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脸上是生气的神色:“七弟不喜欢参加宴会,就罢了。至于六弟,你看他那样,会听咱们说的话吗?所以就都算了。”
谨王道:“从前看着,六弟还真的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但自从娶了王妃之后,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秦王回道:“他们那两口子,就是一对狐狸,一个比一个聪明,谁能骗得了他们。”
谨王道:“二哥,我从前就觉得,六弟是个心计深沉的人,却没想到,隐忍至今,父皇交给他的几件事情,处理的都妥妥当当,现在太子已经到倒了,那太子之位.....”
秦王生气道:“这算什么,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现在又三弟你跟我联手,咱们兄弟齐心,还怕什么,另外,四弟现在也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之后,咱们跟他好好说说,四弟应该也会帮助咱们,等到那个时候,岂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谨王回道:“既然决意投到二哥麾下,那弟弟也需要拿出一些诚意来。二哥不知道,四弟在京城里有个相好的,叫林晓云。这林晓云和六弟的王妃十分交好。前几日四弟在战场上受伤的事情,弟弟已经找人放风给她。她着了急,去六弟王妃那里偷了令牌,现在已经出京城了。”
秦王疑惑道:“三弟做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谨王回道:“二哥,您不妨想一想,如果那个林晓云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咱们想想,四弟会怪谁?”
秦王冷笑一声:“那自然全都是六弟王妃的责任。”
谨王会心一笑:“二哥果然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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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之后,离除夕就越来越近了。贤妃因为近了年关事情太多,时不时地就叫沈千络进宫帮忙看账本做事情,帮忙解决了不少东西。沈千络也喜欢跟贤妃说话,有时候事情做完了,还留在她宫里跟她说说话。
这一日,因为恬下了雪,贤妃就留着沈千络在自己宫里,坐在暖凳上说话。沈千络坐直,也不敢靠椅背。倒是贤妃歪着坐,紧靠着灰鼠椅背。手里捧着鎏金香炉,对她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本宫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怎么能照管的过来?”
沈千络立刻道:“母妃这是说哪里的话,为母妃做些事情,是儿臣应该做的,母妃不必介怀。而且,今日儿臣去姑母宫里看她。她虽然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但是宫里的一切布置都好的很,可见母妃是用了心的,儿臣真是万分感谢。”
贤妃摇头笑道:“这有什么。本宫与洛国算是亲家。与你姑母也是。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而且,本宫素来也想着,要是你姑母醒来了,宫里的大小事情,本宫还要靠她帮忙,或者就把宫里的事情直接交给她。”
沈千络道:“母妃。只怕您要一直累着了。就算我姑母醒过来,以她的性格,估计也不想再跟宫里的事情有所关系了。”
雪丹把茶放在沈千络桌上。自从她跟萧若成亲之后,雪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这样。但是因为她是贤妃身边的大丫头,沈千络也懒得跟她计较。每次雪丹顺道服侍自己,沈千络还要道谢。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拿了一封信过来。贤妃打开来看,看完了对沈千络道:“源儿要回来了?”
沈千络愣了片刻,道:“十皇子是从哪里回来的?何时到京城呢?”
贤妃微笑道:“还有两三日的功夫估计就到京城了。是从扬州那边过来的。本宫很是想念他,而且,他好像还没有见过你这位嫂子,到时候,叫她到你府上去请安。”
沈千络道:“好,到时候都给母妃安排就是了。”
贤妃思虑片刻,又说道:“对了。本宫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若儿身体虚弱,从小到大,也没有劳累过。这些日子他父皇重视他,把很多事情都给他做。他也太累了。”
沈千络眨眨眼睛:“母妃的意思是.....”
贤妃道:“本宫倒是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跟你说,源儿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历练着去办,就譬如清查吏治这件事情,若儿也不妨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你回去有时间的话,就告诉若儿一声,就把这件事交给源儿办吧。陛下那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沈千络轻轻皱起眉头。她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母妃见谅。我是个妇人,朝堂里的事情,确实不便议论,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说,萧若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
第60章
贤妃听了沈千络的回答,脸色登时就变了。关于贤妃的事情,萧若虽然没怎么提过,但是沈千络的心里也清楚,贤妃一向偏爱十皇子萧源。甚至偏爱的有些过分。为他筹谋算计,衬托的萧若好像都不是亲生的。
贤妃已经不疼爱萧若。要是自己还不再外头帮着他,那他又该如何自处。所以,她宁可得罪了贤妃,也要在外人面前保全萧若的脸面。但是所幸贤妃也没有当场发作,脸上照旧带着笑容。说道:“本宫也是把若儿累着,你别多心。本宫没有别的想法。”
沈千络马上下了这个台阶:“儿臣自然知道这个。十皇子和安王都是您的儿子,您自然是一样疼爱的。母妃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是十皇子一路奔波到了这里,马上就让她去管事。儿臣也觉得不太妥当。怕妨碍了他休息。”
贤妃是个聪明人,沈千络这话一说,她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思考之下,她会心微笑。沈千络觉得自己似乎也不便打扰,就起身告辞。当然,贤妃也并没有开口挽留她。
沈千络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一直在面子上维持良好的婆媳关系,终于在今天撕下了面具。不过沈千络却病不觉得后悔,因为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临出宫之前,她又转道去了披香殿,再次看望姑母。顺便嘱咐了檀香,一定要照顾好,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包括贤妃靠近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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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络回去的时候,萧若也在府内。难得他今天没有事情。萧若正在跟忍下棋,而他的对手是徐仁慧。
说来也巧,自从她和萧若成婚以来,没见过这家伙一次。后来秋季科举的名次出来之后,所有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闭关发奋去了。高中进士十七名,让他的父亲徐老尚书都大吃一惊,直说徐家后继有人了。
徐仁慧眼见沈千络过来,起身笑道:“王妃娘娘,又去哪里帮忙了?现在你可是京城里最忙的人。”
沈千络微笑行礼:“还未恭喜仁慧大人高中。明年春天,最少也能得个五品官位吧。从前看着大人似乎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没想到闭关之后,能高中进士十七名,实在是让人羡慕。”
徐仁慧道:“王妃娘娘,你家侄儿可是明经第五名。如朝便是四品文官。不愧是中书令大人的爱徒,而且,你这位侄儿,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想必将来位极人臣也是有可能的。”
萧若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若是互相奉承的话,怕是要一直说到中午也说不完。”
萧若说完,三个人都笑了。沈千络坐到萧若旁边,说道:“你们两个的棋局下的怎么样了?”
徐仁慧道:“我快被你家王爷打输了。现在又来了你这个帮手,更不行了。”
沈千络回道:“观棋不语。放心,我就是在这里看看,保证一句话也不会说的。你们两个只管下棋就是了。”
但是让徐仁慧这个话痨不说话是根本不可能的。果然,还没安静了一刻,他就又开口:“言之,你说,林晓云小姐死在匈奴了,她尸身要运回来,是不是至少也要到年关了。她的爸妈知道了,得多伤心.....”
沈千络一听到这话,如同头顶响了一个焦雷般,声音颤抖着重复道:“什么,你说什么?谁,谁死在匈奴了?”
萧若立刻瞪了徐仁慧一眼。徐仁慧也也是到自己忘了萧若的嘱咐,说错了吗,马上闭嘴。但是一切鲜艳已经为时过晚。沈千络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徐仁慧的手臂:“我在问你,你说谁死在匈奴了?”
徐仁慧立刻捂住嘴,什么也不肯说。沈千络转向萧若:“萧若,我问你,刚刚徐仁慧说的什么意思,你告诉我。”
萧若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沈千络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出去问别人。反正我肯定可以问出来的!”
萧若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腕:“是骠骑将军的女儿林晓云,她去匈奴找四哥,结果到了的第二天,在营帐外面遇到了匈奴人的伏击,林小姐被乱箭射中,那箭上涂了毒药,来不及医治人就不行了。”
沈千络如同被撂在大海里一般,整个人脱了力气,坐在了地上。萧若立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双臂抱住,说道:“怎么会呢?我明明,前些日才见过她,她说过,马上就会回来的。”
萧若安慰道:“阿络,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但是现在,也就节哀顺变吧。”
沈千络的泪水落下,喃喃自语:“为何会出了这样的事,要不是,她拿了我的令牌,必然不会如此。这岂不是我的罪过。”
徐仁慧立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萧若也不再理她,只把沈千络扶到屋子里,安慰道:“阿络,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时的厉害,你已经跟她讲清楚,她不听,那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沈千络双手冰凉,一把握住萧若。追问道:“可是,萧若,晓云既然已经平安到了匈奴,有武王殿下的保护,怎么会在营帐之外被箭射中,而且为什么,那箭是涂了毒的?就好像,就好像是故意要她的命。”
萧若道:“这件事情确实有奇怪之处。可事发之地远在匈奴,现在又有战事,就算要查,去哪里查?”
沈千络咬着牙说道:“晓云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肯定是有人害她。我不管,就算整个京城都翻过来,我也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害的她。”
萧若安抚地拍着沈千络的后背。沈千络越发伤心。虽然她与林晓云认识还不到一年,但是两人都有知己之感。本来未来应该一起斜倚熏笼的朋友,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在这大寒冬天,叫人如何能不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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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云的灵柩是过年之后才送回来的。沈千络因为走了雨宁,死了林晓云,每日都是闷闷不乐的。过年之后,正月初五,就该林晓云的灵柩到京城的日子了。沈千络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
兰桂和落霞照例给沈千络梳妆。发髻梳好之后,落霞从盒子里拿出根长长的金步摇来。沈千络把落霞的手推开,道:“今天是晓云灵柩回京的日子,我要穿素衣,带素银簪子,戴白花。”
落霞还想说点什么,兰桂却制止住了她,小声说道:“就听娘娘的吧,她今天是要去灵堂给林晓云上香的。”
沈千络低下头,一滴眼泪从鼻尖滑落下去。说句实在的,虽然她今天是要过去骠骑将军府,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对面林晓云的尸体和灵柩,沈千络就觉得无比难过,甚至有些不敢面对了。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要去见林晓云最后一面。沈千络换好衣服,走到门口,却被萧若拦了下来。
“阿络,你不能去。”
沈千络皱眉道:“萧若,晓云马上就要下葬了,我无论如何也要过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别拦着我。”
萧若抓住她的手臂:“你今天这么过去了,如果骠骑将军府的人把林晓云的死归咎到你的头上,你怎么办?”
沈千络道:“没事的。骠骑将军和夫人昨日还给我写了一封书信,还是他们让我去将军府祭拜晓云的,他们怎么会为难我呢?”
萧若依旧拦着她:“那你可知道,其他人会不会怪你?如果他们伤了你,你让我如何自处,还不如不去。”
沈千络听得出萧若似乎话里有话,问道:“你说的是谁?”
萧若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次问道:“阿络,你一定要去吗?”
沈千络郑重地点了点头。萧若幽深如潭的眼睛望向她,说道:“好。那我同你一起去。”
沈千络没有再推辞。主动握住萧若的手,说道:“好。那我们一起去。”
夫妻二人坐上一辆素盖马车,一同往骠骑将军府去。才刚到门口,就听见哀乐。沈千络捂住胸口。闭上了眼睛。萧若带着她走下马车,还没进府,就看到满目的白色。府里人的眼泪好像把空气都湿润了。
门上的家丁看到两位贵人到到来,亲自带着进了府门,骠骑将军和夫人都出来迎接他们。只不过这短短日子的光景,骠骑将军和夫人都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了下去,看的叫人心疼。虽然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但是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被他们视为掌上明珠的。
沈千络给两夫妻行了一礼:“将军,夫人,现在只要一想到晓云,本宫就觉得难过,如果她没有从我这里偷盗了令牌,可能就不会丧命了。”
骠骑将军道:“这事与王妃娘娘无干,我们女儿的性格,我们自己知道,就算没有令牌,她也想方设法的出去。王妃娘娘,难得您过来,晓云生前也经常对我说,视您为知己,今日,您去跟道个别吧。”
第61章
按照这边的规矩,未出嫁的女儿如果死去,都要黄昏时分入殓下葬。林晓云当然也是如此。沈千络顺着骠骑将军夫妇的指引,走过正在做法事的合和尚和道士们,看到了灵堂。直到沈千络看到摆在灵堂正中间的灵位,这才真的相信,林晓云是真的去世了。
这样一个鲜活的,年轻的生命,消失了。沈千络转过头。竟然没有眼泪。她哑着声音对萧若说道:“萧若,让我一个人进去,跟晓云告个别。”
萧若点了点头。沈千络低头抚了下酸痛的膝盖,走进去。她跪在蒲团上,焚香之后,竟然站起来,向着灵位后面,林晓云盖着白布的尸身走过去。守在灵堂里的下人们都惊呆了,立刻阻拦道:“娘娘,别过去看。”
沈千络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直接到了旁边,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掀开了白布。
林晓云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沈千络手指抓着白布的一角,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林晓云已经穿戴齐整,看不到身上的伤口。沈千络目光下移,想要看看她的手,却发现,林晓云的双手,指甲都是乌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