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玉心中思忖,可这并不符合匡兆映的性格和作风,保不准这人身后有人出谋划策。
难道匡兆映已经与人结盟?这并不是不可能。
倒不是说匡兆映做不出这事儿,而是图师刚刚身亡,匡兆映就去求了太子,难道真是巧合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匡兆映的反应有这般迅速?按照往日太子对自己的器重,匡兆映是哪来的信心,认为太子会同意他横插一手?
“太子当时是怎么说的?”顾诚玉想起太子的态度,不由心中有些不快。
“奇怪,太子殿下好似对此事并不十分上心。不过他说大人这次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只是连日来的劳累,您身子必然吃不消了。提审人犯这等小事,还是交给其他人去做吧!”
第1052章 关系匪浅
茗墨想起这事儿,突然觉得太子的神色确实有些怪异。照理说抓住了这般重要的人物,太子应该十分高兴,万分重视才对。
然而太子这轻描淡写的神情,让茗墨十分意外,看着也不像是太紧张的模样。
“哦?”顾诚玉也是一愣,这话乍听之下,就是夺功劳的意思。
之前抓人时倒是没说他辛苦,抓到了人就想让他休息了,任是谁都会多想的。
顾诚玉负手在屋内来回走动,茗墨和茗砚大气不敢喘,他们知道大人这是正在思考对策。
突然,顾诚玉双眼一亮,摩挲着下巴,微微勾起了唇角。
“茗墨!去看看我让你们监视的那几家府上可有异动,你亲自去问,一丝不苟地问,问清楚再来回我。”
顾诚玉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叫忍冬过来,为我束发。”
茗墨立刻领命出去了,走前看了茗砚一眼,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茗砚忐忑地跪着,还是不敢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这地板上全是你的血,还不去将自己处理干净了?”
顾诚玉斜了茗砚一眼,事发突然,这事儿看着确实怪不得茗砚。
但茗砚只带了这么点人就来押送人犯,回去之时,也没叫人去接应。做事太过鲁莽,平日里也有些自视甚高,确实应该吃点教训。
不给些惩罚,这不谨慎的毛病只怕还改不了。在细心谨慎和稳重上,茗砚比不得茗墨,需要好好磨练一番才成。
他不想事必躬亲,他只有一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换句话说,他已经将人给抓住了,若是茗砚多叫些人来接应,就算结果还是这般,那他也不会责怪对方。毕竟技不如人,实在苛责不得。
然而谨慎是一种态度,若是连态度都没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那这人对顾诚玉来说,实在是无可救药。
茗砚听着顾诚玉表面毫不留情,其实暗藏关心的话,心中的愧疚更甚。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给大人拖后腿。
“等茗墨回来,你二人自去领罚!”看着茗砚蹒跚地站起身,顾诚玉轻声说了一句。
“是!”茗砚这次是心服口服,甘愿受罚。
忍冬急匆匆入内,见大人披散着头发,在身上罩了一件外裳。中衣领口低垂,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这般模样,忍冬在严谨的大人身上,甚是少见。
她连忙撇开头,不敢多看。而茗砚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身上的伤口不少,深浅也是不一。
难怪进来之时,地板上全是滴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大人的卧房。
忍冬连忙叫了院内的小厮清理地板,而她则上前为顾诚玉处理湿漉漉的发丝。
顾诚玉闭目沉思着,截杀图师之人,必然对他也是十分熟悉的。
早在之前宫中有刺客之时,顾诚玉的武功就暴露了。如今满朝文武百官,谁不知道他习武一事?
而茗砚和茗墨是他的左右手,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应该都认识两人。
会多出些人手防范茗砚并不稀奇,可他抓住图师才这么点功夫,为何会有人知晓呢?
当时在场的,除了顾万千,便是那名少女。顾万千一直和他待在一起,想使些小动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的。
而那姑娘,以他的判断,与此事关系不大,难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不!顾诚玉突然睁开双眼,或许有人在跟踪他?可没道理有人跟踪他,会不被他发现。
他武功不低,内力精纯,虽离摘花飞叶的地步还差一点,但若是有人跟踪,气息不对,他应该察觉得出来。
又或许是那些护卫中出现了奸细?在押解的途中,此人通风报信了?这也是一个可能。
顾诚玉揉了揉眉心,可能性太多了,看来那些个护卫也得查查。他记得茗砚带人去十里亭时,才总共七个人,范围不大,查起来也不难。
“去看看丁九回来了没有!”顾诚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忍冬没有停下梳发的动作,因为她知道大人不是在和她说话。
“是!”一道暗哑的声音轻声应下,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大人可是还要见客?”摸着顾诚玉软缎般顺滑的长发,忍冬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顾诚玉想起还在等着的顾万千,这也是个麻烦。
他倒是不知道,之前动了恻隐之心,如今却留了个麻烦在手中。
顾万千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时候的事?又隐瞒了他多久?
忍冬见顾诚玉眉宇轻皱,便知大人是有烦心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立春姐姐被老太太指了亲的事,还是别和大人提起了,大人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将擦发的湿布拿开,忍冬给顾诚玉简单冠了发。
顾诚玉还未满弱冠之年,因此还是少年的发型。无需什么花样,梳上一半头发加个白玉冠即可。
望着铜镜中风华绝世之容,忍冬顿了顿,才往后退了两步,行礼后退了出去。
“大人,丁九求见!”
“让他进来!”
“大人,小人已经将那吕姑娘的来历打探清楚了。”丁九一进屋便行了礼,离顾诚玉让他打探消息才不过半个时辰。
“说来听听!”顾诚玉起身朝着书案走去,他到要看看,这吕姑娘是个什么来历。
“吕姑娘名吕云倾,家住南城青莲巷,家中有五口人。家主吕愿,其妻连氏,长兄吕云枫。还有一名庶子,排第二。吕家在南城有一家木材作坊,万千少爷便是在这家定的脂粉盒子。”
顾诚玉点了点头,乍听之下,只是寻常人家,并无特别之处。
“其兄长正在京城的兰家书院读书,还未下过考场。其母喜欢十里亭的梅花,只是近日身体有恙,不得出门。所以今日吕姑娘便出门来了十里亭,打算折了梅枝回去孝敬母亲。”
能打听得这么详细,自然是买通了这家的下人的。其实吕家不大,也就是个一进的院子。
家中下人加起来也不过一只手,只要使了银子,这般寻常的信息,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听起来并无破绽,不过为何要选在傍晚时分去?这值得怀疑,一个妙龄女子,只带了个丫头同行,胆子这么大?
“只是,小人后来发现,这家人与您却是与您关系匪浅。”
第1053章 留着是个祸害
顾诚玉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与他有关系?
等等,姓吕?顾诚玉愣了愣,随后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母亲那边的关系?”
丁九点了点头,大人会猜到并不稀奇,他家大人一向无所不能。
“正是!吕家主与老太太正是唐亲,他那一支正是吕老爷父辈之时,便来京城做起了生意。”丁九也觉得这世上的事是真巧,他家大人抓个人犯,都能碰上表妹。
顾诚玉沉默了半晌,最后道:“你继续盯着吕家,一有异动就来禀报。”
“是!”
“嘶~”一声隐忍的吸气声响起,顾诚玉不由微微一笑,双眸中却带着几分森然之色。
“刚才不是还说不怕死吗?怎么这点小伤倒是疼成这样?”
顾万千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缠着的白布,虽说涂了药膏,但还是觉得火辣辣地疼。
“刚涂上伤药,没这么快止疼,记得不能沾水。看着流血较多,其实也就破了点皮而已,不必过于担心。老夫再开一个方子,用不了几日,脖子上的伤口就能愈合了。”
一名老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和蔼地说道。
“那就多谢莫大夫了!”顾诚玉笑着道谢,接着便让人送老大夫回去。
“你脖子上既然有伤,还是不便回去,以免你祖母担心。倒不如在府上多住上几日,等伤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顾万千闻言有些犹豫,图师和布柯已经落入小叔的手中。若是这两人熬不住,将他供述出来,那小叔会如何待他?
他待在小叔这里,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小叔要将他交给朝廷处置,他可以想象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毕竟是大兴的皇族,倘若他落在了大衍皇室手中,对大兴的影响自不必说,首先他自己的性命就堪忧了。
且图师他们背后的主子不管是何种目的,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还想利用他回去和那些皇室子弟周旋。
若是等那人来了,不是他想不回去,就不回去的。再者,他确实对图师的话心动了,他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流落到大衍来?
而对母亲下手之人又到底是谁?想到这里,顾万千居然还有些不甘心。
图师被抓,不知那人收到消息后,会不会立刻派人来接自己回去。毕竟他现在实在太过危险,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顾万千还不知道图师已死的消息,否则也不会这般紧张和担忧。
如此一来,顾万千觉得住在顾府,实在不便。
“我若是几日不回去,祖母如何会不担心我?这点小伤,无事的,只需和祖母说清楚就成。”
将顾万千刚才的沉默看在眼中,顾诚玉不禁有些失望。
看来这个侄儿对他是半分信任也没有,根本不打算将此事与他透露半点。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若他是顾万千,怕是也不会说的吧?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谁又能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中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你了。只是你今日受了伤,那生意之事,便让小三子接手吧!我看他磨炼了这么几年,也能独当一面了。这胭脂水粉的生意你就别管了,我明日会派小三子与你去交接。”
既然顾万千有了二心,顾诚玉自然不放心让自己的生意还捏在对方手中。若是对方要离开这里,给他撂了挑子,留下的烂摊子有谁收拾?
至于对方会在账目中做手脚,劫了他的银子,他倒是没这么想。虽说如今脂粉铺子已经开到了好几个州府中,生意十分不错,但顾诚玉也没将这些放在眼中。
对方出身皇族,既然那人还派人来寻,可见有多重视,还怕回去之后没有银子花用?
至于现在就将顾万千抓起来,顾诚玉却没有这等想法。顾万千好歹跟随他多年,往日也没有二心,他自然也是下不了手的。
对方若是离开大衍,那他们基本上不会再有瓜葛了。他放对方一马,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当然,若是顾万千要对他不利,那就休怪他无情无义了。
顾万千猛地抬头,他心中一惊,小叔还是怀疑上他了。
“你别多想,我是觉得你也老大不小了,比我还大两岁,可不是该说亲了吗?我瞧你对吕姑娘有些遐思,索性趁着这段时间将婚事给操持了。等过几个月,我还有新的生意要交给你去做。”
顾诚玉故意没提吕家的家世,他倒要看看,顾万千到底知不知道吕家与顾家的关系。与吕家做生意,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图谋?
需知吕云倾是他表妹,那就是顾万千的长辈。便是遇见,于情于理,顾万千也得叫对方一声表姑的。
顾万千腼腆地笑了笑,“这事儿还得回去问了祖母,我自己不好做主的。”
“确该如此!”顾诚玉笑了笑,又道:“今日便不用回去了,饭食和汤药用过,便早些歇着吧!”
顾万千此刻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刚才他觉得小叔是在怀疑他,可看对方现在又和他温言温语,潋滟的双目中满是担忧和调侃之色,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顾诚玉转身出了院子,脸色便沉了下来。
刚回到自己的院中,丁十二他们便来了,带来的正是另几家府上的消息。
……
承乾宫中烛光摇曳,纸钱在火盆中燃烧着,殿内十分静默。火光照耀在一旁跪着的女子脸上,女子眼神幽幽,显得有些诡异。
风吹着白色的纱幔,趁着这漆黑的夜色,不免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母后,您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儿臣就行了。”太子上前一把扶住皇后的手,只觉得这双手冰凉彻骨。
皇后看着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烛火,脸上的神情十分奇异。没有伤心欲绝,更没有忐忑不安。
“你们先下去!”皇后朝着立在一旁的宫女和内侍吩咐。
太子有些奇怪,但也没出声询问,他觉得母后有话对他说。
“你不该留下顾诚玉!为何不把他直接调去镇守边关?他留着只会是个祸害!”
第1054章 母子分歧
皇后就着太子的手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素缟。双眼透过白色的纱幔,望向里头那一封黑沉的木棺。
之前派去的暗卫了无生息,没有回来复命,怕是凶多吉少了。等她得知顾诚玉习武之后,便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太子闻言叹了口气,“母后,儿臣知道你怕他对儿臣不利。可是朝廷现在需要他,儿臣也不好太过逼迫,且让他手握重兵才是对儿臣最大的威胁。”
皇后转头看向太子,眼中露出了几分愤恨之色。
“难道这江山离了他就要倒了不成?既然皇儿对他如此忌惮,倒不如设法将他铲除,以绝后患。江山代有才人出,等你登基之后,加开恩科,广邀天下名士,还愁没有能人辅佐与你?何必执着他一人?”
皇后对顾诚玉的印象并不好,一个出身卑微的庶人,却偏偏有那一身傲骨。纵使跪在自己面前,身躯中却满是宁折不屈的凛然之意。
就像那个贱人,明明做着低贱的事,有着比庶民更低贱的身份。纵使对她百般折辱,却依旧一副傲骨铮铮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从心底里产生厌恶。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还敢如此目中无人?
而这也不是皇后对顾诚玉厌恶的唯一一处,真正让她难以介怀的是,皇上临死前,竟然将遗言交代给了此人。
她的皇儿成了什么?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还不如一个庶人出身的臣子?且还是个四品官,这让她如何能忍受得了?
当时被顾诚玉一通忽悠,事后她才觉察出了不对来,可恨她就是被此人给耍了。偏偏皇儿拦着她,否则她早就找了借口,纵使杀不了他,也有他受的。
皇上既然将遗言交代给了此人,那就是将他们母子的把柄给了出去。只要一想到能牵制住他们母子的把柄,被捏在顾诚玉的手中,皇后便觉得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