在圣元大陆立足?
严壮抬头看殷无尽,很是忐忑。
他不想入学第一天就交不了任务,他不想被赶出星月宫。
“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在给尊主绣制衣袍,不能半途而废,来晚了。”
一句表面赔罪实则调侃的话落在众人耳中,众人纷纷看向院外。
男人身形清瘦颀长,着一身风流衣裳,发髻上斜插一支玉簪,慵懒却又贵气。
是南殿主贺长亭!
众人心里微微一惊,南殿主怎么会来?
殷无尽淡淡道:“尊主让你负责执法堂,不是让你玩忽职守的。”
“第一天上任,还没习惯。”贺长亭轻笑着站在他身边,看向青年学子,语气很是柔和,“事情经过我都听明白了,要不两位都跟我走一趟,谁抢符纸谁诬陷,自有法子分辨出来。”
众人:“……”不是说来晚了吗?怎么就听明白了?敢情您是一直躲在外面听墙脚啊!
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压根不敢表现出来。
星月宫除宫主和宫主徒弟外,剩下四位殿主最不能惹了,更何况,南殿主如今还掌管执法堂。
青年学子牙齿都在打颤,“不知是什么法子。”
“法子比较偏门,”贺长亭面带微笑,“搜魂术听过吗?”
搜魂术!众人咽了咽口水,听说这个一不小心就会伤及灵台,让人变得痴傻,没想到执法堂居然会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法门!
本以为是避难所,未料竟是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