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一愣，“小裴？”
“是啊，秦寿不是他身份证上的名字，说是他干爷爷给起的。”
“哦。”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抬头，又倏然消失。
她狐疑的看向秦寿，他却只是看着电视里的傻瓜节目发呆。
“叮铃铃——”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白娇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接吧，市话。”秦寿瞥了一眼。
她暗笑自己被吓成胆小鬼了，轻咳一声接起来，“喂？”
“白医生你好，我是那天那个病人的家属，我叫李东明，我老婆叫……”
“徐丽丽。”
“对！就是我们，白医生还记得我们真好。你的药挺好的，我老婆吃了能吃下饭了，昨晚踏实，瞧着面色也好点儿了，你看你什么时候上班，我们再来开两副？”
白娇娇松口气，至少还有个好消息。
“还有个事要感谢白医生，我们去小天使医院谈讨说法，按你教的，他们果然退了我们一半的检查费，等珍珍找回来还能得点赔偿，帮她找个好的康复医院。”
“珍珍……”白娇娇喃喃，真是听名字就是个好姑娘呢。
“瞧我，忘记跟白医生说了，当时孩子太小，我妈说先不起名了，等满月再说，我们也‘宝宝’‘宝宝’的叫……还是我老婆说，她来世间走一遭，该给她个名字。”男人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真是个好名字。老人家一定也很喜欢吧？”白娇娇装作不经意的试探。
李东明轻咳一声，“可……可能吧。”似乎是走了几步，他躲到楼道里，小声道：“我老婆正跟我妈生气呢，她的意思是珍珍还小，多在保温箱待几天也好，但老人嘛，你知道的，节省惯了，舍不得花那冤枉钱。”
白娇娇不赞成，“既然有住保温箱的适应症，多住几天哪能叫冤枉钱。”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妈……唉，知道孩子残疾，她本来就失望，要再为了个女娃子花这么多钱……不是她小气，产检花那么多她都没说啥，主要是……唉，一辈子的事呐。”
前言不搭后语，娇娇却听出来了。
老太太不喜欢这个带残的孙女。
她试探道：“那老太太这几天心情很难过吧？”
“还好，她又在网吧找了份夜班，一天也没几个小时空闲，倒没时间多想。”
孙女丢了，居然还有心情做兼职……虽然她出发点可能是好的，帮年轻人减轻负担，但白娇娇就是觉着哪里不对劲。
“上两份班那可得保重身体，后天我们单位有义诊，你带老人家来看看吧，不花钱。”
李东明自然答应，又千恩万谢几句才挂电话。
秦寿盯着她，“怎么了？”
“没事。”
白元珍从厨房里看见，“娇娇来帮我一把。”
“死丫头怎么跟你爸一样，木头疙瘩，人小裴主动跟你说话，你就不会多说几句？”见她还懵懂着，真是恨铁不成钢，“小姑娘家活泼点，别整天不冷不热的，话也不跟人好好说两句。”
白娇娇：“……”
悄悄瞪了沙发上的某人一眼，哼，要不是看在你也姓裴的份上……
“还瞪，好好的你瞪人家干嘛？”白元珍在她头上打了一下，“这么好的年轻人，可得好好把握，别像你哥，以前追他那些小姑娘哪个不比那谁好，他偏偏眼瞎看上……”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朵朵一蹦一跳跑进门，身后还跟着提着东西的鄢菲菲。
“妈，娇娇，忙呢正？”
“不敢当，谁是你妈。”
“瞧妈说的，还生气呢？都怪我不好，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我都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跟骄阳过日子。”
白元珍惊讶不已，她是忘了离婚那档子事？见朵朵正跟秦寿兴高采烈说着过生日的事，悄悄把鄢菲菲拉到门口，“你来看朵朵我没意见，但妈不妈的就别叫了，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鄢菲菲还要再使苦肉计，白娇娇已经把她推出去，“砰”一声关门。她可不会忘记她对哥哥和朵朵做的事。
鄢菲菲气得跺脚，想要吵两句，又怕真把她们惹烦恼说不了情，三个月时间让她上哪儿拿三十多万来？法院强制执行没收了娘家房子，嫂子一定会吃了她。
潘海泉自从庭审后就消失了，早知道他是这种货色，连给白骄阳提鞋都不配……也不知这半年来白家走了什么运，白骄阳眼看着以后还要高升，要是不离婚的话，不出十年她也能混个官太太，到时别说临时工转正式编制，就是单位领导也得看她脸色。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没多大会儿，白骄阳也回来了。
“爸爸，我看到小弟弟啦，他好小好小，可爱哭鼻子，羞羞。”她伸着小手比划，“只有这么大。”
大家都被她逗笑，问她这两天玩了什么好玩的。
“带弟弟去游泳，弟弟胆子真小，有救生圈还吓哭了，我就不哭。”她还记得上周爸爸带她去游泳的情景。
别的还好，一听游泳，白骄阳看了妹子一眼。
“以后都别去了，要洗澡在家洗。”
“不是爷爷，洗澡是洗澡，游泳不一样，可以锻炼身体。”
“不知道，我们以前在老家都自己下河洗，比几百人泡个小池子畅快多了……对了，今儿听老王他们说，有个大明星淹死了？”
“我也听说了，还是游泳冠军呢。”白元珍唏嘘不已。
都说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可不是，世界冠军呢，唉……”
白骄阳忍不住纠正，“别以讹传讹，刘军是二十三年前河西省省队的，最高奖项就是省内青运会冠军。”
“这些人可真会包装。”
白骄阳和又留下来蹭饭的秦寿对视一眼，“他包装的可多了，说什么国家队二十年老将，其实就是在省残运协会待了七.八年，也没指导出什么冠军，他带的队员好像连残运会都没资格参加。”
“为什么呀？”
“现在还没查到准确消息，只听说当年有个小女孩在比赛前一天晚上自杀了，怪可怜的，还是个残疾人……”
白娇娇心头一跳。
第33章
“娇娇怎么了？骄阳也是，在她们面前别说这些话，怪吓人的。”
白元珍又忘了，刚才明明是她先提起这话头。
白娇娇总觉着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想要抓住却无从下手，皱着眉捡着米粒，一粒一粒的吃。
秦寿看见，给朵朵使眼色。小姑娘立马夹块鸡翅膀，颤颤巍巍放到娇娇碗里，“姑姑吃鸡翅，秦叔叔说吃了能飞飞。”
白娇娇：“……”瞪那家伙一眼。
白元珍看见，又在桌下拍她一下。
白娇娇无语问苍天，真的很想问一句，她到底还是不是亲生的？
好容易吃完晚饭，她一直琢磨刚才到底是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想不到。反倒是裴瑜主动问她这几天忙什么，是不是不开心。
才没有不开心，你昨晚不是不理我嘛，姑奶奶现在也不想理你。
对方见她不像平时秒回信息，“真不开心？”
“遇上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
秦寿往沙发另一端的女孩看去，见她看着手机又是嘟嘴，又是皱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注意身体，骄阳哥有事只管吩咐啊，朵朵好好听话。”
所有人都招呼过来，唯独落了白娇娇。待他一走，白元珍提溜着闺女耳朵，“多好一小伙子，伤了人心以后可怎么好？”
“妈，咱们跟人家不是一路人，你别乱拉线。”
“就是，小秦好是好，就是门不当户不对，以后少张罗。”黄海涛也不赞成，他闺女就该找个差不多条件的小市民，安安稳稳过小日子。
大户人家那一套就算了。
白娇娇心烦意乱，一会儿担心珍珍到底在哪儿，失踪时间越久，找到的希望就越渺茫。为什么活到三十岁，按理说正是一个女人黄金年龄的时候死于非命，不敢想象这三十年间她经历了多少磨难。
她要长大，比普通人艰难千倍万倍。
一会儿又疑惑刘军的死，应该是真的谋杀，凶手会是谁。
“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才不要听他的狗屁笑话呢！白娇娇咬着唇，想起这半年来二人有意回避现实，小心翼翼维护着那层窗户纸，她承认，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不想再跟他玩捉迷藏。
“如果家里人硬把你跟不喜欢的人凑对儿，该怎么办？”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她话题转的这么快，打了一长串的“笑话”不合时宜，又迅速的删掉，“你不喜欢那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慢慢翘起来。你不喜欢，那就是你爸妈喜欢咯？
“他挺好，但……如果，你心里一直有个不可能的人，怎么办？”她觉着自己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连他都敢试。
白娇娇有点生气，他为什么不问那个“不可能的人”是谁呢？他好像不太关心她的事，那她不要理他了。
于是，对面的男人发现，他的小姑娘又不理人了。他知道她就是生气，也知道她气的点在哪儿，可他不能告诉她，裴瑜也喜欢她。
喜欢得要命。
越是喜欢，他越是不能把她拖进泥潭，他现在已经泥足深陷，自身难保。
＊＊＊
星期一，白娇娇终于见到李东明母亲，一位黑黑瘦瘦的农村老太太。
“我们来早了，大夫说义诊要下午才开始，但我妈待会儿还得赶回去上班，要不就麻烦白医生给她看看吧？”两口子对白娇娇的医术深信不疑。
白娇娇搭上三指，“阿姨最近睡眠怎么样？”
“挺……挺好的。”
“胃口呢？”
“也……也，不对，不大吃得下，一想到孙女不见了，我这心就难受，像有块石头梗在心下。”老太太年纪不大，五十岁不到，但年轻时候在山里劳累过度，整个人显得又老又没精神。
白娇娇盯着她头顶看，那儿的屏幕若隐若现，显然她并没多大毛病。生卒年和死因也在正常范围内，只是德育值有点低，但也有65分。
“我都听他们说了，阿姨那天是去干什么了，特别累？”
“对，对，特别累，就是我也不记得了，就是睡得特别死，我还睡外间，什么时候门开了也不知道。”
“可李东明说是他忘了关门，这不怪阿姨。”
“对对，不怪我，我也不想的，我……我只是……命苦啊。”她使劲擦眼泪，儿媳妇递过来的纸巾也不接。
不知道是不敢直视她，还是婆媳不和已到如斯地步。
“妈别难过，我和丽丽都不怪你，你好好听白医生的话，身体很快就能好的。”李东明接收到老婆的求救视线，尽心安抚老妈。
只是效果并不明显，老太太哭得愈发难过，一个劲的重复“不怪我”。
白娇娇狠狠心，决定再加把火。“可怜的珍珍，也不知道现在被卖到什么地方，如果卖到狠心人手里，没奶粉喝，生病不给治……”
这次，婆媳两个都哭了。
“不是，没卖，没卖。“老太太使劲摇头。
“唉，卖不卖还不都是一样，运气不好落到人贩子手里，放天桥底下讨钱，吃不饱穿不好，讨不够钱还得被打……阿姨你一定见过的，就是步行街那几个，也就四五岁吧，话不会说只会一个劲磕头，比叫花子还可怜，他们亲生父母见了该多难过啊？”
“哇……”一声，老太太捶胸顿足，“我也不想，我不想的，可是我命苦啊……”
白娇娇松口气，她心理防线就快破了。
“一时想岔了没关系，大家都会原谅你的，只要找回来就行，早一天找回来，珍珍就能少受一天磨难。”
李东明皱眉，觉着医生的话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徐丽丽却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婆婆，“妈你是不是知道，孩子是不是被你扔了？”
老太太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我没有，我只是……那样的孩子，你们太辛苦了，你们养不起，要花好多钱，你们养不起，我也养不起。”
“那谁养得起？”白娇娇厉声问。
老太太刚要顺着话头说下去，徐丽丽却突然“啊”一声，一爪子挠她脸上，黑瘦布满晒斑的脸立马多了几道血印子，有血珠冒出来。
“我让你扔，你他妈凭什么扔？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怎么不把你儿子扔了？你凭什么？凭什么？！”
徐丽丽气疯了，对着婆婆又抓又挠，李东明还没从“亲妈扔了闺女”的人.伦惨剧中回过神来，已经围上来一圈看热闹的。
生病也不妨碍吃瓜。
老太太平时在村里也是个泼辣人物，此刻却被儿媳妇打得不敢还手，李东明渐渐明白过来，他妈只有理亏的时候才这样。
“丽丽，别打了，妈你倒是说实话啊，珍珍是不是被你扔了？”不然好好的门，他总记着自己出门时已经关上的，老妈却说是他没关门，贼才一路畅通无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