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陆年真是那人,看见他俩这样过去,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
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番。
秋风摸了摸新做的指甲,安慰自己一般想着:我也舍不得的气他啊,可谁让他故意假装不认识我呢?
第48章 画家(3)
身为尼克芬的学弟, 又是好朋友。陆年虽然先前没有过什么实绩,但他的画展嘉宾名单还是特别好看的。
秋风和萧凛在这份名单里, 都只能算是底层打工仔。
他们是一起到达会场的。
两人平常暗地里较劲, 表面上还是一片和气。
萧凛站在展厅门前,弯好了自己的胳膊等秋风过来。秋风今天穿了很高的细跟高跟鞋, 也没跟他客气,直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一同走进了展厅,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完美。
刚入场的地方人并不少, 好多熟悉的面孔凑在一起, 交流讨论着陆年的画作。
萧凛表面上不动声色, 却在没人注意时,偷偷凑到秋风耳边, 小声说:“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大阵仗?我靠你看那边——”
“冷静点小弟。”秋风面无表情,“别丢我的人。”
萧凛:“?”
他俩刚开始还在小声说话,走到后面, 秋风慢慢被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画作给吸引住了。
举办这个画展的简直就像是两个人。
这一幅幅画, 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和绘图方式。
一种画面鲜艳, 下笔大胆到近乎疯狂——显然是秋风那天看见的陆年。
而另一种画面更偏冷淡和压抑, 作画也能看出来大多是用小笔一点点画出来的, 每一笔都显得很丧。
倒是挺符合这次画展的名字——喧嚣沉默。
秋风跟萧凛一起逛了两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越看心情越差。
她偶尔也能听见周围看画的艺术家对陆年的画赞不绝口, 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每张里都有太多难以诉说的感情, 让她感到压抑和烦闷。
还有点儿心疼。
两人走到展厅内部, 发现了一张非常熟悉的画。
因为这张画,是陆年当着他们的面画的。
画面上确实没有再添加一些别的什么东西,鲜红的火烧云和滴血的玫瑰,被枯枝似的藤蔓缠绕着。
秋风仰着头,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来了。”他说,“欢迎。”
秋风挽着萧凛转过头去。
他给人的感觉,跟上次见面时又不太一样了。
陆年穿着身深色的西装,手里抱着本册子,神色冷淡,甚至有些阴沉。
完全不像是举办了一场成功画展的人该有的表情。
他盯着秋风挽住萧凛的手看了一会儿,勾起一个称得上是阴恻恻的笑容,冷声道:“好玩儿么?”
秋风被他刺得脊背一凉。
这种语气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
假笑而已,谁不会呢?
秋风勾唇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软声道:“挺好玩儿的。”
她顿了顿,给对方一个理解这句话的时间,又继续道:“陆先生的画展办得这么成功,怎么不高兴呢?”
陆年:“……没有。”
他没再说话,只是敛下眸不去看她,脸侧的咬肌鼓了鼓,像是要把牙齿咬碎。
秋风看向身边的萧凛:“你怎么不说话?”
萧凛:“……?”
因为你俩的交流好像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我感觉完全插不进去嘴?这种丢脸的话能说吗?能吗??
萧凛“嘶”的一声笑起来,寒暄道:“陆先生,画展很棒,精妙绝伦。”
陆年的目光又落在秋风的手背上,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就在气氛因为空气安静而陷入尴尬的前一秒。
陆年忽然边抬脚转身,边说了句:“你们先聊,我去喝点水。”
秋风:“?”
他居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秋风给他整懵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还是说那人本来就这样,遇到事情就跑?
她想找个借口跟萧凛告别,转头去找陆年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忙。
结果萧凛看上去有点无语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秋风一愣:“什么?”
“搞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往事?”萧凛瞥了她一眼,“别怪哥没劝你,别跟搞艺术的人扯上私人关系。”
秋风:“?”
“这些人多少都有点精神缺陷。”萧凛压低声音,语气听上去倒没什么不屑或者嘲讽,更像是纯粹地在关心秋风,“这陆年也一样。”
萧凛既然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肯定是查到过什么消息了。
秋风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回去把资料发我。”
萧凛:“???”
他忍不住抬高一点声音:“你还真——”
拐角处走过来两个人,就在他们右手边,仰着头欣赏另一侧的画作。
萧凛连忙再次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你疯了,还真的对他有意思?”
秋风懒得跟他解释什么,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要让他走。
“这事儿要被老大知道。”萧凛磨着后槽牙,警告一般低声开口,“你就凉了。”
秋风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我凉什么?我还能跟你一样因为私事影响工作不成?”
萧凛:“……?”
你是不会影响自己的工作,可是会影响老大工作啊!
他来不及再说什么,已经被小姑娘从臂弯里抽走了胳膊。
这家伙一脱离他,踩着细高跟四平八稳走得飞快。
朝着陆年离开的方向一路竞走。
萧凛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大庭广众的又不好过去拉她,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他退了两步,扭头刚好看见尼克芬在“迎客”。
这次陆年办画展几乎没透露任何个人信息,放消息出去的是尼克芬,发邀请函和接待客人的也是尼克芬,简直像是他的画展似的。
尼克芬是真的很喜欢陆年的画作,这次它们有机会“抛头露面”,他高兴的像是自家亲儿子毕业。
跟两个老熟人客套完,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萧凛站在那儿,显得有点烦躁。
他摸摸鼻子,想假装没看见。
但萧凛看见他得了空,立刻换上一副非常官方的虚假笑容,大步走来:“尼克芬先生——”
尼克芬打断他:“那个,秋小姐去哪儿了?”
萧凛脚步一顿,笑容尴尬了几分:“她跟陆先生离开了,可能是要交流什么创作心得……”个屁。
尼克芬:“……”
看来某人是要忍不住了。
尼克芬略带同情地看了萧凛一眼:“别灰心。”
想跟陆年抢人,确实不太容易。
萧凛:“……?”
“走吧。”尼克芬说,“我们聊聊合作的事情。”
萧凛露出喜悦的神色:“好。”
尼克芬勾起一个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过去,心里满满的都是得意——现在他是事业爱情的双重助攻了呢!
而另一边。
虽然一激动追了上来,但在看见某人站在那儿,单手拿着水杯仰头喝水的样子时。
秋风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紧张来。
——到现在为止,她还并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陆年放下手中精致的玻璃杯,朝秋风身后看了一眼,语气平静:“门。”
秋风后退两步,把身后的门紧紧关上。
这是在展厅二楼的一个房间,本来就没什么人会过来。陆年是用房卡打开的门,开了以后门也没关上,明显就是在等她进来。
秋风实在是不想再跟他兜圈子,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这问话声让陆年动作一顿。
秋风看着他的表情,因为熟悉感太过强烈,即使陆年隐藏得再好,她还是瞬间就看出了这人的心思。
怎么可能不记得?
秋风嗤笑一声,干脆抱胸看着他:“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陆年没动,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秋风大步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眼他喝水的杯子。
多漂亮的玻璃水杯,跟她在上个世界、刚搬进某个教授家里时买的,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自己买了一对,说什么一杯子谐音一辈子,送他杯子就是要长长久久之类的鬼话。
秋风嗤笑一声,食指沿着杯口画了个圈。
“一样的问题奉还给你。”秋风冷淡地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好玩儿么?”
陆年忽然向前一步,伸出手把她困在了桌子边上。
他低下头,像只隔了许久才见到归家主人的小疯狗,捧着秋风的脸,热烈又急切地吻了下去。
秋风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掠夺了呼吸。
酥麻的感觉立刻顺着脊椎窜上头皮,这种吻太强势太具有攻击性,秋风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挣脱的想法,顺着他的动作沉溺在这个吻里。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面前的人忽然匆忙放开她,仓促之间,还在她的颊边落下了一颗温热的水珠。
秋风抿唇,刚好那颗水珠顺着脸颊落到嘴边,咸咸的。
她有些迟钝地看着陆年后退两步,闭了闭眼,动作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盒。
很大的一个圆形药盒,被分成了很多个不同的格子。
陆年的指尖顺着药盒滚了一圈,点在其中一个格子上。
啪嗒一声打开。
他低头看着药盒里红橙相间的胶囊,像是突然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猛地把手里的药盒扔了。
秋风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一系列动作代表了什么。
陆年已经向前一步,大手一挥,直接把桌子上的玻璃水杯挥了出去。
玻璃水杯狠狠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让秋风回了神。
陆年站在原地,眼睛赤红,犹如困兽一般喘着粗气。秋风两三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孩子似的:“你气什么?吃个药而已怎么茶杯都摔了?嗯?”
陆年抬眼看她,没动。
秋风已经猜出他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而且他这一眼里有多少控制不住的疯狂,她也是能略见一二的。
她在心里称赞了一声自己的好勇气,抚摸陆年后背的手稍微使了点劲儿。
“别搁这儿大喘气了。”她说着,动作非常自然地抬了下下巴,指着滚了一地的药盒,“去,捡起来。”
第49章 画家(4)
秋风一副霸总样,硬是用哄人的语气说出了命令的句子。
像是不敢违抗她一般。
她话音刚落, 陆年就后退半步, 蹲下身子去捡被自己仍到地上的药盒, 还有四处滚落的胶囊。
杯子被砸碎了。
秋风舍不得陆年去碰玻璃碎片, 估计陆年也不会让她去。
她干脆没管那杯子的残骸,等陆年把最后一颗胶囊捡起来,就拉住他的手腕凑近他。
她不会问他发生了什么。
反正这人一直就不喜欢跟人聊天, 向来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秋风踮起脚尖,落下一个吻在他的颈侧。
“装不认识我?”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直说就是,我还没有这么不识趣。”
她的笑容里满是嘲讽。
陆年顿时慌了。
秋风松开他的手腕,他反倒咬着后槽牙去抓她的手指。
然而秋风离开得很快。
她甚至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目光也不再落在他的脸上。
陆年攥着拳头, 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我不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那个意思。”
秋风正要开口反问, 忽然腰间一阵震动。
她伸手摸出手机, 低头一看。
来电显示俩字儿——老大。
在秋风的记忆里, 她上一次跟老大讲话, 是坐上飞机之前。
因为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高度重叠,按照时间线推算, 老大上次跟她聊天也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秋风却觉得过去了很久,恍如隔世。
陪她度过这“很久”的, 正是面前这个又凶又怂的男人。
秋风失笑, 伸手对陆年摆摆手示意他等下再说, 接起了老大的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道低沉的男声:“秋风。”
秋风露出笑容:“老大,怎么了?”
“阿萧向我抱怨了。”电话那端的人声音非常平静,“说你和裁判有交情,这场‘比赛’不公平。”
“……我的人脉,也能算不公平?”秋风反问道,“他背地里人脉比我广多了,照这样说之前多少次不公平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又道:“嗯。你继续,我叫他闭嘴。”
秋风嘿嘿笑道:“老大最公平啦。”
“你啊。”沉稳的声音稍显松懈,“真跟那边的人有私交?”
如果说先前平静的语气明显是来讨论公事,那现在这种稍微轻松一些的语调,显然就是在聊私事了。
秋风靠在桌子边上,也摆出随意的姿态,笑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