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守城主府的士兵和魔兽仿佛听到号令，潮水一般涌入院内。转眼工夫，盛青瑶和凌云霄被包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就连虚空之中也站满了带着食尸鸟御剑的修士。
空气一片死寂。
被缚在厅内的荀城城主强撑着放出神识，狐疑看着忽然出现的这对男女。
女子穿着异域特色的纱裙，娇俏绝美，看着约莫二十来岁，修为不高。男子一身黑色道袍，面容俊美不凡，修为看不出来，自他出现四周便隐隐多了一丝冷意。
中夏大陆何时出了如此出色的一对青年，在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城主府院内？
难道是……擎苍那位飞升了千年的师祖，凌云霄？
荀城城主惊了下，转瞬激动起来。
他们有救了，荀城有救了！
“这么大阵仗啊。”盛青瑶从芥子里拿出归虚剑，淡淡出声，“这是为了欢迎我回来特意安排的吗？可惜了，我一向不喜欢这种排场。”
围着他们的士兵和将领又上前一步，手中的武器隐隐发出灵力的光芒。
负责此战的将领拿出画像对了下，发现不一样，但还是丢向一旁骤然拔剑，“少将军有令，凡杀了此女者，奖励五十万枚极品灵石。”
少将军说了，此女擅长变换容貌，除了她不会有人硬闯荀城府。
院内一众魔兵魔将纷纷调动灵力注入武器，同时各自施展法术，一窝蜂似的朝盛青瑶和凌云霄扑过去。
飞在空中的食尸鸟也俯冲下去，口中发出刺耳的嘶鸣。
一时间，城主府院内飞沙走石，天空的乌云像是要压下来一般，遮去最后的一丝亮光。
第70章 070
盛青瑶气定神闲, 握着归虚剑眯起双眸，淡淡看着被挡在结界外，无法靠近也无法攻击他们的魔兵魔将。食尸鸟在空中低鸣盘旋，包围圈外的魔兽不断发出吼叫声。
归虚剑估计是感应到了魔气, 隐隐发出铮鸣。
盛青瑶调动灵力抓紧剑鞘, 俏脸浮起如沐春风的淡笑。她若不想被魔主控制，首先要学会控制归虚剑。
过了许久, 归虚剑终于平静下去，结界外的魔兵黑压压逼近过来，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盛青瑶拿起归虚剑, 沉声警告, “你知道该怎么做，蓬莱幻海飞船不过可沉万物，不听话就把你丢下去。”
归虚剑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心意，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威压, 院内所有魔族的将领和士兵都瞪大了双眼，扑通跪下。
空中的食尸鸟落到地上, 低下头做臣服状，圈外的魔兽也垂头伏地，乖顺如宠物般。
荀城城主尚未收回神识，见状瞠目。还以为来的是凌云霄, 谁知竟是魔族头领, 中夏大陆的安宁怕是到此为止了。
城主夫人及府中的其他人也惊得睁大了双眼, 受不住归虚剑释放的灵力威压，陆续晕过去。
荀城城主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收了神识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凌云霄撤了结界，调动灵力将荀城城主一家的记忆封禁，神色淡漠。
“恭迎魔主归来！”院内的魔将魔兵吼声如雷，府外的士兵感受到灵力的威压，也纷纷下跪，“恭迎魔主归来。”
“撤兵。”盛青瑶举起归虚剑，暗暗调动灵力不让它飞出去，嗓音冷冽，“这是命令，违者格杀勿论！”
四周安静下去，跪了一地的魔兵魔将茫然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眼中浮起明显的不甘。
好容易占下一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要他们自行退兵，战死的同伴岂不是白死了？！
盛青瑶冷着脸，强迫归虚剑继续释放威压。
此役双方皆有损失，沈家召集的人马已经在路上，不消片刻就会赶到。除此之外，六大门派的人马也会迅速集结，前来讨伐。
她得在他们来之前，让魔兵退出荀城，避免更大的伤亡。
退兵后该怎么做，她已经有了想法。
青冥这么快就发兵夜袭荀城，说明那一半的阴阳书神力给他的助益不小，他们得赶在他神魂稳固之前杀了他。
魔界群龙无首便只能听她号令。
趁着魔主之魂未醒，她要和凌云霄一起将灵力引入魔界，让归虚剑和问天剑真正合璧，洗去魔界的戾气。
她可以做到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无人出声，也无人站起。
“魔主……”领兵的将领拱了拱手，瑟瑟发抖地看着她手中的归虚剑，“魔界的灵气已经稀薄到无法修炼，凭什么人修和妖修占领的十二州三十六城，比我们过得舒坦。”
那股灵力威压让他不得不臣服，就仿佛她真的是魔界之主。
“凭你们身上的戾气太重，杀心太强。”盛青瑶眯眼看他，“你可是不服。”
将领吞了吞口水，摇头，“属下无不服，只是我等人数众多，撤离并非一时半刻就能撤出去。”
少将军说了，绝对不能听她的话，无论她有什么神力。
他们好容易才攻下荀城，不可就此放弃。
“这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自有安排。”盛青瑶将归虚剑收回，转头看着凌云霄，唇角扬起浅浅弧度，“夫君，该你了。”
凌云霄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拿出破天塔调动灵力抽走将领身上魔气，用来书写魔界地址，跟着将破天塔往虚空一扔。
淡蓝色的光芒冲开乌云，将整个荀城都笼罩进去。
光芒消散，城内外的魔兵魔兽瞬间消失，天空恢复湛蓝的颜色。
被赶出城的百姓目瞪口呆，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慌忙挣开绳索，互相搀扶着返回城内。
沈苍泽领着太极宗的上百名弟子和开元府一众武修，匆忙赶到荀城，城门上的人头已经取下，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是盛青瑶和凌云霄来过？他回头看了眼身边的贺无霜，不动声色地吁出口气。
这个世界因他的仇恨而生，青冥夺舍是因，他重生回来是果。
无辜的人不该被牵连，也不应受池鱼之殃。
沈苍泽用力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先去见城主。”
贺无霜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垂下眼眸跟上去。
魔界忽然出兵夜袭荀城，沈苍泽收到讯息便召集太极宗弟子，赶来荀城相救。她并不想来，也不愿意再与他过多接触。
自盛青瑶活着回来，像是整个世界都变了。
本命灯早已熄灭，神魂消散的大师兄从蓬莱归来，舅舅和他同行却身受重伤。他没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蓬莱，也未说舅舅为何会受伤。
师尊被凌云霄打伤，他的反应也是如此，陌生又冷漠
这不是她熟悉的沈苍泽，不是她曾经无比倾慕的大师兄。
大师兄已经死了。
贺无霜用力咬了下唇瓣，不让自己难过的情绪泄露。
进入城主府，受伤的城主夫妇俩见到沈苍泽，挣扎行礼，“见过少府主。”
“到底出了何事，不是说魔界忽然出兵吗，为何城内一个魔界的人都没看到。”沈苍泽撩开道袍坐下，不怒而威，“父亲带领的人马稍后就到，希望你能给父亲一个交代。”
“我夫妇二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城内确实被魔界之人攻进来过。”荀城城主汗颜，“少府主明察。”
沈苍泽攥了攥拳，唇角抿紧。应该是是盛青瑶和凌云霄，他们有破天塔，想要带着魔界大军消失，易如反掌。
如此也好，他也要去魔界找青冥了结恩怨。
分神的工夫，外边又有太极宗的弟子御剑过来。沈苍泽抬头看去，见他们支支吾吾不肯出声，跟城主告罪一声起身出去。
“大师兄，乌涛和乌峰兄弟俩的本命灯灭了，他们去清风谷找谷主给师尊治伤。”赶来的弟子低下头，偷偷观察他的脸色，“听闻盛青瑶跟清风谷谷主关系匪浅。”
“他们关系好又如何？”沈苍泽愠怒，“师尊有令，任何人不得找她寻仇，三年前之事，沧浪峰弟子人人有错！”
“可她杀了乌涛和乌峰两位师兄！”弟子怒目圆睁，气得额上筋脉高高鼓起，脖子发红，“大师兄，你身为掌门大弟子，师尊伤得如此严重，你不想着为师尊报仇便罢了，为何拦着我等！”
乌涛和乌峰肯定是盛青瑶杀的，半月前，师尊就是被她和凌云霄所伤。
“三年前你们诬陷她之时，可曾想过她会活下来。”沈苍泽抬头看向虚空，不耐烦的语气，“有因有果，求道之人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弟子咬着牙，恨恨闭嘴。
他不让杀盛青瑶又如何，他们遇到了绝对不会客气。打伤师尊，还杀了他们两个师兄，这笔账算不完。
说不定，盛青瑶连他也要杀！
整个太极宗的弟子都知道沧浪峰的大师兄本命灯已灭，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大师兄，谁也不知道。
真的大师兄可不会这般维护盛青瑶那个废物。
气氛凝滞。
贺无霜垂下眼眸，暗暗握紧手中的剑。自沈苍泽回太极宗，整个人都变了，真的像是换了个人。
尤其是对盛青瑶的态度。
三年前押送盛青瑶去无回深渊，他也在场，乌涛和乌峰他们几个做了什么，他又不是没看到。
彼时不阻拦如今说因果，简直可笑。
“你们留下协助城主打理后事，我稍后去一趟魔界。”沈苍泽看都不看那弟子一眼，转头折回厅内和城主打听昨夜被偷袭的细节。
青冥得到了阴阳书一半的神力，等他神魂永固，整个中夏大陆都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这并非他重生的本意，他只想杀了青冥。
同一时间，魔界营安城。
盛青瑶如女王一般牵着凌云霄的手，被一众魔兵魔将迎进城主府。
营安城和人修妖修居住的十二州三十六城最大的区别，就是这儿的天空灰扑扑的，百姓神情麻木，空气里几乎没有灵气。
进大厅坐下，盛青瑶环顾一圈，偏头看着身边的凌云霄，传音入密，“青冥差不多该出现了。”
“不来就去找他。”凌云霄抬了抬眼皮，神色从容，“天梯就在这附近。”
天梯在附近？盛青瑶眨了眨眼，按下好奇看向领兵攻打荀城的将领，淡淡出声，“何人下令命你们夜袭荀城。”
“是少将军，十二城中的魔兽和兵将皆归他掌管，他是大将军之子君青冥。”站在左侧的将领恭敬回话。
方才在荀城，他还在想数万的兵力如何说退便退，熟料转眼的工夫所有人都到了营安城外。
营安城是边境上距离中夏大陆最近的城池，自三年前便开始屯兵，昨夜一战士气大涨，谁知魔主竟然回来了。
整个魔界都知道，魔主会在万年后归来，只有她才有号令万魔的能力。
可……从中夏大陆传来的消息说，归虚剑被擎苍派的弟子拿到了，他不曾见过归虚剑。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不是真的魔主。
少将军说，真正的魔主只要下令，身为魔界之人心会不自觉的想要服从。
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女子说话，他是真的想要服从，完全抗拒不了。
将领偷偷看盛青瑶和她身边的凌云霄，没来由的觉得腿软。听她的还是听少将军的，真叫人为难。
“他人在何处。”盛青瑶注意到他眼神一顿乱飘，直觉是青冥提前交代了什么话，眸光微沉。
“他在我族主城，撤兵一事已经发讯告知，估计很快会来。”将领拱手，“魔主可先去偏院休息等候。”
“也好。”盛青瑶站起来，跟凌云霄手牵着手出去，跟着领路的侍卫去偏院。
杀了青冥她就能安心等待玉净莲开花解毒，再想办法将灵气引入魔界，避免战事再次爆发。
他若是不来，她也会和凌云霄去主城找他。
进偏院厢房坐下，盛青瑶看了一圈，压低嗓音狐疑出声，“你猜他们会不会想着杀了我。”
“会。”凌云霄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薄唇轻启，“有我在。”
盛青瑶笑了下，拿下他的手握住，红着脸小声嘀咕，“趁现在没人来，能解开你封禁的记忆吗？”
她想知道他们在那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双剑合璧必须心有灵犀，她不希望被封掉的记忆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凌云霄抬了下眼皮，倾身过去，另一只手压到她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夫人真的想知道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盛青瑶用力点头，“我想知道。”
“好。”凌云霄的指腹从她唇上抽离，落到她眉间，调动灵力解开他设下的记忆封禁。
第71章 071
盛青瑶睁大双眼, 识海里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画面, 过了会渐渐变得清晰。
那些被封起来的记忆, 从识海的角落里浮起来, 转瞬又沉下去什么都看不到, 压在她眉心上方的手指也随之抽离。
刚才看到的世外桃源是哪儿？
她记得无回深渊没有白天，只能依靠照明灵石照明。离开时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又御剑在黑暗中飞了很久, 走过尸山血海和万骨坑才到达出口。
可记忆里出现的地方, 是另外一番模样。小桥流水，芳草萋萋，建在林中的木屋前鲜花如锦, 鸟兽自在徜徉。
她没看到凌云霄的样子，却看到了自己。
盛青瑶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 像是有无数的利刃划过心尖，每一下都疼入骨髓。
她的脸皮肉外翻, 伤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鼻子和嘴唇几乎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状如恶鬼。不止是脸，她身上也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 整个人像是被剥了皮，血肉模糊。
泛着腥臭的血水染红了床榻上的被褥, 凌云霄坐在床前, 拿着帕子仔细给她清理伤口, 给她上药。
帕子碰到伤口带来的刺痛，清晰得好像正在发生。
盛青瑶睁开眼，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弥漫眼底水雾瞬间倾泻而出。
多恶毒的心思，才会对一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同门，下如此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