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轻响，吴希彦手中的原子笔被他拍在桌上。
那声音其实也不怎么大。
至少听在秦汐等人的耳朵里算不上什么。
林莹莹他们四人却像是惊弓之鸟般，身体明显抖了下。
“那么……”吴希彦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来告诉我, 你们是怎么把这个标书做出来的？”
林莹莹嘴巴翕动着, 似乎想说话。
她男朋友却拉了她一把。
“秦汐。”吴希彦转头看向秦汐, 随手指着他写出来的那些, 对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来说, 还十分陌生的词, “你来说。”
秦汐看了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便把那个概念背了出来。
医学学习中也不是全需要死记硬背。
但是在学习基础知识的时候, 除了大量记忆相关的概念和原理，真的没有别的太好的办法。
吴希彦也没故意整林莹莹她们。
他列出来的几个词，其实申请书里面就有。
就算没提到，后面列出来的参考资料里也是大量频繁出现。
算是这个课题最基本的支撑原理了。
如果连这些都弄不清楚, 确实没有资格宣布，这是自己想出来的。
毕竟万丈高楼拔地起，再高大上的东西，总还是有它的基础在的。
“欧阳月。”吴希彦又点名。
往常这个时候，欧阳月总是会很紧张。
上周她们反复修改最终定稿的过程中，没少被吴希彦抽问。
那感觉之酸爽。
就像你的头顶随时悬着一柄名为“吴希彦”的利剑，稍有不慎它就会毫不留情地刺下来。
所以秦汐她们是半点不敢松懈，将相关的概念，吴希彦找给她们看的资料都搞得清清楚楚。
欧阳月也就思索了两秒钟，立刻毫不犹豫地将相关知识点讲了出来。
接下来是乔初夏和唐凌。
秦汐四人表现得越好，林莹莹他们的脸色就越难看一分。
连一旁的孙老师都听得连连点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再去找那些所谓的证据来证明。
究竟谁的初稿更早，谁的迟一点。
就林莹莹他们这样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谁抄袭谁还不清楚吗？
“听清楚了吗？”吴希彦冷飕飕的目光飞快扫过林莹莹几人，“现在还敢说，课题是自己想出来的？”
林莹莹四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吴希彦回头看了秦汐一眼，然后对孙老师说道：“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弄出来的标书，里面一些细节问题确实和秦汐他们的不同。”
没等林莹莹重燃希望，他继续又说：“但是大方向和思路，包括研究内容几乎完全一样，构成抄袭。”
“孙老师。”从吴希彦到了之后，除了乖乖配合背书之外，就再没说过什么的秦汐终于开口说话了。
“秦汐你说。”孙老师朝她点点头。
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比刚才和蔼得多。
“我们最初版，也就是周六凌晨在酒店的那版标书。”秦汐说道：“有不少细节是没有填上的，因为当时在外面，有些资料无法获取。后来在吴师兄的指导下，又做了一些实验方法和支撑材料的调整。”
她说：“我刚才也看了林莹莹小组的申请书，吴师兄说细节不同的，刚刚好就是我们初版标书里空缺，以及后续调整的部分不同。”
秦汐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锋锐：“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林莹莹她们复制了我们最初版的申请书，然后做了完善补充，抢在我们之前定稿提交，最后反而倒打一耙，说我们抄袭她们。”
她声音依然温软，没有丝毫咄咄逼人的感觉。
但是口齿伶俐，讲得又清清楚楚。
林莹莹脸色更白了，张口就想反驳。
秦汐却又对欧阳月说道：“欧阳，电脑带来了吗？”
“嗯。”欧阳月点点头。
秦汐让她去找计算机高手时，就嘱咐过她回宿舍把她的笔记本电脑也带来。
上面的初版申请书已经被人删掉，看似是在破坏痕迹。
不过同时也是留下了痕迹。
“谢老师。”秦汐抱着欧阳月的笔记本走向谢连城，“又要麻烦您了。”
她一开始，确实对欧阳月请来的竟然是谢连城，感到有点惊讶。
但是想通之后也觉得没啥。
就如他自己和吴希彦所说，维护A大的学术公正，杜绝这样学术不端的事情发生，其实本来也可以说是每个老师，以及每个学生应尽的责任。
圈子越是清明，对他们来说才越是好事。
谢连城听到秦汐的声音，明显晃了下神。
秦汐对他虽然还是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可是她是在请他帮忙。
而他，可以帮到他。
“不麻烦。”谢连城开口说话时，声音微哑。
他接过欧阳月的电脑放在桌上，开机，然后问秦汐：“要我做什么？”
“欧阳的电脑应该是被人动过，删掉了一些资料，包括我们初版的申请书。”秦汐简洁地说道：“麻烦谢老师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人是怎么删掉那些资料的。”
她其实并没有把握。
毕竟来删资料的人，也可能是趁她们不在的时候，悄悄跑到她们宿舍做的。
不过，总还是可以试试。
女生宿舍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入。
至于林莹莹她们，秦汐不认为她们几个来做这件事，会做得这样干净利落。
所以她还是更倾向于，是有人远程入侵欧阳月的电脑，删掉了那些东西。
“好。”谢连城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插在电脑上。
他动作利落，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清脆的键盘敲击声落在秦汐几人耳中，响成一曲优雅动听的乐章。
但在林莹莹他们耳中，就是死神催命的敲门声。
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站在那里，身体都在不停地轻颤着。
林莹莹简直做梦都想不到，秦汐竟然可以做到这么多。
她不是都要转专业了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
酒店电脑说搬就搬。
谢连城和吴希彦这种对林莹莹他们来说，就和传说中的人物差不多的大能。
什么时候也成了她的助力了？！
她怎么可以做到这些？！
林莹莹想不通。
她有些绝望地看着谢连城在键盘上敲打的手指。
这位传说中的计算机天才非要大材小用，跑来参与临床医学院学生之间的小纠纷。
简直……
秦汐这简直就是开挂啊！
“好了。”林莹莹的感慨都还没发完，谢连城已经敲下最后一个键。
好了？
什么好了？
林莹莹慌乱起来。
这么快的吗？
这才几分钟啊？！
她男朋友童文轩倒是淡定许多。
刚才谢连城也是差不多几分钟就搞定了资料恢复的事。
他同样脸色惨白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却越来越清醒——
秦汐不仅要证明她没抄袭林莹莹。
而且还要反过来锤死他们才是真正的抄袭和污蔑者。
事无巨细，连吴希彦师兄这样的人都搬出来了。
秦汐，一点都没手下留情，要和他们讲同学爱的意思。
童文轩嘴唇越来越干。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连续震了好几下。
他连忙稍稍后退一步，趁大家都不注意，拿出手机飞快看了一眼。
然后，童文轩的眼睛亮了起来。
就连脸色都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谢连城已经将笔记本电脑转向秦汐：“确实有人入侵过这电脑，时间是在上周五晚上。然后……”
他没有炫技的意思。
但这对他来说，是秦汐亲自开口拜托他的第一件事。
就算是多花几分钟，那也让他无法忍受。
谢连城没有让秦汐她们看那些代码，而是直接耐心解释道：“我捕捉到了入侵者操作的痕迹，除了删除文件，他倒是没做什么别的事。”
“可以知道是谁做的吗？”秦汐问。
“当然。”谢连城对她笑笑，“对方的电脑定位在这里，我刚才顺便去学校网络中心追踪了下他的位置。”
他笑着摇摇头：“真是太不小心了，做这种事居然都还用校园网，毫不掩饰自己的痕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做了。”
他说着拿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他的宿舍号。”
秦汐神色复杂地接过那纸条。
“谢老师威武！”欧阳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谢老师真的好厉害。”乔初夏看向他的目光里也有星星闪烁。
只有唐凌，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自始至终就站在秦汐身边不远的地方。
林莹莹：“……”
“谢谢老师。”秦汐朝谢连城微微一笑。
“不……不用。”刚刚还从容自信，在他的领域强大无比的谢连城声音微哑。
“你开心就好。”他有些冲动地脱口而出。
“咦？”欧阳月看着那宿舍号，“这是咱们大三师兄们的那栋宿舍楼啊。”
她最喜交际，平时也和这些师兄师姐们打成一片。
A大的宿舍号都是先是第几栋楼，然后哪个单元，最后是公寓外的编号。
欧阳月一看就认了出来，那是他们专业大三的师兄们的宿舍中的一间。
事情已经越来越明了。
就在这时，林莹莹的男朋友童文轩突然上前一步。
他深吸口气，大声说道：“我有话要说。我……我……”
童文轩转头看向孙老师：“孙老师，偷申请书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女朋友：“这都是林莹莹做的！”
第21章
林莹莹：“？？？”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男朋友：“你在说什么？！”
“本来就是你！”童文轩立刻说道：“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就是开学前那个周六早上, 你偷听到秦汐她们回来时候的说话，趁她们洗漱的时候悄悄拿欧阳月的U盘, 然后拷贝了人家的课题申请书。”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林莹莹差点疯了。
本来整件事有条不紊的发生，她压力就越来越大。
脑袋里那根弦已经快到极致。
现在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 林莹莹看着自己男朋友, 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没有说过没有做过！”她尖叫着，也顾不上这是在孙老师的办公室, 歇斯底里地嚷嚷着，“这就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没有抄袭！没有拷贝！你胡说！”
林莹莹一边尖叫着一边朝她男朋友冲了过去。
那模样，就像一个正在骂街的泼妇，哪里还有半点A大学生的模样。
“你是不是……是不是……”林莹莹重重喘了两口气, 突然转头。
她眼睛也红了, 恶狠狠瞪着秦汐。
然后又看向欧阳月：“你是不是被欧阳月这个贱人……”
“林莹莹！”孙老师声音提高, 压下了林莹莹的话。
他眉皱得紧紧的。
刚才还可以说是学术争论。
现在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这像什么话？”他朝林莹莹怒道：“你先冷静下。童文轩, 你说。”
童文轩目光闪烁着, 微微偏头, 不敢去看林莹莹的神色。
“我……”他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就是听她说, 悄悄拿了欧阳月的U盘来拷贝了她们的申请书初稿。后来在别人的帮助下, 请了个硕士师兄帮忙，把课题补充完整，然后提交申请。”
童文轩连忙说道：“对了那个U盘，隔了几天她还悄悄把它偷走了。本来是准备毁掉, 但是因为太好看了，她舍不得，就悄悄留了起来。”
“应该……还在她宿舍。她说准备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就自己用！”童文轩补充道。
“你胡说我没有！”林莹莹不敢再骂。
她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眼睛早已通红：“孙老师，我真的没有！不是他说的这样！”
秦汐她们已经退开。
她和欧阳月她们对视一眼。
没想到对方竟然先窝里反了。
“后来删资料，偷U盘那些都和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参与。”童文轩才不理林莹莹，着急地撇清自己的关系，“其实课题……课题我本来也没想参与。都是她硬要我参与的，说什么将来档案会比较好看。而且申请成功学校也会给一笔钱给我们做课题用。”
他说：“林莹莹还说，反正这种给学生的课题，学校也不会要求太高，不一定非要出什么成果。只要我们装模作样胡乱做一下，能敷衍过去就行。那些钱还不都是我们的。”
“林莹莹！”和林莹莹一起来的女生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好心，要带我们参加你的小组。原来你打着这种主意。你太过分了！”
这种时候，聪明人都知道要赶紧撇清和林莹莹的关系。
女生义正辞严地说完，离开让开一步，对孙老师说道：“老师，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会是这样。林莹莹就是让我们参加她的小组凑个数。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现在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