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桂又道：“可是公主，晴儿已经死了，如果她不死，咱们细细审问的话，她没准会松口，说出幕后主使的人到底是谁。”
沈千络转头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在想，那天八公主还真是决绝，其实她心里明明知道，那八十棍子打下去，晴儿估计就只能剩下一口气了，可是八公主却当即吩咐打一百，这也太奇怪了。”
兰桂已经点燃了三根蜡烛，屋子里一下子又亮了起来，沈千络也已经没了困意，靠着枕头跟兰桂说话，自从进宫之后，两个人经常这么说话。
沈千络现在已经不想再睡了。兰桂搬了一张卧塌过来，自己又拿了一床薄被。兰桂吹熄了蜡烛躺了下来。
“不过。照奴婢这几日冷眼观察来看，还有那日德妃娘娘在花园里跟咱们说的话，奴婢觉得，或许她的身后还有指示之人。”
沈千络道：“按照八公主的性格。我觉得她背后还有人指使的可能性很大。不过究竟是何人指使就不知道了。”
兰桂道：“公主，恕奴婢直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查出八公主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沈千络叹了一口气，说道：“兰桂，你那天注意到杜鹃了吗？就是在晴儿被拖出去的时候，杜鹃的表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兰桂思考片刻，道；“奴婢当时确实观察了杜鹃。她似乎很难受，想要阻拦，但是却没有发作。晴儿毕竟是她的妹妹，而且现在已经死了。对了，奴婢今天去司膳局拿饭菜的时候，还看到杜鹃了，她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大概是昨晚哭了一整夜，今天难过了呢！”
沈千络在床帐中微笑了一下，转而吩咐道：“那咱们还是先说动杜鹃吧，她是八公主的贴身宫女，死了妹妹，肯定需要人安慰。”
兰桂道：“公主放心。奴婢知道了。”
沈千络思考良久，忽然有从床上爬了起来，重新点上了蜡烛，写了两封书信，用红蜡烛封了起来。垫在了桌子底下。第二天早晨交给仆人，一封书信给了哥哥沈荣，另一封书信交给了赵子喻的手下夜风，叫他亲自带着送到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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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就到吐蕃使臣道京城的日子了。头一天，在外面的四皇子，七皇子和十皇子全都回来了。宫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时节近夏天，夜复见长，沈千络一到夏天睡觉就少，一早晨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现在宫中都有流言传出来，说沈千络要封公主，去和亲，嫁给藩王。宫女太监们都在私底下引论，心疼沈千络竟然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大家都心疼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但是沈千络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依旧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大家有说有笑。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就喜欢比自己岁数大的老头子。
这天早晨，沈千络照例早早地起来，站在铜镜前换衣裳。江月挑了一件桃红掐丝宫纱长裙，蝴蝶落花披帛。沈千络试了一下就脱下来，道：“我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件衣服太招摇了。换一件吧。我记得前几天皇后娘娘赐了我一套藕荷色双鹿绕林长裙，还有那件白色的雪花外衫，穿那一套吧。”
江月笑道：“公主穿什么都好看，只不过这套衣服有点太素净了。今天宫里人这么多，公主你也要穿的鲜亮一点，这样才能艳冠群芳。”
沈千络道：“我不用艳冠群芳，太招摇了大家更加不喜欢。还是去给我拿那套衣服吧。”
江月转身去拿了衣服。沈千络换好了衣服之后，带着江月和兰桂去皇后宫里请安。虽然还是一大早，但是那里已经很热闹了。门口堆满了礼物，沈千络静悄悄地走进去，殿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除了她已经认识的几个嫔妃之外，东边还坐着几个男子。
首座上是太子。他的眼圈下面有点青黑，估计是这段时间没睡好。挨着他坐的是三皇子。一直在低头抚弄着一串楠木佛珠，不知道再想什么。三皇子旁边挨着一个年轻男子，皮肤黝黑，双手都有茧子，似乎是经常在外征战。沈千络前世见过，知道他是四皇子。然后便是萧若，从沈千络一进来，他的目光就放在自己身上，沈千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萧若的旁边，是一个眉清目秀，十分俊朗的小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那是年纪还小的十皇子。沈千络虽然心里明知道他们是谁，但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求助地看向皇后。
贤妃娘娘先说道：“来，千络，本宫带你认识认识。太子殿下，三皇子和老六，你应该都认识了。三皇子旁边的那个是四皇子，萧璇。老六的旁边，是本宫的儿子，十皇子萧源。”
沈千络对众人一一行礼。四皇子萧璇马上站了起来，给沈千络回礼，又说道：“千络公主好生客气。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这么多礼。”
沈千络微微一笑，眼睛看向十皇子。但是十皇子萧源却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很敷衍地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就自顾自坐下了。
沈千络却发现，直到自己已经落座，萧若的目光还放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皇后娘娘已经上了第一道茶，她才猛然想起，萧若最喜欢的就是藕荷色。
不对，确切地说，萧若最喜欢女子穿藕荷色。她还记得前世，成亲之后，有一天，自己也是穿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裙，萧若也是盯着自己看了良久。
沈千络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了。也真是，怎么自己今天穿衣服之前，都没想到这一点。按照萧若这么深重的心思，没准又要多想了。
沈千络默默喝了一口茶，看萧若还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立刻抬起头来，蹬了萧若一眼。众人都在聊天，没有看到沈千络，只有四皇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看到了他们的互动，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不过沈千络没有看到。她除了瞪了萧若一眼之外，其他的时候，自己的眼睛都在十皇子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自己始终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沈千络自问，这真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他，为什么他的样子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
沈千络有点尴尬的低下头。皇后看人齐了之后，说道：“既然今日各位都到本宫这里来了，本宫也就多说几句。”
纯懿贵妃时不时地咳嗽两声，似乎感染了风寒。皇后看向她，道：“纯懿贵妃，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明日吐蕃使者就要到了，这宫里的大小事务，还要多靠你帮忙。”
沈千络关切地看着自家姑母。但是她很快就回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没事。都是小毛病。皇后娘娘放心，吐蕃使臣来了，臣妾一定会尽心尽力。而且，还有贤妃姐姐在旁帮衬着，其实臣妾也不会多累的。”
皇后道：“那就好。本宫身体不好，就请各位妹妹多费些心思吧。等到本宫好了，自然会帮助妹妹们。这次的事情就劳烦你们了。”
贤妃与纯懿贵妃都答应下来。皇后又道：“太子殿下，外面的事情，就请你多帮帮忙了。”
太子淡淡道：“请皇后娘娘放心。”
众人议完了事，都相继离开了。沈千络往自己的宫殿里走，刚到了门口的宫道处，却看到了七皇子萧玄和徐仁慧。
他们二人正在路上慢慢走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千络知道这两个人都跟萧若关系最好，自己如何敢上前，转身想回走，但是七皇子却在此时忽然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沈千络。
七皇子立刻张口打招呼：“千络公主？怎么转身就要走了？毓秀宫可不是在那个方向吧。”
沈千络没有办法，只得转身走了回去，给七皇子行了一礼数，乖巧地说道：“七皇子安好，刚刚在皇后娘娘宫里，怎么没有看到您？”
徐仁慧趴着萧玄的耳朵，悄悄地说道：“这个小公主难缠的很，连萧若都怕他。”
沈千络很恨地看了徐仁慧一眼。
第23章
“七皇子现在要回宫去休息吗？”沈千络问。
“走了一段路，现在正好有点渴了。”
人家都已经这么讲了。而且都已经在自己的宫门口上要不是不让一让，也太说不过去了。沈千络刚想出口谦让，萧若和十皇子却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
七皇子与萧若素来是关系最好的。沈千络退后几步，十皇子见了她，还是气呼呼的样子。也不打个招呼。
七皇子责备道：“老十，怎么你见了千络公主，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不懂礼数。”
十皇子竟然又瞪了沈千络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离开了。七皇子还想叫住，萧若却拉住他，说道：“行了，老七，由他去吧。”
沈千络道：“既然两位皇子还有话要说，那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徐仁慧立刻把沈千络拦了下来：“哎，别走啊，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沈千络只得再次回来：“三位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七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萧若，立刻会意，说道：“千络公主，我与仁慧，还有六哥一道出来，连一口茶水都没喝，不知道公主愿不愿意赏脸给一口茶喝，我们也好在你宫中歇一歇。”
沈千络还没回答，但兰桂却先替她回答了：“那就请三位进去吧。”
三人倒还真是不客气，转身就往宫里走。沈千络没有办法，也跟着进去了。正巧八公主也过来，恰好看见了三人往沈千络宫里走的一幕。
八公主冷哼一声：“看来惠妃娘娘说的果然没错。她现在就是在打皇子们的主意。这六哥马上就要封王了，七哥也快了。不管到时候她嫁给谁，还不都是顺林成章的进了皇家的门。”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杜鹃却没说话。八公主没得到想要的回应，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发现杜鹃还是红肿着两只眼睛，嘴巴也微微张着，跟个傻子一样。自从她妹妹晴儿没了之后，杜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神魂驰荡，越来越像个游魂，也不知道在干嘛。八公主有点厌恶的说道：“你最近怎么了，还有没有个奴才的样子。”
杜鹃这才回转过来，立刻想去搀扶八公主，却被她厌恶地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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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到了沈千络宫里，一下子来了两位皇子，小贵子立刻忙东忙西起来。沈千络带着他们进了屋。
萧若进了屋，就仔细地看着她屋子里的陈设。正殿是三间宽敞的屋子。中间并不曾隔断，只用屏风隔开。屏风上面的图案，一幅是塞外的景致，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另一张屏风上是一片江水，两旁是桃花和杏花。旁边题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华麟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宫里有不少洛国风尚的摆件，还有一些女子喜欢的小玩意。三人在檀木圆桌边坐下。沈千络端了茶具过来，又拿了雪莲茶，坐在圆桌后面的茶桌变烹茶。徐仁慧看着她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对外界风传她要去吐蕃和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徐仁慧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要提醒她一下，便道：“小公主，您不知道外面都在传，说陛下要把你嫁给吐蕃做王后。你不知道吗？”
沈千络悠然地烹茶，故意说道：“知道。”
“那你不着急？”
沈千络笑了：“急什么。反正没人愿意娶我。上次贤妃娘娘一跟十皇子提起我。把人家吓的像个避猫鼠。这回又来了个吐蕃国主，我都已经习惯了。不过现在一切全无定数，没准人家使臣过来，压根看不上我。我又干嘛这么担心。”
萧若与七皇子对视一眼，都笑了。萧若看着沈千络白皙细长的手指熟练地操作着茶具，她的袖子被她往上褪了一点，露出一小截莲藕一般的手臂。七皇子萧南，素来被大家称赞，心思细腻，比女子还厉害。刚才萧若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沈千络端了茶过来，依次放在大家的面前。然后就转身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七皇子喝了半杯茶。对萧若道：“六哥，其实若是父皇真的把千络公主嫁给吐蕃国主，我才真的惊讶。历来帝王，素来害怕藩国之间连接过密，互为犄角，对中原造成威胁。所以才会有皇帝把自己的公主或者宗室之女嫁给藩王。就是为了防微杜渐。但是父皇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想把藩国的公主，再嫁给藩王，这确实不太合理。”
沈千络把殿门关上，自己也出去了。但是她也和兰桂在外面听着里面谈话的声音。萧若听了萧南的话，道：“父皇英明一世，不会没有想过这一点。只不过八妹是他身边唯一的女儿，他现在舍不得。而且，洛国一向忠心耿耿，又没有功高盖主之嫌，所以才会让父皇产生这样的想法。”
萧南眯了眯眼睛：“所以，六哥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咱们在父皇身边说话的分量，老七你心里还不知道吗？而且这件事，就算太子去说，父皇只怕也不会把他的意见放在心里。没用任何作用。”
徐仁慧打断了二人的话：“唉唉唉，说几句就得了，别没完没了的。这么好的茶都放凉了。赶紧喝完，还要去宫中宫中用饭不是吗？”
萧南起身道：“是了。这茶再好喝，也不如饭管饱。六哥，走吧，去晚了又要被人说了。”
萧若道：“老七，这话也就你能说得出口，给皇后娘娘的请安你都敢逃，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南哈哈大笑。三个人也不再多坐，转身走了。沈千络立刻走到院子中央，嫁妆跟兰桂看那一丛盛开正好的月季花。萧若故意走到沈千络面前，说道：“千络公主，我们要走了。”
沈千络有点慌乱地掩饰道：“好好好，有机会再见。”
萧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日就留宿在宫中的秋白殿。千络公主如果找我有事，就去那里找我。”
沈千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掩饰自己的慌乱：“六皇子请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扰您的。你自己在宫里好好玩，好好吃。”
沈千络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殿了。萧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跟着萧南与徐仁慧离开了。
但是，人一走了之后，沈千络却完全没有了刚才淡定从容的样子，她和江月落霞两个人一起收拾东西，却不小心割伤了手指。细细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一直到上药的时候，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兰桂把她的伤口仔细地包好。她也实在不想看沈千络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想看她一直这么苦着自己，闷头想主意。
沈千络看着自己的伤口，小声说道：“兰桂，我记得宫里有一个小佛堂是吧。跟我去拜佛吧。我想去佛堂静静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