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
是啊,外面天都黑了。
姜黎低低道:“我也该回去了。”
顿了顿,她又道:“今天,谢谢你。”
宗阙放下笔,脸朝向她,在跳动的烛光下,他半张俊脸都隐匿在黑暗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是被他盯着,她无声的垂下了头。
空气中一声叹息。
他朝她伸出手:“阿姊过来。”
姜黎抿了抿唇,也未抗拒,主动伸手牵上了他的。
她被他拥在怀里,他的手掌温热,把她冰冷的小手都焐热了。
“阿姊以后,不论何时,都不可想到死。”于安静中,他缓缓开口,那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焦虑。姜黎沉默着,半晌点点头。
宗阙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角亲了一下。
“我让人送你回去。”
“嗯。”
“回去了,有人问你,你便说一天都去了别苑。阿姊聪慧,应该明白如何对自己有利。”他嗓音温柔,语气谆谆。
在他面前,姜黎仿佛才是那个小的。
她闷闷的点头。
他低笑一声:“看来一个教训,让阿姊乖巧的不少。”
她不吭声。
直过了好一会儿,姜黎才抬头,看着他,道:“阙弟,谢谢你来救我,真的谢谢。”说着,她抬起他的手,低下头,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上。
他手心的温度那么热,那么烫,就如他对她的一颗心。
姜黎不是狼心狗肺的一个人,相反,她特别知道感恩,所以他但凡对她一丁点的好,她都记在心上。
她闭上眼。
宗阙看着她,眼眸越来越温柔,在烛光下,甚至能溢出水来。
他叹息:“阿姊让我为难。”
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他唇角一弯,似叹似笑道:“本王喜你甚多,你若真是谢我,不若亲我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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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姜黎红了红脸, 她长长的眼睫毛垂着, 身形没动。宗阙也不恼, 在她思考时, 他自然而然的倾身过去, 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一口浅尝辄止, 亲过了,他就含笑继续回去看奏折。
不一会儿, 就有人将清粥送来。
姜黎摸了摸自己的唇, 抬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惊诧。
她发现, 男主竟然变得对她温柔了许多!
他甚至都不怎么强迫她了!
这要是换成了以前,他肯定威逼利诱,要自己主动献吻!
姜黎坐在软椅上,一边喝粥, 一边不时的拿眼睛瞥他。
宗阙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的长袍,他刚沐浴完, 长发就微湿的披在肩上, 烛光下,他的五官深邃俊美, 认真看折子时, 隐约还有种慑人的魅力。
看着看着, 姜黎心跳就有些快。
她赶紧扭头,慌忙移开视线。
就在她故意背过身时,宗阙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动了动, 他失笑,摇头道:“阿姊,为何窥视我?”
“没...没有!”
她喝完最后一口,站起来,抿唇道:“我吃完了。”
宗阙唤人去准备马车,他想了想,起身,拿过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夜里天凉,当心冷着。”
头顶,是他温温柔柔的嘱咐。
姜黎最是无法忍受他这人温柔的时候,她后退一步,福了福身,道:“谢谢殿下。”
说罢,她转身就往院外走了。
她离开后,黑鹰走了进来。
“主公,那这接下来的计划怎么办?”
宗阙抬眼,盯着案上的灯,半晌,他冷声道:“去告诉长安那边的人手,过了年,立刻动手。”说话间,他瞳孔里血色一闪。
黑鹰颔首道:“是。”
过了一会儿,他不解道:“主公,要不要多安排点人手保护姜氏。”
宗阙道:“你去安排吧。”
半晌,他抬头,淡声问:“还有何事?”
留在原地的黑鹰腼腆一笑,挠了挠头,道:“主公,属下发现,你对姜氏是比从前温柔了不少,我看她上车的时候,脸都是红的,只怕已被主公打动。”
宗阙冷冷瞧了他一眼。
黑鹰闭嘴。
“你是不知,她这人脾气固执,她都敢说出赴死的话,我是真的怕了。”宗阙长叹一声,朝后一倚,表情颇为无奈。
那时,他是真的有点慌。
也幸好,他赶去的及时,没让事态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属下这就去办。”
见主公闭目养神,黑鹰说罢,就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
姜黎乘坐的马车在一条隐蔽的巷子停下,她下车,就看见一侧停着姜家的车,阿大等候多时,一看见她,欣喜的跑过来:“姑娘,幸好你没事。”
她点头,紧了紧披风,道:“上车说吧。”
“好!”
上了姜家的马车,姜黎就听见阿大低声道:“姑娘出事后不久,四殿下的人就来了,还让我在别苑等着,说姑娘安然无恙。可是吓死我了,姑娘,你好好休息会,一会儿就到家了。”
既然她不主动说,阿大也识趣的没有问。
他今天才知,原来一直跟姑娘私会的男人是当朝四殿下!阿大还有些恍惚。
翌日。
姜黎就主动去了信,和尚云霓等人解释,说昨日是半路突然被老师召回了别苑。送了信,她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练字。
除夕的晚间,姜家包了羊肉馅的饺子,姜黎特意装了些刚出锅的热饺子,亲自送去了别苑。
殿内,阚老在和一群文士饮酒畅谈。
突然,他嗅了嗅鼻子,然后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诸位,谈论了许多,腹中都饿了吧。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众人不解。
恰在这时,有宫婢端着一盘盘的羊肉饺子入内。香味勾人,品色俱佳,着实让人大快朵颐。
姜黎还从铺子里特地搬了好几坛子酒来。
“老师,今夜是新年,弟子就破例让您多喝几杯。”她笑吟吟的拿起酒勺,给阚老的杯中蓄满。
阚老最喜她调皮样子,冲在座文士道:“老夫这个小弟子性子活泼,除了阿迅,实没人能制住她。”
她苦笑,摆手道:“老师,迅师兄唠叨的弟子耳朵都要生茧了。”
今年,曹迅回老家过年,是以没留在京都。
这些都是玩笑话,在座的听了,也没人当回事。
席间有人道:“好酒!”
“应该是出自长安南地的满江红吧,这酒初看呈褐色,就这么轻轻一晃,颜色愈深,再晃一晃,就变成了血红色。听说当地的酿酒技术传承了千年,经过岁月的沉淀,当地酿出来的酒越发醇美。”
姜黎垂着眸,给阚老倒了杯酒后,她轻轻笑道:“弟子也听说了,当地的土壤是一种罕见的红壤,这种土地之上,长出来的枫树,其叶片都是血色,满山的枫叶,在春秋之际尤为壮美。”
当下,就有文士道:“这可好了,等开了春,咱们不若结伴同游,既能欣赏美景,还能畅饮美酒,岂不乐哉!”
“善哉!”
“便是约定了!”
阚老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竟似是把她的心事看穿。
“……”
姜黎连忙垂下眸。
阚老收回目光,就把众人的话题从长安南地引向了别处。姜黎也并未再开口。
直到城内的上空开始燃放烟花,众文士去殿外赏烟火。姜黎将阚老扶起,他年纪大了,不执着守夜。趁着殿内无人,他告诫道:“阿黎,适才你话多了。”
她低声:“是,弟子错了。”
“你错在何处?”
姜黎:“……”
她一时结舌。
阚老却慈爱的笑了笑:“你看,你自己心里都不觉自己有错。嘴巴上,就别糊弄老头我了。”
“弟子惭愧。”她红了红脸。
“你啊,表面看着温和,实则心底好恶分明。你这般性子,迟早也是要吃亏的。”阚老缓缓道:“你要报复,老夫不拦你,你的错处,就在于不该利用这一屋子无辜的人。”
姜黎停住脚步,脸都惭愧的涨红了。
她确实有意引这帮学士去长安,看看当地山民在卢氏的管制下,究竟过着怎样地狱般的日子。
阚老道:“为师也无怪你的意思。太子这回,着实过分。可长安乃是险地,他们又没得罪你。你当记得,人者,当仁!”
姜黎深深一礼,轻声道:“弟子明白了。”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长安的百姓,也何其无辜。”
闻言,阚老非但并无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直到阚老走远了,姜黎愣在原地,脑袋里还是老师的那句话:“以后,你在他身边,也应当时时劝着他,万事不可做绝,尤其是上位者。”
她红了脸。
原来,老师早就知道了。
姜黎回去的途中,京都的上空烟花正绽放的热烈。
“停车。”
阿大在路边,将车停了。
她下了马车,就在拥挤的街道上,仰着头,看漫天绽放的烟花。
一时间,街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连着一片。
姜黎置身其间,竟也觉得格外的落寞。
或许她也该回家陪爹娘了。
她想着,正要上车,突然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之人及时拉住缰绳,勒住马首,及时的在她跟前停下。
姜黎抬头,便见一身劲装打扮的宗阙坐于马上。这样的他,少了几分平日里皇室子弟的雍容华贵,倒是多了些世家贵公子的洒脱。他眉眼飞扬,一身贵族子弟打扮,在马上朝她伸手:“阿姊,上马。”
她微微一愣,便见他唇角上扬,紧接着,她的腰就被他抱起,一个用力,将她拉上了马,抱于怀中。
“姑娘!”
阿大喊了一声,脸上焦急。
黑鹰跟过来,冲他道:“别喊了,你家姑娘跟主子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阿大认出了黑鹰,他自觉将马车赶到一侧的路边,就在那里安静的等着。
黑鹰瞅见了,心说姜氏的仆人,脑子倒也是挺灵光的。
*
路上,姜黎被冷风吹得眼睛也睁不开,她不得不抱紧了他,大声问道:“你带我去哪!”
看方向,这是出城的!
他疯了?除夕夜不在皇宫里呆着,万一让皇帝察觉了,他就不怕被降罪?!
宗阙朗声一笑,把她抱紧了,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道:“快到了。”
他的声音竟还有几分愉悦。
姜黎看着他,眼前的他好似才真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和洒脱,而不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烨王。
她看着看着,就干脆闭起了眼。
宗阙的马,在城外一处坏境优美的离宫前停下。
宫门外的守卫一看是他来了,都面露喜色。
姜黎心中一动。
这时,他转过身,轻轻的喊她:“阿姊,快过来。”
她安静的走了过去。
那些看门的守卫打量了她几眼,其中一人笑嘻嘻道:“四殿下,您可是第一次带姑娘来看贵妃啊。”
宗阙低下头,眉眼尽是温柔的笑了两声,他牵起姜黎的手,拉着她往里走。
而姜黎,在听到那守卫口里的贵妃两字后,忽然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小说里,男主的母妃云妃当年在失去了儿子后,不出两年,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后来皇帝烦了,就将她送到城外的离宫,让她养病。
云妃的病,在男主回宫后,就时好时坏,最终压倒骆驼的稻草,就是三年前,皇帝把男主送去南疆的战场。
云妃爱子心切,和皇帝大吵一架后,整个人就疯了。
不过小说里说,她这个病,也是时好时坏的。唯一的,就是云妃最爱的便是她这个儿子,为了他,她可以奉献出生命。
姜黎想着,似乎后宫文的套路,所有女人都爱男主!
这般想着,她突然没由来的叹了一口气。
走在前面的宗阙回头,问:“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有些迟疑道:“这里是你母妃的宫殿?你带我来,会不会不太好。”
他笑着,不置可否。
只是脚步不停,牵着她过了游廊,往一间通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推开殿门,宗阙温声喊了声:“母妃,阙来看你了。”
姜黎还在感慨这偌大宫殿的冷清,这时,就有一道十分温柔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是阿阙来了。”
她顺着声音看去,这一看,便是看呆了。
眼前,从珠帘后面缓缓走出来的女人极美,女人看模样有三十多岁,岁月并未在她绝美的脸上留下痕迹,她只穿着一袭单薄的纱衣,却丝毫不减美貌,光是站在那里,就令天下女人失色。
姜黎心道:难怪皇帝独宠了她十几年,这个女人,真的有种雍容华贵的美。
她刚要跪下,云妃便轻柔道:“起来吧。”
姜黎低声:“谢云妃娘娘。”
她起身,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