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绿蜡
时间:2019-11-26 09:46:29

  然高复口中陌生的词汇,室内人都没太听得明白。只他欢喜异常,状若癫狂,连眼睛也冲了许多血色。
  笑得一刻钟,他突然收了声,道,“王府图藏在机务部,从未外泄,河西安敢有人私建?至于高炮,更是机密所在,必不会漏失。谁人,居然能按照王府行事?”
  玉夫人看一眼信尾,一字一字道,“河西郡守李恒的夫人,顾皎。”
  “李恒?”高复皱眉,“可是当年烧死那妖女阮之的儿子?”
  “然。”
  高复缓缓甩开图纸,坐在软塌上苦思。
  “难道,是那阮之留下的图纸?”他自言自语,却又道,“那小子故意放出来布疑阵?可不对啊,知我病的,只屋中三五人等,他怎会?”
  “阮之虽擅百工,然对建筑住房毫无兴趣,留下的物品多是文字和机构,少有建筑,更不用提武器之流。”高复仿佛陷入了魔障之中,“难道那小子不仅有个妖女的娘,还另有奇遇?顾皎,顾皎是谁?”他抬头,看向玉夫人,“阿玉,你且去查一查顾皎,务必将她家上下三代——”
  温佳禾有些担忧地看一眼王允,可是那顾皎又在河西做了甚事引人注意?王允冲她微微摇头,令其冷静。
  他想,得想办法送一封信出去了。
  顾皎的名字辗转传扬去了千里之外,连带着青州王力克京州王的机密。
  然,当青州王将改良后的大炮仗带着去中原,要攻万州的城墙,却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巍峨的城楼之上,架起一支支巨大的黑铁管状物,无人知那是甚。
  他立在战车上,带着疑惑,却无人能解惑。
  马延亮问朱世杰讨了个前锋的活儿,领着数千人,便要攻城。个个士兵都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只要靠近城墙,将那包袱点燃,城楼必破。他野心勃勃,誓要在勤王大战中建立功勋,洗刷被李恒生擒的屈辱。
  “王爷,下令吧。”他催促。
  青州王有些不好的预感,犹豫不决。
  “父王。”朱世杰也叫了一声。
  青州王咬牙,抬起手来。
  大军立刻擂响战鼓,一列列兵士站出去,往前冲。
  马延亮笑了一下,冲青州王拱手,打马往前。
  几千人冲向厚实的城墙,呼啸声震天。然墙头上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在吹,还有那些黑色的铁管缓缓地移动方向,似在瞄准。马延亮已经顾不得太多,毕竟城墙就在眼前,只要靠得再近一些,立刻就能破城。城破,长驱直入都城,还有甚可阻挡攻势?
  然白日不做美梦,眼见得能够着城墙,只听得城楼上传来震天的巨响,紧接着大地震颤,仿佛地裂。马延亮□□的马嘶鸣起来,昂立而起。他努力控马,眼角余光里却见火光和尘土冲天而起,无数的人翻到,连带着背上背的黑色大炮仗也跟着爆裂起来。血点如同密雨,一蓬蓬飞落,劈头盖脸。
  马延亮伸手摸一把脸,灼热腥臭,触手绵软,全是烂肉。
  他张了张口,扭头去看,一片血海。
  中原攻城之战,青州王,大败。
  “那是甚?”朱志杰面色苍白,声音颤抖。
  青州王紧握住战车的边缘栏杆,牙关咬碎。他沉默半晌,“撤。去信河西,问清楚炮仗之事——”
  中原炮响,传不到千里之外的河西。
  顾皎手头的几样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红薯丰收,砖窑正常运转,工坊也建了起来。
  北方三郡和马家为青州王搜罗的战马、皮子和奶制品已经运到河西,连带着红薯一起,往龙口而去。
  她一封信去李家,引来了李昊大少爷和李端小姐。两人车马煊赫,搬到城中的别宅,说是要看顾皎的新式大宅子如何修成。
  顾皎早将唐百工弄郡城里来,帮着搞新房子。他将烧砖窑研究得透彻,出了一个操作手册,让下面两个最老成可靠的照着册子操作,一步也不能错。每五日出一窑砖石,用马车运到郡城。顾皎便借着这玩意,将李昊和李端请着去看了已经拆掉的那一大片地,实地考察,又给看了砖石和陶管的样品,甚至搬出了木头做的一个实体模型。
  建筑分了三部分,最边上的一栋是给商会的办公楼兼各样货品展示;中间是为如脂修的青楼,将她捧成风流才女,做个活广告招牌也是不错;至于最末的一栋四层高楼,便是后世那般的高档公寓建筑,修成套房的模式,招待贵客或者少爷们,简直完美。
  郡守夫人亲自出面推销,李昊又有心结交,大手一挥出了一大笔钱,定了一个所谓的套房。
  现地基挖下去四五米,用青砖起了柱基,又用石灰和三合土糊了一个化粪池来。另有各样的陶管安埋在泥土中,管线走得横平竖直,很是惹眼。大约是为了宣传自家建造法的高明,每隔六日,那工地开放一日,请附近的街坊邻里来瞧,搞得全城沸沸扬扬。
  “地基完成,地面上的便快了。”顾皎端坐在工地对面的一间茶舍里,身边是李家兄妹,身前是回事的唐百工。她捧着水杯,“红薯已是收了,第二季要种下去。最好能赶在九月前将这一部分完事,才可招待北边来的皮货商人。”
  唐百工将各样要点记下来,便要谈红薯运去南边换银钱的事。
  钱的事,实在是俗气了。
  李昊不耐烦地挥手,“些许小事,何必扰你家夫人?自己看着办就成了,否则养你何用?”
  唐百工不喜李昊,告了个罪,随意找个借口,便走了。
  顾皎见状,有些好笑,“李少爷家财万贯,自是不用管的。”
  “有甚不同?你掌了他的身契,他若不好,打一顿卖了便可。如此这般,可有做事不尽心的?”李昊冲旁边看书卷的李端道,“端妹,你说呢?”
  “腌臜之事,不要入我的耳。”
  顾皎当真觉得有趣,一个狂浪少爷,一个高傲的小姐,居高临下来结交她。就近观察,这些士人当真没了物质的困扰,全都只追求精神,在后世这是理想的状态。可这般理想状态,滋生出来的并非全然是对个人成就的追求,对社会的责任,反而更多的是享乐和迷失。
  她便问,“万事不管自然是好的,然野地里随意长的花草,总比不上院子里精心养育的。做人家主人,既要采花,也要施肥育种,否则一片荒野,有甚趣味。”
  李昊却道,“夫人自比园丁?自甘劳累?”
  “非是园丁,乃是台基筑得越厚,房舍才修得越高。若要九州更富裕繁盛,有趣之事更多,便得天下万民也富庶起来。否则,日日玩耍同样的事情,也容易腻烦。我观李少爷便十分有情趣,然你可知河西之外,有多少有趣之事?”
  李端舍了书,略有些较劲地看着她。
  顾皎那一本正经教训人的模样,逗得李昊耻笑,生了轻慢之心。他便道,“我竟不知,这天下还有甚有趣之事堪比美|色和权势。譬如那如脂,夫人可是心生惧意?”
  着实轻佻了。
  然顾皎向来是不惧的,她道,“贪欲如潮,不加管束便要漫了四野,一片黄汤。若要说恐惧,人心比美|色更可怖,要惧也是惧郡守,而非如脂。然对郡守而言,有一事比美色更难些。”
  李昊手轻轻一拍桌面,“夺九鼎?”
  说完,他用力看着顾皎,唯恐漏了她的惊恐。
  李端皱眉,说得太过明白。
  然顾皎只开玩笑一般道,“本以为李少爷桀骜,未将人间固有的规矩放在眼中。不料说来说去,都是成王败寇的旧事,实胆小得令人失望。”
  李昊被鄙夷,有几分不服。
  顾皎又道,“郡守与我,欲令天下人人为士,再无穷人,再无奴婢。”
  说完,她朗声一笑,起身走人。
  李端手按在木桌上,道,“她疯了吧?”
  半晌,李昊没接口。
  她转头,却见自家脑子被女|色糊烂了的大哥眼中燃起了大火,那火遮天盖地,似能焚尽一切。
  自三皇五帝起,诸侯林立。秦皇统一天下,换了旧制,乃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之后皇朝轮替,乃是经常事;然无论皇帝怎么换,却无人敢质疑这天下皇权,这士人分权;不想小小的庶族女,落魄的前朝皇子,居然敢直接无视黄泉,要换了礼制。当真是,胆大,狂妄得——
  想将之□□。
 
 
第137章 见高复
  顾皎当然知道以一个人或者几十年的努力, 无法实现人类到目前为止都解决不了的贫富差距和阶层问题。可她非常不喜欢李昊身上那种因为钱和权养出来的毫无顾忌, 眼中无物又生无可恋的气质,明明是得到最多的人,反而嫌弃这个世界,简直没天理了。
  因此,便忍耐不住地讽刺和怼了几句。
  怼完人后,稍微有点后悔。
  毕竟,人家真金白银掏出来支援建设了, 后续还有好多要花钱的计划需要冤大头呢。
  她劝说自己一定要好脾气, 出了茶舍深吸一口气。
  辜大见她脸上还带了薄怒, 转头看一眼李昊, 皱眉道,“夫人, 他可是无礼了?”
  顾皎挥手, 道,“无事, 咱们且先回家。”
  便爬上车, 自有杨丫儿在上面接应了,辜大则去驾车。
  然车走得没多远,唐百工却骑马追了上来。
  “夫人。”唐百工面色有些急惶。
  “甚事?”顾皎撩开车帘,“刚李少爷说的屁话你都别听,按咱们之前商量的办便好。”
  “不是。”他否认, “刚才校场来人, 说有急事, 要请夫人立刻过去。”
  “校场?”
  “对!”唐百工道,“我和夫人一起,马上过去。将军的口信,要快。”
  顾皎头次被李恒这般催促,心头有些预感。去校场,又请了她去,一直来她和军营的联系大约便只在打京州的时候出了个大炮仗的主意。难道他们攻克了关键技术,搞出更厉害的东西了?还是青州王带着那玩意去打高复,出现什么问题?
  辜大鞭子甩得响亮,唐百工在前面开路,一路冲着出城。
  出得城,便见许多大马车和马群,无数的红薯堆在竹筐里,又有许多木箱装起来的薯类果脯,山里采的菜干,各样野物烤出来的肉干。那些上下货物的多是庄人,见了顾皎的车纷纷行礼;偶有打着马家旗帜的马队,遥遥的行着瞩目礼。他们在此聚集拢货,等着一起往南边去。
  可见这时候一场战事,动员程度之广之深,并不比后世少。
  马车冲入校场,顾琼立刻来迎,领着去了里面的议事堂。
  堂中有好些偏将和幕僚,个个面色沉重,对着堪舆图不知在说些甚。
  顾皎进的却是后堂,只魏先生和李恒在。
  “先生,延之,甚事?”她进屋。
  李恒抬头,对她勉强一笑,对顾琼道,“顾琼,百工,关门,你们出去守着。我和先生跟夫人且商量,定下主意,再召你们进来。”
  顾琼点头,二话不说将门拉上,又化身门神。可见,大半年的军营生活令他变样,别的不说,只身高和骨架便成长了不少。
  “可是出了甚不好的事——”她往里面走了一步。
  魏先生摊开一封信,递给她,要她看。
  军中机要,李恒一向不怎么牵连她。她用眼睛问李恒,李恒点头,她才接了。
  一目十行,越看越是震惊。
  青州王大军抵达中原地区,濒临万州城下。万州王和燕王交好,自然站在他那处,要靠着城来阻挡大军。马延亮领了几千前锋,背着□□攻城,刚冲到城下,眼见得能炸了城门,不想城楼上却有某物射下来。那物声如雷霆,炸裂开去,人仰马翻。几千前锋死伤过半,更不用说那轰隆隆的炮声,炸得军心四散。
  第一仗便遭遇滑铁卢,青州王惊怒异常。他观那物,命人画了图来,问李恒到底是何种情况。当日攻克京州王的大炮仗,和城楼上那射得更远的大炮,有何种关系?
  信后面果然附了图纸,画师虽然写意,但到底将大炮画得形神皆备。那炮台,果然和后世的几无二样。
  青州王又问,既然李恒能做出□□包似的大炮仗来,必然能想出克制大炮之法。因此,他令李恒速速想办法,必须在明春之前把东西弄出来。
  “居然,将这也搞出来了?”顾皎看着魏先生,“可你那处的人并未查证——”
  “可见高复另有工坊,隐在他处。”魏先生叹气。
  “射程多远?”她问,“□□还是破甲弹?”
  李恒满脸听不懂,魏先生更是疑惑。
  顾皎叹口气,“那炮既是定在墙头的,为何非要攻城?绕过万州王城,直取都城岂不更快?”
  “夫人谈的都是战略,那对我们并不重要。”魏先生笑一下,“当务之急,怎么回青州王的信。”
  她静了一下,点头。魏先生说得没错,高复和联军打生打死,谁胜谁负,其实对李恒影响不大。他们偏安一隅,暂且忍耐着积蓄力量便好。只现在名义上被青州王管辖着,必得做出忧心的样子来。
  “说没关系行吗?”她试探着问。
  “义父不会信。”李恒道,“那炮出现在万州,只怕他心里已是有了想法。”
  “甚想法?”
  “以为是阮之留下的。”魏先生摇头,“当日我带着郡守去投王爷,家资散尽,得用之物都交了上去。王爷再三询问,关于阮之遗下那些机关、工匠和庄人。我说只几个庄人还在,其它都自散了。现时咱们弄了个大炮仗出来,万州王和高复却上了大炮,怎能令他不多想?只怕以为咱们私下有所隐瞒。”
  当真是头痛,顾皎抓了抓头发,苦着脸说,“大炮要弄出来,首先得有煤矿做燃烧,这个倒是好解决;其次要有铁矿,炼出高品质的钢铁来做炮管;再则需得有□□,不是鞭炮□□那种,得威力更强大的——”
  一时半会,哪儿弄得出来?
  她烦恼道,“高复那王八蛋!”
  当真是王八蛋,一点社会生产力不发展,任由大多数国民吃不饱饭,自个享受得不亦乐乎,还弄出完全破坏力量平衡的杀器来。力量失衡之下,青州王和袁都督必然会想方设法追赶,指不定会弄出什么灭绝人性的战略措施来,死等人必然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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