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康熙又说:“朕都不知道和你认几回错了,可这都是他们不长眼,又不是朕。”
珍珍听得眉头一皱,心道康熙这同阿灵阿惹了她时候一样委屈巴巴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还是您当初不好,不然谁要大过年受这委……”
说了一半,德妃突然没了声,里面却是一阵奴才们的慌乱。
阿灵阿和珍珍对视一眼,皆在问对方:这是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重又安静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康熙从屋里走了出来,珍珍和阿灵阿齐齐要下跪,康熙一抬手说:“免了免了,小七和朕走,珍格格进去和德妃说说话吧。”
阿灵阿应了一声。
康熙看着面色红润神清气爽的阿灵阿,想到这新婚的家伙每天过得蜜里调油的,就没好气地就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嘀咕了句“死小子”。阿灵阿缩着肩膀被康熙这么招呼了几下,脸上笑容不减半分,跟着康熙走了出去,
而德妃的宫女则上前引珍珍入内,康熙都要走出门了,又回头嘱咐了珍珍一句:“和德妃多说说体己话。”
珍珍皱了皱眉头想:那还用说吗?
转念又想:姐姐这里今日怎么怪怪的?
德妃歪在内室的大炕上,二月里的天室内还点着两个炭盆,珍珍为了进宫谢恩,身上穿着厚重的朝服,瞬间就热得面红耳赤。
德妃一见就笑了,“秋华,给她把外褂解了吧。”
珍珍一推脱说:“不敢劳烦秋姑姑。”
说罢她自己解了,然后赶忙迎上去唤了一声:“姐姐,你可都好?”
她注意到德妃不但燃着炭盆,这时候小腹上还盖着一条厚重的毯子,不由担心问:“姐姐这是着凉了?”
“没有。”
德妃朝珍珍伸出手拉着她上炕,然后揭开毯子,珍珍一看姐姐的小腹微微隆起,竟然是又有了。
珍珍惊喜道:“姐姐,你怎么不传消息回家。”
“腊月才诊出来的,诊出来时候就三个月了,家里忙着给你准备婚事,额娘性子急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两头都想顾,最后必定是两头都顾不过来。”
珍珍一哂,姐姐真是将额娘的脾气摸得透彻。
珍珍凑上去,轻轻抚在姐姐微隆的小腹上,快五个月的孩子甚至能感受到他在肚子里轻轻动着。
“怎么三个月才诊出来?可都好吗?”
德妃轻抚着肚子,许是孕中,她的眉目里更多了一丝柔情,“之前生五公主伤了身子,这回也没想到突然又有了。”
德妃上一次有孕还是在二十年封妃、后来二十一年生下的小公主,如今公主也渐渐长大,在康熙活着的女儿中排行第五,被称作五公主。
“那可要好好养着啊,刚才我们在外头听得里面一通声音,是哪里不舒服吗?”
德妃轻轻一笑说:“这孩子有些闹,没事的。”
她又含笑打趣珍珍,“你什么时候也有个孩子闹你啊?”
珍珍脸一下涨得通红,她伏在姐姐肩头气着说:“连姐姐也打趣我,昨日攸宁那个没出嫁的丫头打趣我,姐姐这个当额娘了的也打趣我。”
德妃乐得开怀,搂着她摇着她问:“快说说,小七爷对你好不好?可不能瞒着我。”
德妃伏在她耳边问了两句话,珍珍羞红了脸死活不肯答,被德妃盯着问了又问,最后才勉强点了点头。
珍珍点完头,转身就要下炕,又被德妃拉了回来。
“成了家的人了,怎么反而害臊起来。”
“谁知道姐姐还要问这些,肯定都是万岁爷教坏了。”
珍珍瞟了一眼姐姐的肚子,心想狗皇帝真行。
德妃拧了她一把,“别瞎说。”
笑过后,德妃正了神色开始问她钮祜禄家里的事儿,珍珍一五一十地说,德妃若有所思地听。
都说完后,珍珍不避讳姐姐地问了一句:“有桩事要求姐姐指点,万岁爷说赐的轻车都尉府就赐在宽街,可现下瞧着宽街上还没腾屋子呢,是不是内务府那有什么别的事耽搁了?要不要让小七爷寻个熟人去问下?”
“这事你不用着急。”
德妃看珍珍一脸糊涂,一挑眉拉过她的手细细解释说:“正月里不宜动土,二月里皇上让内务府相看了,看了半日还没看中,不是小了,就是屋子不正气风水不好,反正你们如今住在国公府的后院和前头还隔着墙,先住着吧,找新宅子毕竟是个大事。”
德妃这敷衍又搪塞的语气引起了珍珍的怀疑,她心头一惊,她可不想和赫舍里氏以及佟佳氏那对撕逼姐妹花“长相厮守”。
她拉着姐姐弱弱撒着娇说:“姐姐,我可等着……”
“知道知道,安心吧,万岁爷自然会有安排。”
德妃越是说得随意,珍珍心头越不安稳,可她想问的所有话都被一个冲进来的小炮仗给打断了。
“姨姨来了!”
第79章
小包子胤禛现在已经是一只快八岁的中型包子了,在康熙这个狠心老爹的折磨下,入了书房的胤禛可见得瘦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他脸型鼻子和嘴巴像德妃,而眼睛则与康熙神似。
“姨姨,额娘说你去成婚了,是不是那个阿灵阿,是不是他不让你进宫来?”
胤禛说起来是咬牙切齿,仿佛那阿灵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四阿哥只见过阿灵阿一次,大约是天生聪慧记忆卓绝,他竟然还能记起阿灵阿。
“姨姨,他太粗莽了,那把弓拿在手里和玩一样,不好!”
珍珍想起阿灵阿说的自己几十年后开棺鞭尸那惨烈下场,结合小胤禛目下这恶狠狠的口气,心头一抽,赶紧替夫君说好话:“四阿哥,姨姨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都是阿灵阿让我给你的。”
她急忙招招手,张玉柱端了一个西洋匣子放在了炕桌上,她本想立刻打开,可看见胤禛期待的表情,她突然多了捉弄他的心思。
匣子在胤禛期待的目光下被她抽开了一点点,透过一条缝隙都能看见匣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小玩意儿,就在胤禛的笑容越来越放大的时候,珍珍又“咔擦”合上了盖子。
“姨姨!”
胤禛立刻开始抗议了起来,哪知道他才抗议了一声,有个小女孩飒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四哥又……又和额娘撒娇!”
“我没有!”
胤禛昂着头梗着脖子吼了回去,德妃似乎是极为无奈,她揉着额头说:“四阿哥,不能吼妹妹,宝儿,不能说哥哥的坏话。”
穿一身粉色宫装、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的五公主宝儿迈着粗壮的小短腿,她一边牵着保母一边牵着六哥胤祚跌跌撞撞地跨过门槛,她嘟着樱桃般的小嘴,炫耀又得意地说:“额娘,我今天上马啦,四哥没有上!”
胤禛瞪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嚷嚷着:“我看你喜欢让着你!”
五公主宝儿是德妃的第三个孩子也是第一个女儿,她生下来后养在皇太后身边,如今是皇太后的贴心小棉袄、掌上大明珠。
按照攸宁的话说,有了能说会跳、聪颖伶俐的五公主,自己这个至今“相亲”未能成功的“老女”在“失宠”路上渐行渐远。
五公主也十分得康熙的宠爱,她个性开朗活泼,很少有姑娘家三岁便吵着闹着要去骑马,据说前面几位公主如今看见马甩尾巴还会吓得后退。
而五公主则是那个爱马的“奇葩”姑娘,她两岁看见康熙骑马就非要上去,康熙不同意,她便死死缠着皇阿玛不放,最后康熙只能无奈抱着她上马跑了一圈。
珍珍进宫来见到四阿哥的机会比五公主要多,这回见已时隔半年了,五公主似乎不太记得珍珍,她歪着脑袋问:“你是谁?你和我额娘很像!”
珍珍和德妃的五官的确有七八分相似,珍珍含笑说:“公主好,我是德妃娘娘的妹妹,您的小姨母。”
“德妃凉凉是谁?”
五公主奶声奶气地问了出来,四阿哥立马抓了她的小辫子说:“是额娘啊!你笨!”
“我不笨!皇阿玛说我骑马的时候比四哥胆子还大!”
“你瞎说!是我让着你!”
两个孩子当即叽叽喳喳吵了起来,六阿哥胤祚这时候在哥哥和妹妹无休无止的争执里悄悄地爬上炕,戳了戳珍珍说:“姨姨,我能先看礼物吗?”
有那两位小祖宗做背景声,眼前的六阿哥简直是个“小天使”,珍珍点头,带着他背朝胤禛和宝儿,慢慢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有全透明的玻璃珠、精巧的袖珍书、羽毛笔等等,这些在现代常见的东西到了这里都变成了稀罕玩意儿。
六阿哥目不转睛地瞧着,手指还戳了戳那个硕大的全透明玻璃珠,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珍珍从里面拿了出来递给他,“六阿哥,您看。”
六阿哥小心地用双手捧过,珍珍以为是小孩子新奇,没想过了一会儿六阿哥小声问:“姨姨,这个是怎么做出来的?”
珍珍一时语塞,她一个学法的,还真不知道玻璃是怎么烧的。
“如果是透明的,是不是就不是瓷器那样用瓷土,要用别的了?”
珍珍除了点头,也没法回答他其他,只能心里鄙视自己作为穿越女,一点金手指都没有。
终于发现六阿哥在和自己小姨妈看礼物的四阿哥甩掉了吵吵嚷嚷的妹妹,挤到了珍珍和六阿哥中间,他看到了六弟手里的玻璃珠,果然也瞪大了眼睛去戳了一戳。
“太后娘娘那里也有一个,这叫玻璃珠,只是没这个大,里面还有柳絮飘着,这个什么都没有。”
正担心孩子们要抢,哪想到四阿哥大方说:“六弟是不是喜欢?”
胤祚点点头,还问四阿哥:“四哥,这是什么做的呀?”
胤禛透过玻璃珠和胤祚“大眼瞪大眼”,最后很肯定得回答弟弟:“都没有颜色,那就是水做的!”
一屋子的人从德妃珍珍到秋华这些宫女都笑了起来,四阿哥在笑声里把玻璃珠往胤祚怀里使劲塞了塞,“六弟你可藏好了,千万别给宝儿抢了。”
胤禛交代完弟弟便又回身去翻匣子里的其他东西。
珍珍被他的大方逗得一笑:胤禛这孩子前几年还爱吃独食,这会儿年纪大了倒学会“孔融让梨”了。
看着埋头看新鲜的胤禛,珍珍倒有些疑惑,好像雍正有个亲弟弟和他抢皇位来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六阿哥?
可眼前这对兄弟实在不像是会打起来的模样,四阿哥虽然有点小霸道,但看见什么都会拉着弟弟一起玩,反而更喜欢和妹妹吵嘴。
六阿哥就更是个好脾气了,这孩子从小到大珍珍连哭都没有听见过一回,每次见到他都是安安静静,小脑瓜里总是想些很奇怪的问题。
比如今天问玻璃球是拿什么做的。上一次还问过德妃为什么风筝会飞在天上。
四阿哥清点完了礼物,然后还装作很不情愿地将匣子里一只坠着珍珠的精致小猴子送给了妹妹,又挑了一把小匕首给宝儿,语带嫌弃地说:“喏,给你,别拿出去闯祸啊!”
闹了足有半个时辰,德妃才问:“顾谙达叫人扎了个秋千,今儿天气好,你们要不要去玩?”
五公主这个小团子腿最短,但是跑得比谁都快,第一个冲了出去。
六阿哥在后面关切地喊:“妹妹,慢点!”
四阿哥在后面嫌弃地喊:“摔了不管你!”
走在最后的四阿哥都走出了院子,突然又冲回了屋里,他上来扑住珍珍问:“姨姨,你下回什么时候来?园子里可好玩了,比宫里好玩。”
德妃耐心地与四阿哥将起了道理:“四阿哥要念书,姨妈也要料理家事。”
四阿哥霸气地说:“那给姨姨多派些奴才,我那儿有好多呢!姨姨随便挑了去。”
珍珍捏了捏四阿哥脸上剩下不多的肉,“下回,下回姨姨让阿灵阿准备更好玩的来陪四阿哥,好不好?”
“这个阿灵阿……行吗?”
四阿哥将信将疑,显然对阿灵阿的能力还不够相信,仿佛之前几年的玩具都没有讨过他欢心。
“行!一定行!”
珍珍举着手向四阿哥郑重保证,他才又撒开腿出去追弟弟妹妹玩秋千了。
三个孩子带着一群保母奴才呼啦啦离开,松柏室总算安静了下来,德妃揉了揉眉心说:“你若有时间,早点将府里的嬷嬷、保母都挑起来,多挑一些,别嫌麻烦。”
珍珍一愣,不明白姐姐怎么扯到了这一茬上,看她呆呆的表情,德妃是经历过的人,说来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沉重:“一则靠谱的奴才难找,你早些找早些暗里看着筛选。你人在身边放得久,那些有异心的手脚不干净的才能早些发现,等真有了孩子你哪有时间再分辨,自己的孩子又哪能容这些恶人做一丁点坏事。”
珍珍觉得德妃说的是正理,严肃地点头应了,下一刻德妃又垮了脸说:“孩子多了你就知道,再多的奴才都用不过来,唉,天天被他们闹得头疼……”
姐姐这一声叹气,叹得珍珍忍俊不禁,秋华边给珍珍换茶,边忍着笑说:“娘娘也就是身在福中的瞎抱怨,这份头疼别人都还没有,一个个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德妃抚了抚肚子,朝珍珍挤挤眼,说:“放心吧,就她和小七爷啊,迟早能让你们也羡慕羡慕,快了快了。”
珍珍脸腾得一下涨得通红,引得德妃不住坏笑。
…
正被大姨姐念叨的阿灵阿在畅春园的水岸旁打了喷嚏,他抬了抬眼,他这位主子爷自打把他拎出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悠哉地在水榭里喂鱼。
康熙已经喂空了一盘,他看也没看将空盘往后一递,阿灵阿伸手想接,哪知康熙却紧紧握住阿灵阿根本没能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