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宋倾城看懂后面两句,是思念之意,至于前一句,她拿过手机查了查,意思是——采蒿的姑娘。
这句文言文翻译后,就是说:“采蒿的姑娘,一天看不见,好像时间有三个秋季那么长。”
宋倾城注视着,认出是郁庭川写的字。
那一笔一划,峰回路转,好似突然就生动起来。
看着纸上的这句话,她弯起唇角,姑且把这个当做是委婉的表白。
当下,宋倾城已经认定这是给自己的红包。
郁庭川应该是起来后放到她枕头下的,具体什么时候放的,她的的确确不知道,三十几岁的男人可能不好意思说这种情话,所以想出这么一招。
宋倾城捏着红包和钞票,心情一如外面明媚的天色。
至于那些钞票,她数了数,统共有二十三张。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
按农历来算,过昨晚,她又长大一岁。
今年,她刚刚好二十三岁。
……
宋倾城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下楼,小洋楼里不复昨晚的热闹,家政阿姨正在餐厅和客厅收拾,餐桌上有不少吃剩的早点,想来是郁家其他人都起来了。
许阿姨先看见宋倾城,去厨房给她盛了碗还热着的泡饭。
宋倾城不挑,和着酱菜开始吃泡饭。
从许阿姨的话里,宋倾城得知,其他人大多回去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像郁菁四姑姑一家子,得去外市男方的家里住段日子,付敏早早的去了医院,不放心丈夫冷冷清清的在病房里,郁明蓉母子俩大清早赶飞机去国外度假,郁明惠和郁菁还在楼上睡觉。
至于郁林江和郁承业,许阿姨没有提及。
宋倾城心想,根据郁菁昨晚的说辞,父子俩恐怕去了郁承业的母亲那里。
宋倾城快吃完早餐的时候,郁庭川也从外面回来。
“起来了?”他问。
宋倾城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出过门,以前在陆家的时候,每当大年初一,陆锡山和葛文娟会去拜访一些人,以郁庭川的身份,逢年过节要亲自去走动送礼的人不会多,但肯定也有那么两三个。
用过早餐,郁庭川带着宋倾城离开老宅。
车里,宋倾城像是不经意的从口袋里拿出那只红包。
“早上在床上捡到的。”她说着,把红包往郁庭川面前晃了晃:“不过里面只有两千三百块,想不想认领?”
郁庭川笑,视线专注着路况:“两千三还嫌少?”
“比起你给郁菁的,确实少了点。”
宋倾城答得煞有其事。
郁庭川说道:“那回去再给你补个大的。”
“……”宋倾城唇角微微弯起,不是真的计较红包里的钱多少,不等她再说话,郁庭川的手机响,有人来给他拜年,一个电话来了,接下来连续好几个电话,有请他吃饭的,也有问公事的,一路上手机几乎没有停歇过。
那张纸条的事,郁庭川不提,宋倾城也没有刻意去说。
在郁庭川接电话的时候,她打开车里的储物格,翻了一翻,找到了一支签字笔。
她的包里,有随身携带的便利条。
宋倾城拔下笔套,在那叠便利条上涂涂写写,最后写出一段话。
见郁庭川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她轻轻撕下那张便利条,然后折成心型,借着探身去后排取那盒费列罗的动作,把折好的便利条塞到郁庭川大衣外套里,再回到座位上,嘴边漾起心满意足的浅笑。
这时,郁庭川挂了电话,有所留意的看了她一眼:“在笑什么?”
“没什么。”宋倾城摇头。
她剥开一颗巧克力,把手伸过去:“吃么?”
郁庭川不怎么喜欢甜食,宋倾城是知道的,现在这样问,不过是转移话题,瞧着她高兴的样子,郁庭川的眉眼间有温情,叮嘱她:“少吃零食,这种东西没什么营养。”
“我就给自己留了盒这个。”
宋倾城举手发誓:“我就每天吃两颗,不会一下子全吃光。”
郁庭川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贪嘴样,心里好笑,倒是没再‘苛待’她,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宋倾城率先抱着盒装巧克力先下车,郁庭川停好车,拔了钥匙,伸手去推车门,瞥见大衣口袋边上有粉色纸屑。
真的拿在手里,发现是颗用纸折出来的‘爱心’。
郁庭川打开这颗‘爱心’,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看完后,郁庭川抬头,视线里是已经跨上台阶站在别墅门口的宋倾城,她双手抱着那盒包装精致的费列罗,黑色的小方包斜挎在身前,扎着寻常的丸子头,高领毛衣、牛仔裤和浅青色的羊绒大衣,整个人清清爽爽,却又有股说不上来的灵气。
郁庭川重新低头,再去看那张折痕累累粉色纸条,喉结轻轻一动,嘴角不由的勾起,随后把纸条折叠好放进储物格里。
云溪路这边,巩阿姨昨天都已经放假回去过年。
刚到家,宋倾城就接到表舅的电话。
表舅请他们去余饶住几天,宋倾城记得还要给外婆扫墓,没有拒绝,和郁庭川商量后,决定明天回一趟余饶,准备在余饶待两天。
下午的时候,郁庭川陪着宋倾城去商场买了不少送人的礼品。
这天,老赵也准备回老家过年。
郁庭川没有让老赵留下那辆轿车,叫老赵在客厅等会儿,郁庭川去了趟楼上,老赵瞧见宋倾城给他泡了杯茶端过来,立刻站起身接过,闲聊的告诉她:“郁总这几年春节都不怎么过,撇去除夕夜在老宅那边,接下来都是应付工作,不过今年看着会不一样。”
第274章 姐夫你什么时候和表姐生宝宝
老赵说着,看向宋倾城笑了笑:“有宋……现在应该喊太太了,瞧我这记性,每回喊过就忘。”
宋倾城倒不介意被喊什么,赵师傅人不错,她没有故意摆什么谱,把对方当做长者来对待:“您觉得哪个顺口就叫什么,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赵点了点头,然后说:“有你在郁总的身边,这个年肯定能过得高高兴兴,家里也算是有了些生气。”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郁庭川也走下楼来。
郁庭川拿给老赵一个黄皮信封。
信封很厚,宋倾城猜想,应该是包给老赵的奖金。
果然,老赵起身推托:“工资和年终奖前些日子在公司里就给结了,我不能再收这个。”
郁庭川却说:“拿着吧,也没有多少。”
老赵还想拒绝,郁庭川直接把信封塞到他外套口袋里:“去收拾收拾,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家里吃晚饭。”
“……”老赵一时倒有些为难。
宋倾城在沙发上说:“赵师傅拿着吧,过年图个吉利,不用给你老板省钱,像他这种土豪,搁在以前是要被打被批判外加瓜分财产的。”
后半句话被她讲出来,带着让人啼笑皆非的成分。
郁庭川看她一眼,眼底似噙着笑。
宋倾城坦荡的回望着他,好像在问:“我难道说错了么?”
这一回,老赵没有再推却。
等到老赵离开,郁庭川坐去宋倾城旁边:“那些歪理都哪儿学来的?”
宋倾城知道他指什么,怀里揣着抱枕解释:“高中历史课本上写的明明白白,打土豪分田地。”她说的头头是道:“还有,睡地主家的小老婆,待到打下榆林城,一人一个女学生。”
“历史课上老师就教你们这些?”郁庭川开腔问。
“嗯……还告诫我们资本家都是吸血鬼,榨干贫苦老百姓的血汗钱,个个都是假善人真恶人。”
郁庭川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伸手环住她的腰,和她耳语的男嗓很是温柔:“我看在这个家里,老百姓已经反了天,不但不服管教,谁榨干谁都说不清楚。”
宋倾城稍偏头,避开他拂过自己脸颊的鼻息。
她的耳廓,有些发热。
“现在是新社会,老百姓当家做主人。”
郁庭川搂着她没有松手,男人的鼻梁在她白皙肌肤上触碰,动作透着亲昵:“你这种刺头老百姓,资本家看了就该头疼。”说着,用手去轻掰她的下巴:“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宋倾城拿话软软的顶回去:“看着我头疼,你还看?”
话虽这么说,还是把脑袋配合的转过去。
郁庭川道:“可能是头疼上了瘾。”
宋倾城微微弯起唇瓣,一副不和你计较的大度样,随后有些情不自禁,探过身去亲郁庭川,郁庭川顺势吻下来,手臂跟着圈住她的腰背。
郁庭川的吻,很多时候,都给宋倾城一种踏实放心的感觉。
哪怕是忘情的时刻,也不会让她产生压迫感。
混着郁庭川身上熟悉的男人味,萦绕在她的口鼻间。
偶尔,她被吻得想要更多,只能用力的去回应。
耳畔心间,除了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唾沫流逝的细微动静。
吻到中途的时候,宋倾城忽然想到了什么,作势要站起来,却被郁庭川拉住,他的语气寻常,似乎早已习惯她这样的神来之笔:“马上要出门吃晚饭,还打算去做什么?”
“我把毛毯晒在二楼露台的藤椅上,现在太阳下山了。”
说着,宋倾城有些犯懒:“晚上还要出门?可是我想待在家里。”
郁庭川缓声问:“不出去在家吃什么?”
巩阿姨不在,家里没有人买菜。
宋倾城想了个办法:“那你出去吃,帮我打包点回来。”
这个提议,最后郁庭川否决。
这几天正是春节假期,就连外卖都已经停送。
宋倾城不想外出,郁庭川也没有勉强她去,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弄了顿晚饭凑合。
负责做饭的自然是某老总。
宋倾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啃大米饼,觉得这个大年初一过得有些寒碜,可能是有人陪着自己,没有感受到寂寞孤独的滋味,心境方面,很平和安宁。
吃过晚饭,宋倾城主动揽下洗碗的任务。
夜里,关着房门,两个人例行公事的做了一回。
仿佛受到新年和煦氛围的影响,郁庭川整晚的动作都很温柔,结实的手臂撑在枕边,没有压着宋倾城的身体。
只在快到顶峰的时候,稍稍放纵了几下。
结束的那瞬,郁庭川的气息不稳,身体感受着那样的狭仄和温暖,脑海里想起那句‘日日与君好’,那股即将退去的余韵又涌上来,伴着强健的心跳声,让他突然舍不得从女孩的身上离开。
……
次日清晨,宋倾城起的还算早。
出发去余饶的时候,差不多是上午十点钟。
这一趟没坐高铁,郁庭川自己开的车。
黑色路虎驶下余饶的高速道口,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半个小时左右,到达宋倾城的表舅家。
表舅一家定居在邻市,因为开店的关系,在余饶这边租了一套三室二厅的商品房。
今年春节,表舅他们是在余饶过的。
下车的时候,宋倾城会有些紧张,郁庭川登门来自己亲戚家吃饭,尽管以前郁庭川就见过表舅一家人,但意义上是不一样的,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外甥女婿上门拜年。
上楼,刚从电梯出来,表舅家的防盗门正大开着。
大年初二,过年的热闹劲正浓。
一颗小脑袋从门后钻出来,正是宋倾城的小表妹芽芽。
小丫头手握着门把,往外探着身子,看到宋倾城和郁庭川以后,转身跑进屋子里,奶声奶气的嚷着来了来了,然后又跑出来迎接客人,背手站在玄关处道:“今天不用换拖鞋,妈妈说的。”
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宋倾城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一边问:“爸爸妈妈呢?”
“爸爸在洗菜,妈妈负责帮忙。”
孩子的话音刚落,舅妈恰巧从厨房赶出来,一脸欣喜:“来啦?”
宋倾城微笑着喊了声舅妈。
舅妈点点头,视线落在郁庭川身上,依旧很热情,又透着些拘谨,毕竟郁庭川不是宋倾城那个年纪,算起来,比她小不了几岁,但拘谨也只是瞬间,很快就招呼着人进屋。
郁庭川表现的很自在,没有在女方长辈面前摆架子,态度客气,把握得恰到好处,把准备的薄礼送上,和表舅妈寒暄了两句。
宋倾城被小表妹拉去客厅,郁庭川则转身去了一趟厨房。
他应该是先去和一家之主的表舅打招呼。
没多久,表舅妈把在书房的儿子叫出来招待客人。
小表妹正挨着宋倾城坐,熟练的剥着砂糖橘,一张小嘴说个不停:“你比上回来的时候胖了一些,女孩子还是要保持好身材,特别是你这种有对象的,一不留神,帅男人就被别的女人勾走了。”
表舅妈听见后,蹙眉:“又在胡说什么?”
“……”小表妹立刻抿起嘴巴。
宋倾城心里失笑,摸了摸表妹的脑袋,又和表弟聊了会儿天。
芽芽的哥哥已经在五年级,比起妹妹活络的性子,显得有些腼腆内向,礼貌的喊过宋倾城姐姐后,没有再主动说话,都是宋倾城问一句他答一句。
一支烟的功夫,郁庭川从厨房出来。
冬日白天短,四点半左右,表舅开始着手做菜。
表舅妈走进厨房里,虚掩上门,然后和丈夫低声说话:“倾城他们拿来好多东西,我看了看,两条小字中华香烟就得一千三左右,知道你爱喝花雕,还买了一箱过来,我看着价格不便宜,给我也买了保养品,孩子吃的玩的也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