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家人手到底还是欠缺,弄了几日也只弄了小半,眼看藕种和鱼苗就要送来,想请大伯帮我找些短工,希望赶在藕种和鱼苗送来之前把堤坝上的草和树都给种上。
对了,顺便把咱们村新建的堤坝也全都给种上草和树。”
这最后一句是苏云朵临时补上去的,既然自家的湖坝全都种草植树,自然不能让村里的那段堤坝空着。若村里的堤坝毁了,少不得连累自家的堤坝,倒不如出点小钱做件好事。
柳东林听了苏云朵的话,顿时头不疼了脑子也不昏了,一骨碌从竹榻上坐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苏云朵:“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云朵嫣然一笑:“大伯何时见我说过慌?”
柳东林收回目光,片刻之后又轻睨了苏云朵一眼,苏云朵自然明白柳东林这一眼所含的意思只抿嘴轻笑。
她与张平安之间的那点君子协定,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别说柳东林没有问出口,就算他真的开口质疑,苏云朵也不会承认。
柳东林那么有眼色的人,自然不可能问出口,虽然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来,可是陆瑾康三言两语就让张平安签下卖身契时,当时苏云朵脸上的表情却让他不得不生出一丝怀疑。
待回到家中慢慢品味,柳东林才渐渐回过味来,虽然没法坐实苏云朵与张平安到底有什么协定,却认定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他所不知道的协定。
当然苏云朵不说,柳东林也只当不知道,总归那日的事让张家丢了脸是真的,而陆瑾康那雷霆手段足够让张家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只要能让葛山村重归宁静安详的日子,柳东林就求之不得,也就少了探究的心情。
苏家这个时候需要短工,另外还能帮着村里将新建的堤坝全都种上草植上树,那可真正是件天大的好事,那他还啰嗦得啥!
柳东林收起那些杂乱的心思,看着苏云朵的眼神就更加温和起来:“那多不好意思,怎么也不能让你一家来做堤坝的固土工程,这样吧,你家包短工的伙食即可,也不要开什么工钱了,那草皮和树苗该村里出的还是由村里来出。”
苏云朵则摇头笑道:“这事大伯还是听我的,就让我家再为村里的乡亲们尽点心意。只是先得完成我家那湖堤,再给村里的堤坝种草植树。”
苏云朵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柳东林也不再坚持,对于苏云朵要求先完成苏家人工湖的堤坝,更是没有异议,毕竟鱼苗下了湖之后,自然是要尽量避免让鱼苗受到惊吓。
柳东林问清鱼苗送来的大致时间,算了一下人工湖那边的工程量,觉得村里的短工尽够使唤了:“如今地里恰好没什么活,就让村里壮劳力一并出工。只是这样一来,出工的人就多了。”
苏云朵听明白柳东林没有说出的意思,村里虽然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却足足有七、八十号壮劳力,要包这么多的中午一顿伙食,仅靠魏氏婆媳自然十分吃力。
不过加上吴氏、郑大娘和郑小倩,问题应该就没那么大了吧。
不过这事还得问过魏氏才能定夺,几人商量之后,决定再请村里两个干净又利落的妇人一起准备伙食,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姑娘,村里那堤坝怎么也有百余丈吧,那不得还要再买草皮和树苗?”从柳家出来,紫苏真心觉得苏云朵这笔银子花的有些冤。
苏云朵伸手戳了戳紫苏鼓鼓的小脸笑着打趣道:“紫苏姐姐如今越发像个管家婆了!”
尔后指了指远处的堤坝道:“不过是些草皮和树苗,外加点人工和伙食能值得多少?你想想若是这段堤坝不固土,万一被冲毁了,你想想那个湖会如何?!葛山村又将如何?!”
紫苏歪着脑袋想了想,眉头却蹙得更紧了:“就算那湖出不了事,只怕村里也会有人认定是因为湖的缘故才会让葛山村遭了水。”
苏云朵点了点头,这正是她所担心的事。
百件事情做全了九十九,怎么能让它毁在那最后的百件事上呢?!
有了葛山村全体壮劳力出工,堤坝种草植树的速度那可真正是突飞猛进,待三日后藕种鱼苗送到,连葛山村那段堤坝都已经完工了小半。
苏云朵订的是浅水藕种,买得并不算多,也只够种个两亩地左右。
在修建人工湖的时候,就特地隔出了那么一个角落用来种藕,这一方天地里水浅淤泥倒不浅,张忠看过很是满意,还特地问过苏云朵是什么人出的主意,这人定是个种藕的行家,苏云朵抿嘴只笑不语。
哪里有什么行家,不过是苏云朵前世见过村里有人种藕才忙忙让人留了这样一个角落,只等藕种活了之后,再让这一块地与湖整个连成一片,由着藕自己慢慢往湖的其他地方扩张,也不会影响鱼苗的生长。
第296章 临行准备(六)
苏云朵所说的鱼苗,事实上却是鱼虾蟹混合苗,其中的鱼苗也并非只是一种鱼苗,是多种鱼苗按不同比例混合而成的鱼苗,这是她特地让宁忠平订的。
前世她自是见过村里养鱼户投放鱼苗,记得那个时候云朵还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姑娘,跟着父亲在鱼塘边看热闹。
那时候的云朵正是好奇又好问的年纪,少不得要问为何那专业户明明说是养草鱼,却还要投放其他的鱼苗。
云朵的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对于云朵所问的问题,自是给不出来明确的答案,倒是那专业户哈哈一笑,并不嫌弃云朵好奇,还特特地给云朵解释了一番。
听了那专业户的答案,云朵才知道鱼塘混养是一种比较科学的养殖方式。不同鱼种的鱼可以相互提供饵料、净化水质。
比如生活在中水层的草鱼排泄的粪便可以培养出来浮游生物,这些浮游生物又可以成为生活在上层水中的白鲢、鳙鱼的饵料,生活在底层的鲤鱼、鲫鱼则主要吃底层的生物。
这样一来上中下层的鱼类相互促进水质清洁,更有利于水质中的生态平衡,达到高产的目的。
苏云朵在请宁忠平预订鱼苗的时候,才特意吩咐了一句。
那卖鱼苗的老板家里有好几口鱼塘,虽说这是第一次遇到要买混合鱼苗的倒也没有多问,苏云朵这边订什么,他那边就送什么。
也不知那卖鱼苗的老板是如何保鲜的,这些寸长的小鱼苗、米粒大小的虾苗还有指甲盖大小的蟹苗,运到地头的时候,揭开盖子只见个个都活蹦乱跳鲜活得很,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着实让苏云朵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既没有电自然就不可能弄出什么增氧机,这个湖又是初次投放鱼苗,苏云朵并不敢投放过多,一亩也只订了记忆中的七成鱼苗。
湖挖好以后,苏云朵没有立即往湖里放水而是晒了几日,又用薄薄地撒了一层生石灰进行消毒,待湖里有了水,就开始投入基肥培育水质,郑大牛带着长工前后折腾了差不多有十日。
如今湖里的水质正适合投放鱼苗,这些鱼苗投进去到底能成活多少,就得看张忠和郑大牛的本事了。
藕种和鱼苗都下了湖,苏云朵的心思就整个转移到了收拾行装上了。
“怎么有那么多的箱笼?”当一个个箱笼收拾出来堆放在堂屋,苏诚志的眉头皱得个死紧。
他回来前,京城的老太太专门与他见过一面硬塞了笔银子和京城一个三进院子的房契给他,又特地告诉他只需将家小平平安安接去京城,吃的用的她会在他们一家到京城之前在那三进的院子准备齐全,不足的待他们一家进了京之后再添即可。
他本也想家里并没有什么可带进京城的,却没想到宁氏和苏云朵居然收拾出了十多个箱笼,实在令他吃惊不少。
明明陆瑾康告诉他,苏云朵已经陆续将家里做的那什么松花蛋送进京城了,为何还有这么多的箱笼?!
他不过是去京城考了试,回家来却发现家里又了不少的变化。
他离开葛山村前,家里不过是山里的那片不足十亩的菜地(那块地在苏诚志看来,还是老大夫的名下的地,只是给苏云朵种些蔬菜罢了),院前一块四亩多点的药材地和后山百亩梯田。
待他回来却发现,原先的地都在,后山又多了百多亩梯田,河滩那边多了一片湖和一个小院。
家里到底哪里来的这许多钱又是买地又是改造后山和河滩?
问宁氏,宁氏也是含含糊糊说不明白。
问苏云朵,苏云朵但笑不语。
最后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他才将这一切拼凑个七七八八。
再看苏云朵,苏诚志的眼里就多了许多的情绪。
既感叹女儿的能干,又觉得女儿太能干,让他有些无法接受,更心疼圣上赐下的奇珍异宝。
圣上和镇国公府送来的赏赐,苏诚志与宁氏曾经是有统一认识的。
既然这些东西都是苏云朵挣来的,自然该留与苏云朵当嫁妆,如今苏云朵却将这些东西全折了现给家里置办成了这么多的产业。
苏诚志的心里在感叹苏云朵太过能干之余又有些责怪宁氏,怎么就任由女儿胡闹呢?
他们去京城认祖归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要置办产业也不该置办在葛山村,难不成以为他们家还能回葛山村居住不成?
也是他去京城时忘记多吩咐一句,如今那些奇珍异宝被撒了出去,产业也置下了,苏云朵又将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苏诚志也只能望湖望梯田空叹息。
“朵朵,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苏诚志压下繁乱的心思,手指在箱笼上轻轻敲了敲问道。
“娘给咱们一家人做的衣裳鞋袜,还有些老神医特地让人从神医谷找来的稀罕药材和菜籽花种。”苏云朵指着箱笼一一道来。
“衣裳鞋袜只需带够路换洗的就成,到了京城咱原先的衣裳只怕是穿不上了。”苏诚志微怔了怔,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
苏云朵却灿烂一笑,打开其中一个箱笼,从中拿出两衣裳,一一抖开:“爹爹觉得这样的衣裳如何?”
苏云朵手上的两件衣裳,一件是苏诚志的夏裳,一件是苏诚志的秋衣。
虽说苏诚志一心只读圣贤书,并没有特意去服饰潮流,却也能看出苏云朵手上的那两件衣裳给人一种精致华贵的感觉。
看那衣裳大小,应该是他的衣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的两身衣裳?
苏云朵将手上的衣裳交给紫苏,又打开另外一只箱笼,从中拿出一套件女式的衫裙:“爹爹觉得我娘穿这身会被人看低吗?”
这次苏诚志看得眼睛都要直了,想像一下这身衣裙穿在宁氏身上的情形,心里不由一阵火热,于是只留下摇头的份了。
待他知道这些衣裳都是这几个月苏云朵根据孔老夫人、紫苏和京城来的仆妇描述亲自设计的衣裳图样,用圣上和镇国公府赏赐的料子让宁氏带着丫环们赶制出来的,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感受,真正又是惊又是喜,再不敢轻视这些箱笼。
第297章 进京路上(一)
陆瑾康是在张忠与白英成亲的前一日回到葛山村的,而苏家也在张忠和白英成亲的第二日启程前往京城。
苏家此去京城认了祖归了宗,再回葛山村的机会并不多,葛山村的乡亲自是依依不舍,几乎全村出动送了一程又一程,最终还是苏诚志下了马车对着村里的乡亲深深一揖,表示就算他认了祖归了宗,他依然将葛山村当成自己的家乡,更何况他家在葛山村还有这一片产业。
宁家这一日只除了宁忠平因硝石矿工作需要无法抽身之外,再次关了店铺举家前来送别,依依不舍地硬是送出了林溪镇。
宁氏拉着宁家二老的手泪水长流,反倒是宁家两位老人表现得十分坚强。
宁外婆拍着宁氏的手再三叮嘱:“去了京城再不能如此柔弱,总要自己拿得起方能立得住。”
私下却拉着苏云朵的手红了眼圈:“你娘是个没用的,朵朵多护着些她。”
看着哭成泪人的宁氏,苏云朵心里自是忧心不已,却也不想让老人家担心,硬是忍住不舍的心情安抚老人:“外婆且放心,娘只是舍不得离开外公外婆。虽说此去山高水远,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又能团聚。”
站在一旁的苏泽臣突然插了一句:“待我们在京城安置好了,定要接了外公外婆去京城团聚!”
“哟,就接外公外婆?”全氏和沈氏妯娌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自然,自然还有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姐,对了,还有表嫂,一个都不能少。”苏泽臣还真是个机灵鬼,不过只是微微一顿,就将所有的人都给包括了进去。
苏泽臣这一打岔,冲淡了离绪,苏云朵给了苏泽臣一个赞赏的目光,这小子今日还挺机灵的!
与宁家人一同送出林溪镇的,还有苏诚志出自葛山村的那三个几个得意弟子柳玉书、柳玉立、袁腾飞。
这三人算得上是苏诚志的亲传弟子,如今柳玉立顶起了葛山村的村学,袁腾飞已经在镇学立稳了脚跟,而柳玉书正努力向更高的目标冲刺,苏诚志对三人自是各有鼓励和叮嘱。
送君千里总需别,出了林溪镇外车队就要上官道了,这才止住了送行人的脚步。
苏家虽然只有大小六口人,可是加上京城的陆老太太之前送来伺候他们八个人,再加上紫苏和张平安,居然有十六人之多。
天气已入了夏日,越往南走天气越热,陆瑾康从燕山府过来的时候,特地带了支六辆马车的小车队,车夫个个十分剽悍,不用猜也知道这些就算不是镇国公府的护卫也是军中兵士。
苏诚志和宁氏带着苏泽睿一辆马车由陈嬷嬷在车上伺候。苏云朵带着两个弟弟一辆马车由紫苏在车上伺候。张平安带着四个小厮一辆马车,余下的三个丫环一辆马车,另外还有两辆马车专门拉的是箱笼。
苏诚志的小厮秋喜却嫌弃坐马车太闷,情愿顶着烈日与九儿他们一起骑马奔驰,倒是让苏泽轩和苏泽臣好一番羡慕,眼巴巴地看着苏云朵,希望苏云朵能让他们也骑上马跑一阵。
苏云朵瞪了两个弟弟一眼道:“待以后你们学会了骑马,也可以这般随性奔驰,只是如今你们还是给我老实些,就在马车上好好待着。”
苏泽臣很不痛快地嘟着嘴嚷道:“我要学骑马,姐姐总说我还小,如今却又怨我没说会骑马!”
苏泽轩到底大些懂事些,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轻轻捏了捏苏泽臣鼓鼓的小脸,拿出本书待要看书,没想到又被苏云朵阻止:“车上颠簸得紧,小心伤眼睛。不如多看看外面的风景。”
苏泽轩定定地看了苏云朵半晌,这才无奈地放下书本。
刚出林溪镇没多远,外面与葛山村的景色并无什么区别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