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孙儿混不吝她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一直瞎混,才没什么贵女愿意嫁进来,身份低点的,他们魏国公府又看不上,这才一来二去耽搁了下来。
虽然有外人在这,太夫人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你竟然也会为这种事操心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要是真的想成家立室,你就给我收敛收敛,正经一点,你以为这事,只有你自己愁吗?你父亲母亲更愁!”太夫人说话非常实在,在座的也都知道国公府的情况,闻言又笑了起来,却都不是带着恶意的。
姜幸也被这太夫人的态度逗笑了,总觉得她虽是出自世家贵族,却有自己的一套处事之则,不那么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正掩嘴轻笑,却不防一道视线射过来,她一抬头,发现景彦竟然在看向这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好在他很快就将视线挪走,姜幸也松一口气。
在景彦身旁的季琅也发现了他的眼神,莫名觉得心中不快,他拉过景彦,笑着对太夫人道:“这以后不就要劳烦太夫人替二郎多留意留意了吗,二郎也长大了!”
楚氏一看他贫嘴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很是破坏形象地抓了一个花生扔过去:“你还有脸说别人!”
季琅轻而易举接住,扒开花生皮给吃了,两个活宝将妇人们逗得不行,一时间厅堂里欢声笑语,却突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
“世子哥哥挺好的呀,”姜嫣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扭头看了看景氏,“大嫂经常夸他!”
姜嫣刚说出前半句,大家都是一凛,下意识看过去,听到后半句话才释然,原来是听景彦的妹妹说的,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心怡景彦。
李芸环看了姜嫣一眼,也应和道:“世子这孩子玲珑心思,别看外表世故,心中却澄澈善良。”
太夫人眼睛亮了,似是许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孙儿,忙招呼姜嫣坐过去,天南地北好一顿夸。
景彦却皱了皱眉,多看了姜嫣一眼,又正巧身后的季琅一脸坏笑地怼了他一下,凑过来在他耳边道:“看来你们魏国公府和姜府真是很有缘分啊。”
那边太夫人和姜嫣已经聊了起来,景氏面色有些无奈。
本来是说者无心,却是听者有意,太夫人近日来确实为哥哥的亲事发愁,现在看到一个不嫌弃哥哥的,就想深入了解,那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她却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子……
“祖母,离开席还有段时间,不如趁着这会儿打一局叶子戏吧。”景氏起身,打断了太夫人和姜嫣的交谈,别的夫人光在这坐着也没劲,一听叶子戏都来劲了,俱都附和。
太夫人也有瘾,赶紧让下人去准备,又去轰景彦和季琅:“你们快去前院吧,别在这碍眼!”
看着景彦拉着季琅走了,姜幸捏了捏手心里的玉佩,没有做声。
然而叶子戏还是不适合未出阁的人上局的,余下无所事事的各族姑娘,决定出去逛逛魏国公府,有景氏带着,也不怕冲撞什么。
魏国公府很大,据说这里之前本是王爷的宅邸,后来逐渐荒废下来,到武静朝那一代,老魏国公当时还未发迹,后来他击退塔塔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便赐他魏国公的封号,还赏了他这座府邸。
从太夫人那出来后,姜幸便一直留意着府中的景色,走得比旁人也快些。况且也没什么人在意她,走着走着就将后面人落下许多,到最后竟然全然看不到人了。
紫绢怕姜幸迷路,轻声提醒她:“元娘,咱们歇一歇吧,万一一会儿走远了,那边开席了咱们也不知道。”
石板甬路也到了尽头,姜幸确实有些累了,前面有个游廊,游廊底下有个石桌,似乎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姜幸点了点头,跑过去坐下歇着。
“魏国公府还真是大,只这内院都要顶两个姜府了。”姜幸一边揉着小腿一边道,甬路旁边有片紫竹林,风一吹过竹叶便刷啦啦响,天气原本有些燥热,这里却十分凉爽。
结果等了有半刻钟,却没见后面跟上人来,姜幸以为自己走得太远,正犹豫着要不要原路走回去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
声音是从游廊上传过来的,姜幸她们在下面,靠着墙根,是个死角,如果不是特意扒着栏杆向下看,是很难发现廊下有人的。
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她也听不到后面那些有意思的话。
“嫣娘,听说今日随你们来的那个眼生女子就是你的嫡姐,从青楼里出来那个,是不是?”
“秦三娘,你好歹也是出身言情书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不懂吗?”
“郡主,秦三姐姐也只是好奇,没有坏心的,我们姜府倒是不介意。”
最后一个出声的才是姜嫣,第一个出声的是秦三娘,剩下那个……
今日来国公府上的郡主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姜嫣的母亲李芸环,另一个,则是成王幺女清河郡主,她虽比姜嫣大一个辈,可是年纪却没大到哪去,且又未出阁,自然讨厌别人叫她姨母,所以姜嫣都是直接喊郡主的。
想必那个就是清河郡主了。
“两年前那次陛下寿宴,你嫡姐的舞姿传得可神了,你既然是她妹妹,有没有亲眼见过?当真有那么好看吗?”秦三娘还是止不住好奇心,只不过这次那个清河郡主也并未出声打断她。
“没有了……你也知道,姐姐回到尚书府,就是正经的官小姐了,怎么还会做青楼里那些营生?舞自然也不会跳了。”姜嫣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那语气是遗憾还是嫌弃。
有人听出了阴阳怪气,有人却并不觉得什么。
“听说,漾春楼里一些舞姬到了年岁都会……你嫡姐及笄也有一年了,却无人上门提亲,怕是担心你嫡姐的清白不敢去呢,若是她不出阁,你不是也要耽搁了?”
一些关键重要的话她们不说,可是那层意思谁都懂,红绸有些气着了,便想上去同她们理论,被姜幸一把拽下。
姜幸对她摇了摇头,又凝神去听她们的谈话。
“那毕竟是我嫡姐,何况外头传言都只是捕风捉影,不能全信……姐姐在漾春楼受了那么多苦,见过那么多色令智昏的男人,已经够可怜的了,我怎么忍心怨怪她?”姜嫣叹着气,语气既惋惜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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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件谢礼
廊上聚着的都是平日里亲近的闺中密友,没有旁人在,说话自然也更放肆大胆些。
姜嫣这话表面上是在维护姜幸,可是话里话外却故意将话题往歪道里引,什么叫见识过的色令智昏的男人多了,那不就是拐着弯说她水性杨花?
姜幸出身无法改变,外面的传言再厉害也是有的,可是姜嫣与她同出一府,几句好话不会说也就罢了,还变着法地抹黑她。
若不是这次从墙角下听到了,她还不知道姜嫣竟然如此愚蠢。
那个秦三娘又说话了:“陛下寿宴之上,我大哥当时也在场,他回府之后就连连叹息,即是同情你父亲,又惋惜你大哥,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和妹妹得多糟心。听说当日跳折腰舞的时候,她还对着那些王公大臣抛媚眼呢,真是一点也不知羞耻。”
“还有这种事吗?”姜嫣似乎很是惊讶,“我也没亲眼看到,对这些都不是很清楚呢……”
“是真的是真的,我大哥亲口说的!”秦三娘重复一遍,强调自己并没骗人。
姜幸从墙边忍不住轻笑出声,说起来,那上面的人,有几个是真的亲眼见到了?却都像开天眼一般,三人成虎,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恐怕她在外那些听来可笑的谣言,就是这么传起来的吧。
却不知,这里面的功劳要算姜嫣多少呢?
兴是那些女子里有人耳力不错,墙角的这声轻笑被她捕捉到了,她伸手一打断,竖起耳朵:“你们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了吗?”
姜幸赶紧捂住嘴,向墙角里靠了靠,却感觉廊上脚步越来越近,她刚要蹲下身,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彦靠在廊上的立柱旁,抱着臂看着几个女子,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的,竟然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
“难不成,你们那日都去了陛下寿宴?”景彦脸上的笑容充满嘲弄,嘴角微微勾起,与在太夫人那里时的态度又全然不同,更不可一世些,“怎么一个个说的都跟亲眼看到似的。”
众女神色一凛,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姜嫣一见到景彦,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秦三娘红着脸,很是不服气:“怎么,世子要替那个女人说话,莫不是也被勾去了魂?再说,这些话都是大哥告诉我的,我又不是故意说闲话编排别人!”
“啧啧啧!”景彦边摇头边走下来,笑容很是古怪,“听听这话说的,被勾去了魂,我还以为自己还在漾春楼呢。我要是你大哥,现在听见你这么说得羞死,抛媚眼嘛人家姑娘倒是没有,你大哥在宴席之上看直了眼却是有的,这个本世子能作证。”
“你!”秦三娘气得站起身,脸涨得通红,指着景彦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论伶牙俐齿,她竟然还不如一个男人。
一直没说话的清河郡主却清了清嗓子,她回头看了景彦一眼,眼中憋着笑意,转身后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行了,以后这些没有根据的话都别说出来,你们都是有教养的,别让人笑话去。歇脚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清河郡主带着人走了,唯有姜嫣有些依依不舍,她看了一眼那些人的背影,最后却是咬咬牙跑到景彦面前,低着头委屈道:“世子哥哥,今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姜府又要被人抹黑了。”
景彦挑了挑眉:“原来你还知道姜府的颜面啊,我还以为你讨厌你姐姐呢,才一句好话也不愿替她说。”
姜嫣后面的话都堵在喉咙里,闻言猛地抬头,她没想到景彦会这么说她,景彦却不打算继续同她纠缠了,越过她向左一跳,跳到栏杆上,向下一看,本是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咦,人呢?”
—
姜幸只听到了景彦的第一句话,之后就没将注意力放到廊上了,因为季琅正在廊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眼神中也带着玩味的笑意,姜幸却能从他的神情里察觉出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怎么不上去跟她们理论理论?还是她们说的确有其事,你没什么好辩白的呢?”
姜幸走过去,笑意绵浅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季琅神色微变,似乎被她给盯毛了,慎得慌。
心中一紧:莫非她记起来漾春楼的事了?
“你这是做什么?”季琅有些警惕。
姜幸以轻纱掩唇,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声笑了笑,下意识流露出的媚态,让季琅双眼一亮之后又皱紧眉头。
“小侯爷可否赏个脸,借我一柱香的时间?我有事想同小侯爷说。”
季琅退后一步,模样有些慌张:“本侯今日未带随从!”
红绸和紫绢相视一眼,也有些不明自家元娘的用意,姜幸却笑了笑,没有管他,盈盈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那小侯爷可莫要后悔。”
姜幸真的走了,为了不让游廊上的人发觉,她选了紫竹林里面那条路,虽然蜿蜒,但只有这一条石板路,走丢是不会走丢的。
“果然是楼里出来的,行事放浪大胆,丝毫不懂矜持!”季琅握着拳头,看着姜幸越来越远的背影,目光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她扭动的腰身之上,自己也没发现他到底看了什么,看了多久。
总之是半晌以后。
“啧,本侯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季琅匆匆追了上去,脚步丝毫没有迟疑,落下去半路,竟然不多时就追上了,到了近处,季琅叫住主仆三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他跑地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要摆架子,以示自己并非是受一个小女子引诱加胁迫才追上来的。
姜幸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而后又急忙忍住。
她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枚手帕,刚递上前,还未等说什么,季琅急头白脸地退后一步,眼中满是怒火,疾声厉色地指着她的手帕:“你让本侯来,就是要做这事?还私相授受……本侯没有这个兴趣,也不喜欢你,更没有要娶你为妻的打算,你将心思收一收吧,今日的事,本侯还能当做没看见!”
季琅说完,偏过头去。
姜幸有些错愕地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绣着鸳鸯图样的手帕,突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可是误会能误会到如此长远的未来,姜幸也着实没想到,什么喜欢娶妻都说出来了,这个季琅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小侯爷不如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啊。”姜幸将手帕打开,露出了一截羊脂白玉。
红绸和紫绢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琅一扭头就看到了,顿时瞪大了眼,下意识伸手去摸腰间,果然没摸到那枚玉佩。
连尴尬都顾不上,季琅急忙去抢姜幸手里的东西,好像恐怕她发现什么一样,却不想姜幸动作更快,收回手,一下让季琅抓了个空。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是我的玉佩,你快给我!”季琅神色焦急,又要上手抢,这次姜幸直接把玉佩包好放回了怀里,季琅眼睁睁地看着,却毫无办法。
他总不能扑上去撕扯她的衣服吧!
“你想怎么样?”
“小侯爷将玉佩掉到巷子里了,要不是我,这玉佩就会被人捡了去。”
“那也是我的,你既然捡到,就应该物归原主!”
“还你也行,不过小侯爷要答应我一件事。”姜幸笑意深深地看着他,眼中似乎不怀好意。
季琅定了定身,偏过身去,纵了纵鼻子,强装镇定道:“不就是一块玉佩嘛,本侯要多少有多少,你少拿这些来要挟我,给还是不给,来一句痛快话!”
姜幸却不出声了,她看了横脖子的季琅半晌,突然展颜一笑,两手别到身后,漫步走到季琅前面,边道:“我才归府不久,对京中之人不大了解,相知之人也甚少,至于哪个府上哪个娘子姓甚名谁,更是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