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几位年纪大的,喝完不大会就觉得自己有了困意。
本来年纪大吃饱喝足后就犯困,再加上酒酿的冲击,更是惬意的想昏昏欲睡。
鱼阿蔻四下打量过,试探的道:“要不我们今天先散了?”
“要得要得!”众人皆认同。
几位老人先起身向外走,众人也随之站起来。
鱼阿蔻跟上送客。
鱼三炮从旁边放着的竹扫帚上,折下来根细竹枝剔着牙、拍着肚子说:“蔻囡,你家这宴面做的硬,吃了这一顿,我至少三月不馋肉。”
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确实好,不仅油水大,味更好!”
“蔻囡这手艺,比张村做了三十年席面的张老肥还好。”
“我现在嘴里还都是香味。”
鱼阿蔻笑眯眯,“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先前心一直提着,就怕你们今天吃的不满意。”
故作放松的抹着额头的冷汗。
众人顿时被逗的哈哈大笑。
鱼大有笑着摆手,“蔻囡别送了,起风了天凉,你快进院,放心吧,我们都认识路,丢不了。”
众人跟着应声,迈开步伐快速朝家走。
鱼阿蔻站在原地目送他们。
陈柱子回头看了一眼,见鱼阿蔻还站在原地,热情的摇着手臂,“阿蔻,快进屋!”
扭头用胳膊肘撞着同伴陈三,“你说咱们的娘能不能学会阿蔻的好手艺?”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也在想这个问题,不求全学会,学个五成就行。
“你娘我不知道,我娘就算学了也做不会,她做啥都是同一个味…”陈三话没说完,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你个兔崽子又在编排老娘!”
陈三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娘,婶子、你咋也回来了?不是要帮阿蔻洗碗的?”
陈老娘叉腰,“洗个屁的碗,你们吃的那么干净,盘子光的和新盘子似得,我们洗啥洗?”
年龄大的男人轻咳一声,不约而同的背着手,迈起大步回家。
陈老娘继续数落儿子,“你咋这么不懂事,哪有坐席的把盘子吃这么干净的?”
妇女们跟着数落自家儿子,想起先前的事就有点脸红。
前院通知散席了,她们惊讶过后,欢天喜地的出来收拾桌面。
因为席面上剩下的菜,主家都会送给来帮忙的她们。
想到菜的美味,她们撸起袖子,决定等会可得多抢点回去。
结果——
桌面上的菜盘子,比狗舔的都干净。
连火锅酥肉的火锅汤,都被喝的干干净净。
妇女们又羞又气,这群人怎么这么能吃?就不知道剩点下来?
盘子吃的这么干净,热水涮一遍就行,根本用不着她们洗。
忙没帮上的妇女们拎着鱼奶奶硬塞过来的酸萝卜,尴尬的溜了。
心里决定打死都不把酸萝卜端上自家饭桌。
越想越气,几位火气大的去揪自己儿子的耳朵,小子们顿时一哄而散,妇女们在后面追,小路上一时热闹极了。
鱼家灶房。
鱼奶奶看着空空的饼子筐和空萝卜坛,虎着脸和鱼溪嘀咕,“这群人咋这么能吃?蔻囡先前说得准备点饼子,宁愿吃不完剩下也不能不够吃,我就蒸了三锅饼子,结果现在半个饼子都没剩下。”
鱼溪想到奶奶在前院后院都找不到剩菜,气的一咬牙搬出了酸菜坛子,舀酸萝卜送人,就笑的直不起腰。
“奶,不说别人,就是我今天也多吃了两个饼子,实在是阿蔻做的菜太好吃。”
“那是,我家蔻囡的手艺没的说。”鱼奶奶面色阴转晴,美滋滋的收拾盘子。
鱼阿蔻面无表情的揪起赖着不走,缠着她拜师的于蒙丢出门外。
把用牛皮纸包好的酥肉递给于云,笑眯眯的说:“谢谢你们今天来暖屋,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酥肉你带回去,马上天黑了,你们回去吧,要不然回城的路上不安全。”
“欢迎你自己再来我家做客。”着重强调了‘自己’两字。
于云抱着两斤重的酥肉感动,她不过是觉得酥肉特别好吃,问了鱼阿蔻一句这是什么,她就记在了心上。
她单方面决定,以后鱼阿蔻就是她的好朋友,拽着哥哥的胳膊走人,“恩恩,有空我就来。”
于蒙挣扎着回头,“阿蔻,下星期天我们就来!”
鱼阿蔻砰的关上院门。
于云大笑,“哥,阿蔻嫌弃你呢。”
于蒙扬头甩着头发,“哼,那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等着吧,以后我一定让她热烈欢迎我去她家!”
于云听不下去的做干呕状。
“走,我们去看北归去,我上回都忘了。”于蒙装看不见,拉着妹妹直奔知青点,找到凌北归的房间,把房门敲得巨响。
“北归开门,我是于蒙。”
屋内传来细碎的声音,随之门拉开。
凌北归侧身站在门后,疑惑,“你怎么这个时候来?”
于蒙看到他胳膊吊在胸前,着急的问:“你这胳膊怎么回事?”
凌北归深色淡然,“只是撞了下,不严重,你们进来再说。”
于云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说,进房间找了个角落坐下,耸鼻闻着酥肉香,一脸满足。
“我今天来给鱼阿蔻暖居,顺便来看看你,这是我二伯让我给你的粮票。”于蒙进了房间后,第一件事从口袋掏出全国通用粮票。
“替我谢谢于二伯。”凌北归不推辞的收下,反正最终都是要收下,何必浪费口舌。
“咱两家说什么谢,要说谢也是我们家说,凌爷爷可是我二伯的救命恩人,还有我,要不是当年凌叔叔,大把大把的往我家送粮钱,我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北归你再等等,我二伯一定能想出办法让你回城的,还有凌爷爷和凌叔叔…”
凌北归摇头,“不用,你转告于二伯,让他不要做这些事,我自己有办法回城。”
于蒙愤愤,“那凌爷爷和凌叔叔呢?Z城那么偏僻,他们怎么受得住,他们明明是被陷害的,如果不是…”
“没有什么如果,”凌北归打断他的话,“隔墙有耳,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蒙蠕动着嘴唇小声问:“那你有什么办法回城?”
凌北归不愿多言,“到时你就知道了,如果方便,还要拜托你再找些机械方面的资料给我。”
“这恐怕不好找,上次我把城里翻了个遍,才找到这几本。”
凌北归转动着袖口,微微一笑,“那京城呢?”
“对喔!我可以拜托我同学、前辈们帮我找,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肯定更容易找到。”
“还有还有,你别对我这样笑,笑的我心跳,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嘛!”
偷听的于云认同的猛点头,她一个女生站在凌北归面前,总会自卑。
凌北归瞬间收了笑容,变回漠然脸,周身隐约透出冷气。
“咚咚…”
门被人轻轻敲响,怯羞的女声响起。
“请问,凌同志在家吗?”
于蒙顿时望着凌北归挑眉,眼中的八卦昭然若揭。
他已经脑补出接下来的故事——
月黑风高之际,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最终咬牙敲响了房门,待英俊男人一露面,猛扑向男子,嘤嘤的哭腔,“北归,我、我家人不同意,我们私奔吧…”
然鹅,故事中的男主角并不按照套路来。
凌北归冷淡的声音响起,“不在。”
“…”门外的动作停顿了下,女声更加羞怯,“凌、凌同志,我今天做了点酸萝卜,我想让你尝尝,你开门好吗?”
凌北归充耳不闻,专心的盯着自己的袖口。
“如、如果你不开门,我就不走!”
凌北归的眼神蓦地变做凌厉,两秒后冷着脸上前去开门,于蒙偷偷跟上。
门外的女孩子陡然见到背着光的意中人,惊喜的举起手中的碗,“你尝尝,我做的特别好吃。”
凌北归偏头躲过,眉心蹙起的不接反问,“你今天吃了许多?”
于蒙瞄到女孩子的长相,失望的撇嘴,这哪是绝色,简直是绝望。
鼻尖的闻到酸萝卜味,挠头,这不是鱼阿蔻做的酸萝卜吗?吃过两次的他绝不会认错,怎么就变成了这女孩自己做的了?看长相也不像是鱼阿蔻的姐妹啊。
女孩子双颊通红的低头,凌同志好关心她。
“吃了、吃过觉得味道好,才想让你尝尝的。”
凌北归松展眉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萝卜助消化,促进肠胃吸收,怪不得你周身萦绕着虚恭之气,我对这个气味过敏,请你离开。”
伸手要关门。
于蒙见女孩听的云里雾里,忙从门缝里探出头,好心的解释,“他的意思是你萝卜吃多了,浑身都是屁味。”
女孩羞的涨红着脸,她根本就没有放p,衣裳也是出门前新换的,肯定是弟弟放的p熏到了衣裳。
有心想解释,可对着心上人,怎么都说不出p这个字。
眼含热泪,举起碗就要摔。
都是酸萝卜惹得祸,送什么不好偏偏送酸萝卜,听说鱼阿蔻今天的席面做的都是肉,既然送怎么不送肉?要是她送肉,凌同志还会这么说她吗?
于蒙眼疾手快的抢过碗,“他不要我要,这么好的东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女孩眼含希望的抬头,看到心上人依旧是一脸嫌弃,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跑开。
于蒙望着女孩的背影砸嘴,“啧,凌北归你真无情。”
凌北归漠然的转身,“不然呢?”
“看上你的姑娘那么多,你就没心动的?你们凌家就你棵独苗,你要还是这么讨厌女性,以后传宗接代怎么办呦。”
“谁规定的男人就一定要传宗接代?”
于蒙惊愕,“啊?可男人就该传宗接代啊!大家都这样啊!”
凌北归语气淡淡:“这只不过是你们奉若圭臬的固定思维,或者是为自己好色的天性找的借口罢了,这种事应不应该,应该取决于我的个人意愿,我是思想独立的人,不是被无形丝线掌控着的傀儡。”
“你意思是你不打算结婚生子?”
“如果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于蒙听的纠结的挠头,想到好友的娘赵君,挠头的手顿住,难道好友是被亲妈伤到了心,所以才有这个想法?
可也不对啊,他记得凌家没出事前,好友对女生亦很冷淡。
“那你以后万一要是碰到让你心动的女生呢?”
凌北归唇角微勾,映射着烛火而闪耀着细碎光芒的眼睛里,透着笃定。
“任何事都不能说100%,唯独这件事我可以说100%不会发生。”
于蒙把头发挠成了个鸡窝,好友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啊?
难道是——
眼随脑动,视线下意识的移到某个地方,停留不动。
嘴里结结巴巴的说:“北、北归,讳疾忌医的事你知道吧?有病…咱们得赶紧治…不能耽误以后的使用。”
凌北归顺着他的视线看回到自己的身上,不禁黑了脸,浑身散发着能凝若实质的冷气。
冷嗖嗖的话语一字一顿的从齿缝间挤出,“多谢关心,我好的很。”
于蒙不信,“那你怎么说的如此肯定?”
“是书不好看?还是世界不够多彩?为什么我要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我和你们这些用下身思考的人不一样。”
于蒙听的嘴巴大张,半响后喃喃:“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你的真命天女出现,对你不理不睬,你苦恋无门的模样。”
凌北归语气笃定,“我是不会做这种自打脸的事。”
于蒙翻着白眼不出声的嘀咕,顺手捏起块萝卜扔进嘴里,咀嚼后被转移走注意力,不错,就是鱼阿蔻做的,这股味道只要人吃过一次就不会忘。
捏起一块举起,安利好友,“北归,你要不要尝尝?鱼阿蔻做的特别好吃。”
背景板于云第一次出声,“真的好吃。”
凌北归别过脸,蹙着眉心拒绝,“不要。”
于蒙不在意的塞进嘴里,满足的叹息,“怎么就这么好吃呢?我们今天就是去鱼阿蔻家暖居,她做的菜特别好吃,比咱们以前在十六个幌饭店里吃的还好吃,而且她不仅做菜好吃,打架也厉害,我就是因打架和她认识的。”
把碗放在桌上,开始比划。
“北归我跟你说,鱼阿蔻她力气可大了,那天我好心救人反而被抓,她犹如仙女下凡样从天而降,站在我面前,甩动着衣袖,怒斥…”
凌北归深知他的尿性,当机立断把他推向门外。
“天色不早了,回城的路上带着女孩子不安全,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于云更懂哥哥,要再让他这么说下去,明天早上也说不完。
抱着酥肉点头告别后,扯着哥哥跑。
于蒙挣扎,“我还没说完呢,北归、北归你听我说…”
凌北归紧紧关上房门。
“别扯了,我自己走,”于蒙忧伤望天,“你们真不懂欣赏,真懂我的还是昨天的叔叔婶子们。”
于云黑线满额,自顾自的往前走。
于蒙抬脚跟上,走到一半拍着脑门,“我的酸萝卜忘在北归那儿了,这小子肯定会嫌弃的倒掉,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得回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