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喻嘲讽的笑道：“萧若，你现在在这里自作聪明，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他说完，捡起了自己被丢在地上的剑，转身直接到了门口。萧若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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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源果然遵守约定，三日之后，他来找沈千络，告诉她皇帝愿意见她一面。沈千络喜出望外，第二天一早，连忙穿戴了一番到宫里去。到的时候皇帝还没有下朝，就先让她在偏殿中等候。沈千络知道皇帝现在心里有气，自己如何敢坐下，只能跪在殿中，等待着皇帝回来。
结果她一直跪了半个多时辰，皇帝才下朝换衣服回来了。沈千络听到他的脚步声，都觉得心里紧张。皇帝步入内殿。沈千络立刻跪步上前，给皇帝磕了一个头，作为请安。或许是因为姑母的缘故，皇帝的态度还算可以，直接吩咐身边的林光：“把安王妃扶起来，给她倒杯茶。”
茶水端上来的时候，沈千络也没有喝，她也没有开门见山地就说萧若的事情，而是先关心皇帝：“父皇近来气色不错，估计开心的事情也很多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说道：“朕近来心情确实不错。因为你姑母醒了。朕从前根本就没有想过她还能睁开眼睛，现在失而复得，自然是高兴的。”
皇帝说完，又看了沈千络一眼，两个人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沈千络先开口：“父皇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要是有什么吩咐，不妨就告诉儿臣吧，儿臣一定全部做到。”
皇帝思考良久，说道：“千络，朕确实有个事情让你办。虽然你姑母现在醒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朕总是若即若离，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没有间隙，朕总觉得跟她隔得好远，千络，在你姑母心里，你是很重要的，朕在想，你能不能帮朕娶劝说你的姑母。”
沈千络心里不禁开始冷笑。自己的姑母为何会远离皇帝，他心里应该像明镜一般。就是他让自己的姑母无法生育，永远也得不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允许夫君这样的背叛。按照自己对姑母的了解，她是永远也不会原谅皇帝的。但是，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之后的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而且，如果这种背叛之人只能得到口头上的惩罚，那也太轻了。沈千络思考良久，站起来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劝说好姑母，让她解开对您的一切芥蒂。但是，儿臣斗胆说一句，儿臣对父皇，也有一个要求。”
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在跟朕谈条件吗？还是说，你在威胁朕？”
沈千络立刻跪在地上，解释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对我姑母的情谊，是夫妻之情，儿臣对萧若，同样也有夫妻之情。儿臣愿意成全父皇，求求父皇，也成全儿臣一次，好吗？儿臣只希望，可以到关押他的地方去看看他，就可以了。”
皇帝似乎有些生气：“朕惩罚安王，是因为他犯错，朕让你去劝说你的姑母，是为了我们两个人。你是朕的儿媳，竟然不懂得孝道，公然跟朕谈条件，你觉得，这是做侄女和儿女该守的本分吗？”
沈千络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跪着往前凑了几步，说道：“父皇，儿臣不是在跟您谈条件，儿臣只是觉得，萧若也是您亲生的儿子，况且，儿臣只是想去看看他，儿臣保证，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而且，儿臣到了牢里，也会告诉萧若，是父皇恩准儿臣进来看他的，儿臣这懿进去，也是全了父皇和萧若的父子之情，难道不是这样吗？”
皇帝冷笑道：“怪不得宫中人人都说，你长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朕今日算是见到了。怎么，朕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朕有十个皇子，人人都犯过错误，都挨过朕的训斥，有五个皇子都被朕下令关押过，怎么，别人就可以禁足关押，就只有你，非要进去看望吗？”
沈千络拼命地摇了摇头，连着给皇帝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红肿了一大块，她流着眼泪，一遍遍地重复：“父皇，儿臣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儿臣知道萧若的性格，如果她不见儿臣一面，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儿臣是她的妻子，儿臣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出事啊！”
皇帝的回答依旧很是冷漠：“你放心好了，朕不会让他有事的。你先回去歇着吧。”
皇帝转身要走，沈千络却忽然双手抱住皇帝的腿，说道：“父皇，您还记得吗？当初，当初是您给我和萧若指婚的呀！您不能抛弃萧若，也不能抛弃儿臣，更何况，如果萧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儿臣也不想活了！如果儿臣也死了的话，我的父王和母后，他们该怎么办？他们会伤心死的！”
皇帝往外挣扎的动作忽然顿住了。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他，让他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但是因为刚才两个人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两下之间，沈千络竟然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皇帝和林光全都惊呆了。林光立刻伸手去扶，一个人却先他一步赶到了那里。
原来是纯懿贵妃赶来了。她用双臂托住马上就要倒在地上的沈千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但是沈千络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皇帝的表情很是僵硬，想去安慰纯懿贵妃，但是对方却已经抱着沈千络，就跪在当地，顺势往后退了几步，说道：“陛下，臣妾的侄女晕倒了，能不能让臣妾带她回去医治一下，有什么事情，等她醒过来再说可以吗？”
皇帝立刻说道：“好，好。你快点带她回去吧。”
纯懿贵妃把沈千络亲自放在春凳上，转身离开了。皇帝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他发现，自从纯懿贵妃醒来之后，就再也不穿以前最喜欢的玫瑰粉色和浅红色了，她的装扮忽然素雅了起来，一律都是月白天青，头上的首饰也都是银质的，皇帝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他从前说过，纯懿贵妃穿玫瑰粉和浅红色很好看，她从前一直都穿这两个颜色，顶多再加上一个秋香色，但是如今，她却不肯再穿了。
皇帝如今只是觉得有些后悔，其实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不会再纯懿贵妃的汤药饮食里面加东西，其实按照纯懿贵妃的性格，就是让她生下一个孩子，无论是皇帝或者是公主，她都不会有安心让他去争夺太子之位的想法，纯懿贵妃并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很怕这件事会被她知道，但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知道了。虽然皇帝的内心承认，这件事情是他做错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和纯懿贵妃还有一条回头路可以走，他们还能够回到从前，而目前能劝说好纯懿贵妃的，也就只有沈千络了。
昏迷的沈千络就这样在全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抬着到了披香殿。纯懿贵妃知道她跟太医院的副手院判张青轩素来要好，就立刻派人到前面去请了他过来给昏迷的沈千络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沈千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姑母正坐在自己身边，用勺子往她的嘴里灌药。沈千络忽然想起，自己当时下令瞒住她有孕的消息，除了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姑母也是不知道的，万一里面有什么伤害胎儿的东西该怎么办？
第72章
一想到这里，沈千络立刻把药推到了一边。纯懿贵妃却摇头说道：“喝完了它吧，都是补血保胎的药。”
沈千络诧异道：“姑母，您，都知道了吗？”
纯懿贵妃坚持把药给她喂完，沈千络也听话的全部喝了下去。在姑母身边，沈千络卸下了所有的负担，靠在了姑母的身上。纯懿贵妃伸手揽住她，姑侄二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纯懿贵妃才问出内心最深处的疑问：“络儿，人人都说，安王冷心冷清，自私自利，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你何必要为了他如此奋不顾身呢？”
沈千络长叹一声，说道：“姑母，您知道萧若的身世吗？他是父皇的第六个皇子，他出生的时候，正是父皇接连得到皇子的时候，所以，这第六个来的，根本不受重视。更何况，他出生后的一年，皇后就又生下了嫡子建王。而他的生母贤妃，从小对他不好，他四岁的时候，老十出生，贤妃更是对他不管不问。萧若从小到大，念的书，写的字，没有一笔一划是父皇和贤妃娘娘教的，虽然他是皇子，可是从小不得宠爱，他曾经跟我说，数九寒冬的时候，带着他的嬷嬷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为了不犯困，一个人跑到墨池旁边去背书，现在还有咳疾。十岁的时候被太子手下的人从角楼上推下来，贤妃和父皇竟然都不为他主张，萧若长到今天，不知道有多少次都差一点没命，您说，他这样的性格，也不是全都怪他的。”
纯懿贵妃听完这些之后，也忍不住动容了。她道：“我进宫的时候，萧若已经快到十岁了，我只想着他是皇子，没人敢给他气受，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那也难怪，他会是这样的性格。也难怪，他不肯轻易相信别人了。”
“因为一相信别人，给别人善意就要被害，所以就不敢再轻易相信。久而久之，也不会有人再跟他轻易交心。”沈千络说完，垂头沉思良久，说道：“所以姑母，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奋不顾身，我想告诉您的就是，我想让萧若知道，他娶了我，我们是夫妻，但是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想让他知道，他在这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是有人理解他，支持他，照顾他的，而且，是有人愿意为了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无论如何都想要去救他的。”
纯懿贵妃微笑着点头。但是片刻之后，眼角却有泪水划过：“络儿，听你说对萧若的感情，姑母很想知道，那他对你呢？我不想让我最疼爱的侄女，付出的感情没有回报。”
沈千络回答的无比认真：“姑母，萧若为我挡过两次剑，都是没有时间思考的，他明知道为我挡住自己很有可能会受伤会死，但他还是去做了，他明知道娶我会得罪父皇和废太子，但是他还是娶了，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说明萧若对我的感情吗？”
“好。那你需要姑母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吧。”
沈千络转身起来，跪在地上，说道：“姑母若肯帮我，您的恩德，我和萧若，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
纯懿贵妃马上站起来，把沈千络扶起来了。
第73章
三日之后，皇帝同意了沈千络去关押的地方看望萧若的请求。沈千络换了衣服和发髻，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萧若喜欢吃的菜，带着往宫里去。
关押他的地方依旧是守卫森严。皇帝提前下了命令，才把赶来的沈千络放进去。但是到了那扇破旧的门前，她还是站住了。她有点紧张，整理好几次衣角之后，又按捺片刻，才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投射进来的阳光让坐在里面的萧若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睁开之后，他看清楚了来人。
沈千络穿了一件山茶粉色的襦裙，上面的桃花刺绣又精巧又细致。外面是乳白色的外衫，有云纹的装饰。青丝如瀑，唇不点而丹，一双水杏眼含情脉脉，看起来温柔漂亮极了。萧若呼吸一滞，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看着沈千络把手里的食盒放下，也不嫌这地方脏乱，直接在他旁边坐下。本来想往外躲闪，可看到沈千络安静又乖巧的样子，他就连一寸也动不了了。
“父皇恩准我进来看看你。我想着，这些天你在这里，肯定是食不甘味，什么胃口都没有的。我特意下厨做了些你平时喜欢吃的，你尝尝。不过你知道的，我厨艺不精，味道如果不好的话，你也别嫌弃。”沈千络说着，把自己做好的菜一样一样的端出来，全都放在萧若的眼前。
萧若什么话都没说，拿起勺子，吃了好几大口。沈千络看着他被塞满的嘴巴，没来由地涌上一阵心疼，又夹起块青团放在他嘴边：“快到清明了，我给你用艾草做了点青团，你尝尝。”
萧若又一口吞下青团。直到把那一碟都吃完，他才说道：“你费了这么大力气进来，是为什么？就是想给我送吃的吗？”
忽然的生分让沈千络有点接受不了。可她还是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妻子想念夫君，来看看夫君难道不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萧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沈千络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和身形，忍不住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他。萧若几乎是片刻之后，就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沈千络的脸颊带着红晕，也在小心的回应着。
可是这片刻的温存过后，萧若就强迫自己抽身离开了。他站起来，从窗边的破桌子上，那个大理石镇纸的下方拿出来一张纸。那张纸皱皱巴巴，也不知道是被主人团了多少遍的。
“和离书，你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就拿走。”萧若开口说出的话那样轻飘飘，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
沈千络控制住几乎就要翻涌而出的泪水，努力平复自己可能已经开始颤抖的声音：“萧若，什么意思，我沈千络哪里做错了？便是成亲才刚刚半年，你就不要我了？”
萧若忍住心痛，低声道：“阿络，我只是，不想耽误你。等，如果父皇网开一面，我再把你娶回来。”
“不想耽误我，好一个不想耽误我。若你的确不想耽误我，当初为何要费尽心机娶我为妻现在来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你。现在想想，是我太自不量力了。如果你嫁给老七，或者老十，甚至是赵子喻，都不知道要比现在好多少倍。”
萧若的话还没说完，沈千络已经走到他身后，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了他。她把头靠在了萧若的肩膀上。对方感觉到她轻轻颤抖的肩膀和手臂，却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去接触她。
可是，接下来，沈千络的一句话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坚持。
她轻声说道：“萧若，我有孕了。你要跟我和离，是不是连我和你儿子一起都不要了。”
萧若立刻回身，双手揽住沈千络，疑问道:“真的假的？”
他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真不敢相信，她的肚子里还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萧若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沈千络是个什么易碎的瓷器，一下子也碰不得。他抬起头，问道：“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了身孕？”
“真的假的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张青轩亲自诊的脉，说是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说完，沈千络又转身把那封皱巴巴的和离书拿起来，说道：“你要和离，也好，我们洛国女子的气性，你是知道的。到时候，我就拿着这封和离书，跟你儿子一起，回洛国自己过，以后，自然还有好人跟你在一块。你也不用想我们，反正安王殿下定能东山再起，省的我们娘俩在你面前，你还要嫌弃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