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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宋倾城在朋友圈刷到沈彻发布的照片,是两杯水果缤纷饮料,她注意到拿着饮料的是两只女人手,还是那种年轻女孩涂着彩甲的手。
沈彻为这张图配了几个字:“味道不错。”
宋倾城点赞,留言问他女孩是谁。
“我女朋友。”沈彻秒回。
明明下午还没对象,宋倾城问他怎么回事,沈彻回复:“刚交的,非常可爱,有空带给你见一见。”
宋倾城看他不想开玩笑,没再多问。
这天晚上,郁庭川带着妻子到医院已经九点多。
郁林江住的是高级VIP病房,病房很大,郁家子孙都在,这样的场景,让宋倾城想起几个月前郁老住院的时候。
病床边,坐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
宋倾城猜到对方身份,应该是郁承业的母亲。
郁庭川先走进病房,侧头询问旁边的董事长秘书,董秘轻声说了郁林江的情况,宋倾城已经看向床上的病人,郁林江的额头贴着纱布,左手也缠着绷带,虽说没掉进湖里,但也跌了一跤,额头磕到湖边的护栏,左手则是按在地面时被石头划伤的。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
宋倾城扭头去看,发现出来的是郁承业。
郁承业手里拿着块毛巾,眼圈微红,好像刚哭过,不等宋倾城多加猜测,他已经走到床边,耐心给郁林江擦手。
第431章 他是故意哭给我看的(捉虫)
自始至终,郁承业都没看旁人一眼。
本来在休息的郁林江,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悠悠转醒,坐在床尾的女人立刻上前,轻声询问郁林江怎么样。
除了站着的郁庭川,郁祁东坐在轮椅上,郁林江三个女儿都在沙发上。
可能因为郁承业母子在照顾郁林江,其他人都没动一下。
宋倾城转头,看向沙发那边,一眼就瞧见郁明惠,她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比起郁明蓉和郁宁娴,郁明惠在父亲病房摆出这般架势,足可见她此刻心里的不满。
这份不满,是针对郁承业母亲的。
郁林江睁开眼,看见床尾不远处的郁庭川,喝完水才开口:“来了?”
淡淡的语气,有些不待见。
倒不是说他不想郁庭川来探望自己,其实恰恰相反,郁林江的儿女不少,听闻他下午出事,郁庭川现在才赶来,显然是最迟的那个。
郁林江年纪大了,和其他老人没差别,也有着儿孙承欢膝下的想法,哪怕是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儿子。
他摔伤后,董事长秘书给他子女挨个打了电话。
包括郁承业的母亲程宁那里。
等郁林江包扎好伤口,坐在轮椅上被医生推出来,看到一脸担忧的程宁,他整颗心都软了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安慰她自己没事,再转头去看自己的孩子,愣是发现少了一个。
董秘看出他的想法,在旁边解释:“郁总……二少说他在外面谈事,不能及时赶过来,让您安心在医院休息,他晚些就来看您。”
郁林江听了,血压直线上升。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会儿,看见郁庭川,他的脸色当然不会太好看。
郁庭川倒是没在意父亲的神情,转过头,让宋倾城去郁明蓉旁边坐着,宋倾城点头,没有逞强,她现在肚子大了,站得久会吃不消。
“二哥来了么?”
眼眶微红的郁承业抬头,面露迷茫。
待他回过身,真的瞧见郁庭川,有着欣喜,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一边站起来:“二哥你总算来了,我刚还在想,给爸擦完手就给你打个电话。”
这时,程宁出声叫儿子:“给你二哥拿把椅子过来。”
郁承业愣了下,随即回过神,马上去搬椅子,嘴里懊恼的说:“瞧我这记性,二哥刚做过手术,不能累着。”
刚放下椅子,郁承业转眼就‘恰巧’看见宋倾城。
“原来二嫂也来了。”
那声情真意切的‘二嫂’,让宋倾城抬头去瞧郁承业,后者笑容真挚,但笑里又蕴藏着心事,因为担心父亲而心神不宁的状态,被他演绎的入木三分。
病房里,只有郁承业在说话。
“上个月我听到二哥你住院的消息,第一时间去了医院,结果你刚好在做手术,也没见着面。”他的语气无奈又遗憾:“后来我挺忙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想再去看二哥,又听说你出院了。”
说着,郁承业关心的看向宋倾城:“二嫂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上回我去医院看二哥,只在电梯里遇到二嫂,当时看着二嫂的样子,我特别怕你也病倒。”
郁庭川在这时开腔,用兄长的身份和语气问郁承业:“纽约那边的学校马上开学了,是打算再休学一学期还是月底过去?”
程宁接话:“月底就过去,回头请吴秘书帮承业买张机票。”
闻言,宋倾城看向程宁纤瘦的背影。
快六十岁的女人,风韵犹存,如果她没从郁菁那里知道郁承业的母亲是郁林江最早的恋人,单从对方的五官外貌来看,因为保养得好,加上仪态端庄雅致,很容易把对方误认为四五十岁。
那边,郁承业继续道:“爸现在这样,我怎么能安心离开?”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
郁承业坐在床畔,活脱脱一个没安全感的大男孩。
沙发上,郁明惠听到这话,冷冷一笑:“爸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也轮不到外面的私生子来捧灵位。”
不管郁明惠有没有指桑骂槐,她这句话出口,除了她自己和郁祁东,其他人都难逃一个‘心怀鬼胎’的名头。
郁明惠最瞧不惯的,就是那个老三儿,刚想再讽刺几句,郁祁东已经截断妹妹接下来可能更难听的话:“爸现在好好的,你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可以先回去。”
看了眼同个娘胎里出来的大哥,郁明惠哪怕不高兴,也没再继续闹。
反而是郁承业,突然低声说:“我知道是我去公司实习的事让三姐你不高兴了,还有纪董和王董提议我做恒远总裁,我也是事后才知晓的,我不清楚两位叔叔伯伯怎么会想把那么重的担子交到我身上,在咱们这个家里,我是最小的,恒远这么大个集团,一直是爸在任劳任怨的管着,大哥当年出事,二哥接手过去善后,摆在两个哥哥面前,我自愧不如,又怎么会没那个自知之明去争抢什么。”
说着,郁承业用手腕挡住眼睛,努力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大哥醒来的时候,我高兴得整晚睡不着,后来听说二哥住院,我整个人都懵了,二哥生病都不告诉家里,看到报纸上说二哥得了胃……我真的,很怕二哥出什么意外。”
宋倾城看着郁承业因为抽泣微颤的肩膀,要不是见识过他另一面,差点就信了他现在表现出的人畜无害。
在场的,没有谁是傻瓜。
不管是郁庭川还是郁祁东,或者是郁明蓉三姐妹,没人会把郁承业这些话放在心上,要是有谁当真了,现在就不会是郁承业在唱独角戏,看到弟弟这么伤心,作为哥哥姐姐早该出言安慰。
至于郁承业是演给谁看,宋倾城把目光投向郁林江,也扫了一眼程宁。
“二哥从恒远离职,外面的说法各种各样,明里暗里在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我和人争论,反而让人家看了笑话,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哥哥姐姐们反目成仇,特别是二哥,真的教了我很多,我一直记着,小时候我掉进动物园的虎山里,最后是二哥救了我。”
郁承业擦掉眼角的泪,鼻子和眼周红红,他看向靠在床头的郁林江:“爸,二哥今晚来了,真好,咱们一家人,还是像以前那样。”
“好好的你哭什么。”程宁开口:“把你的脸擦一擦。”
“我没哭,我就是太高兴了。”
郁承业说着,实在没忍住,鼻涕吹出了泡。
宋倾城:“……”
郁林江叹息一声,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递给郁承业:“多大的人,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见郁林江真的吃这套,宋倾城甚至想,自己要不要跟着哭两声。
反正……病房里除了郁承业,就属她的年纪最小。
只不过有些事,如果换做是去年这个时候,她或许会去做,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有那种需要钻营讨好谁的心理。
郁承业一场痛哭结束,迎来曲终人散。
临近晚上11点,郁林江脸上流露出疲态,也就没再留人。
夜里,自然是程宁留下来照顾。
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郁林江又叫住三个儿子,宋倾城只好跟郁明蓉她们先出去。
郁明娴的丈夫已经过来接人,郁明慧从病房出来就风风火火的走了,郁明蓉知道郁庭川不会放心宋倾城独自待着,正打算作陪,宋倾城却道:“我就坐在过道的椅子上,不乱走,没关系的。”
郁明蓉家里还有孩子,晚饭有家政帮着做,但晚上只有孩子一个人,六岁的孩子,面对空荡荡的黑屋子,再早熟都会害怕。
就在这时,程宁掩上病房的门出来。
瞧见走廊上的宋倾城和郁明蓉,她猜到怎么回事,主动开口:“明蓉要不先回去。”说着,程宁看向宋倾城的目光亲和:“我听林江说过你的名字,是叫倾城吧?庭川过会儿才能出来,你如果不介意,我陪你在这里等着。”
只是等个人,没什么好介意的。
宋倾城点了点头。
郁明蓉离开后,走廊过道上显得愈发安静。
过去片刻,程宁先开口:“刚才承业的样子让你看笑话了。”
宋倾城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意思,也就回了句场面话:“能理解,毕竟受伤的是他父亲。”
“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哭给我看的。”
闻言,宋倾城转头看程宁。
第432章 我会把股权托管转让给庭川
程宁被宋倾城拿目光直视,没有流露出不悦,眉里眼间的温柔,不像是做戏做出来的。
“我生承业的时候,年纪不小了,原先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
程宁说着,不由缅怀起往事,话音落下,她继续道:“生产那年我大出血,差点要了命,后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愈发看重,他父亲平日里对他很严厉,我也想把他教成知进退明得失的人,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宋倾城没有接腔,却从程宁的话里听出来,程宁显然清楚儿子的性格,不像他自己在病房里自己说的那么赤子之心。
郁承业为什么要这样哭给母亲看,宋倾城猜到了大概,心里隐约有好奇,但因为程宁的身份,她不曾主动和对方深入交谈,无关乎瞧不瞧得起,只是郁家环境复杂,她不想自己今晚的随口之言在某一天影响到郁庭川。
程宁活了几十年的人,多少知道宋倾城的顾虑,没有强迫她和自己聊天,而是兀自道:“有些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挺后悔和承业的父亲重新在一起。”
“只不过,有的事错了就是错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这些年,我教导承业最多的,就是让他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去拿去抢不属于他的东西,学会随遇而安,在我这个母亲面前,他向来乖巧,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但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
不属于郁承业的东西,指的是郁家的家业。
宋倾城听到程宁这些话,自然而然想到郁庭川身上,就像郁庭川从恒远离职,不管郁庭川先前做得多好,在有些人眼里,他是郁林江生在外面的孩子,如今郁祁东醒了,让出恒远老总的位置,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结局。
程宁有短暂的停顿,然后解释:“说这些不是在暗示什么,确实只是我的心里话。”
“人年纪越大,越喜欢追溯过去的记忆,心态也跟着发生变化,几十年前,我和林江再相遇,他的的确确是已婚状态,我抢了别人的丈夫,并且生下一个孩子,这些错误的证据,不是争辩两句就能抹去的。”
“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虽然承业嘴上不说,我知道他心里有怨,要不然他不会想在郁家的事上处处插一脚。”
宋倾城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每个人的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婚内出轨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在宋倾城心里,甚至有着很重的排斥,但是婚外恋的产物,不能简单用对或错去评判,每个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最初都没染上善恶,有错的是他们父母,不该让孩子来承担这部分的过错。
如果可以自己选择,恐怕没有孩子愿意做私生子私生女。
即便他/她的生父富甲一方。
程宁默了会儿,又道:“三月的时候,承业好几天没回来,他被他二哥打得鼻青脸肿,躲着我不敢回家,以为我就不会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事,其实不用我去打听,自然有人会来告诉我。”
宋倾城安静听着,大脑里却开始想程宁说这些的用意。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朝陌生人敞开心扉。
或许这些对程宁而言,不是多么忌讳的话题,但这样娓娓道来,即便对方有所图,也不算没有用心。
“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他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程宁说:“他读小学的时候,在老师眼皮底下,拿了家里吃不完的零食卖给同学,挣了钱自己跑去游戏厅玩游戏,脑子转得快,不代表转的也灵,家里给他买吃的,五块钱一包的饼干,他卖给同学一块五,每回去超市都拼命往购物篮里搬零食,改天再拿去学校卖掉,还当自己坐的生意没成本。”
“孩子小的时候都顽皮,犯错在所难免。”
宋倾城这样讲,不是偏帮郁承业,只是实话实说。
程宁闻言却摇头:“哪怕他长到现在,该犯错的仍然在犯,他偷偷学人做生意,看着恒远有个项目的设计图纸好,拿了就给别的设计师参考,这种事他大哥或二哥在22岁的时候肯定不会做。如果真把恒远交给他,不用几年就会被人骗得一无所有。”
因为熟知儿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性格,现在他各种找事,不过是憋着一口气,生怕恒远不会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