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白塔——明开夜合
时间:2019-12-18 09:17:37

  宁樨越听越沉默。所以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钟映并不是一个肤浅的女人。只不过恰巧她们一出场就是敌人,而她也先入为主,因此充满偏见。
  池小园又说:“……钟阿姨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矛盾。她好像一直有一种戒心。”
  “对谁有戒心?”
  “不知道……说不清楚。当她收起戒心的时候,漂亮又亲和,和她聊什么她都会认真倾听,哪怕她给不出解决方案,和她聊过了,她开解两句,心情就会特别舒畅。我刚来青杏堂的那一阵,找房子,布置房间,都是她一手操办。温叔叔工作忙抽不出时间,买回来的家具也都是她帮忙组装的。所以我对她的心态也很矛盾,因为当她展露戒心的时候,就很……”
  “你放心说,我又不会去告状的。”
  “就很假。你能理解吧?好像有一点阴阳怪气……啊不是在她的坏话,你自己体会一下。”
  宁樨点头,这一点,她是领教过的。
  “而且她这两种状态,切换起来完全没有征兆。有时候明明聊天聊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哪一句话说错,她就开始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久而久之我就有点……害怕。尤其当她处在后一种状态,我每次和她目光对视都要吓一跳。特别能感觉到自己就是寄人篱下,是在青杏堂蹭吃蹭喝的。”
  宁樨笑说:“可是该做的工作你都做了呀。”
  “……我拿工资的,而且还不低。”
  “你上回不是这么说的!”
  “我上回是骗人的。”
  “……”
  美甲店店员开始屏着呼吸,给宁樨的指甲上绘制小灯笼。
  池小园感慨说:“温叔叔和钟阿姨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去年温叔叔过生日,钟阿姨把他们两个人出去玩拍的照片,还有所见所想的文字,汇总起来做了一本书。封面图是她自己画的,装帧设计也是她自己做的。那时候她还在生病呢,偷偷熬夜赶工。温叔叔对她也好,再忙也挤出时间去巴黎给她过生日,回国之后,一落地,无缝衔接飞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
  宁樨觉得自己的定力有所提高,不然听到这些早就跳起来,使美甲师的成果毁于一旦。
  如果苏雨浓在,一定又要骂她自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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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的一个周末,宁樨再度碰见温岭远。
  在南城天河购物中心的一家星巴克,那天她请苏昱清出来玩,吃饭、看电影一条龙。
  取票之前,宁樨和苏昱清去买饮料。她拿着自己的摩卡星冰乐,一走出店门,就和温岭远迎头撞上。
  宁樨愣一下,都忘了打招呼。
  倒是紧跟着出来的苏昱清记性好,不过只见过一面,也还想得起,笑说:“你好你好,也过来逛街?”
  温岭远穿一件白色毛衣,外面理应还有一件外套,只是他没有穿,是从哪一个店铺过来吗?宁樨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好像,他总能把白色穿出不沾轻尘的气质。
  他笑意清隽,温声说:“过来办一点事。”
  “钟阿姨也来了吗?”
  “嗯,我过来给她买咖啡。”
  宁樨歪着头笑一下,开玩笑说:“你们不会是过来试婚纱吧?”
  温岭远说:“是的。
  宁樨一下愣住。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人好像难受到极点就会头脑发热,她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将苏昱清手臂一挽,语气上扬着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继续约会去啦,电影马上开场。”
  宁樨没有看温岭远,拖着惊得眼睛要脱框的苏昱清,脚步飞快。拐到看不见星巴克店门的地方,她才松手,对苏昱清说:“对不起。”
  她猛吸一口星冰乐,冻得缩一下肩膀。
  苏昱清端着榛果拿铁,要喝,又放下来,仿佛如鲠在喉,非说不可,“……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垫背。”
  “我已经道歉了。”
  “那我就要原谅你?”
  “……你想怎么样?”
  “你不给个解释?”
  “还要怎么解释?你是猪脑袋吗?看不明白吗?苏雨浓都能一眼看懂。”
  “苏雨浓是谁?怎么听起来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
  苏昱清笑了声,“不是……你只是让我,有点惊讶。怎么三年都过去了,中二期还没有过吗?”
  宁樨往前走,“懒得理你。”
  “哎,”苏昱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要哭了啊?”
  “你才要哭了。”
  “哭就哭呗,女生哭又不丢人。”
  “你才要哭了!”
  “我当然要哭,你这样拉拉扯扯,会影响我的声誉好不好,我还要找女朋友的。”
  “你好啰嗦啊,能不能闭嘴。”
  苏昱清就没说话了,陪着她走扶梯,上一层又一层,然后她突然停住,目光往下看。
  他顺着看过去,目光所及的地方,是下面那层的一家婚纱店。其实没看见方才那个姓温的人,也不能肯定,他们就是在那家看婚纱。
  宁樨还是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突然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苏昱清没有听清:“……啊?”
  “我说,我以后不会再去青杏堂了。”
  “青什么堂?”
  宁樨摇一下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往后倘若,她还想赖在温岭远身边,势必要装模作样,要忍气吞声。
  她不想这样,任何人不能使她变得卑微,哪怕那是温岭远。
  可是,这番义正辞严的理由让苏雨浓听见了,她一定会说,你不要逞强了,你不过是终于难受到必须放下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突然撕成这样,使我又要忍不住提前更了。
只说一句:不要脑补我没有,并且很大可能也不会写的剧情,然后莫名其妙给主角扣上帽子。我对故事有自己的安排,相信我就继续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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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跟大家商量一件事,明天凌晨我会上一个榜单。这个榜单还蛮重要,如果更新的话,可能会影响我在榜单上的位置。
所以,明天(周六)的更新,我需要放到晚上11点更新。作为补偿,会发一个超过5000字的肥章。
 
 
第十九章 清明(01)
  宁樨不止一次讨厌过自己家住在郊区, 那么远的地方, 不通公交, 唯一的代步工具只有私家汽车。
  这使她不能像小时候一样, 趁着夜色还没有太黑,自己一个人走回家。路上可以经过卖小吃的小摊,经过琳琅满目的小卖部, 经过地下通道吉他卖唱的人。
  和苏昱清分别,打车回家。出租车离家还有三公里,宁樨喊了停车。
  从这里走回别墅区要多久,她也不知道。路越走越荒凉,她恶狠狠地想,如果自己不幸遇到危险,第二天是不是就会登上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是不是有一些人,也会为她感到难过。好像,那种伤害自己博取关注的幼稚思想又沉渣泛起。
  只是,附近的治安好到离谱, 她走了二十分钟,没有碰见一个人。
  经过了那片湖,这样冷的天, 野鸭和天鹅也都不在了。
  幼稚思想没有扛过寒冷空气,最后,宁樨灰溜溜地给自家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来接。
  浴缸放满水, 选好喜欢的入浴剂和音乐。
  在泡澡的时候,宁樨想,多难过都不把自己搞得惨兮兮,是不是也算一种成长。
  这时,手机弹出来视频通话邀请,是奚纹玉打过来的。
  宁樨把手机支起来,确保它不会突然滑进浴缸里,这才接通。
  奚纹玉穿颜色鲜艳的连衣裙,额头上挂着墨镜,难得没有男伴同行。她坐在不知道世界上哪个角落的哪一家小咖啡馆里,拿刀叉吃一份本尼迪克蛋。
  宁樨突然好羡慕她,什么都能撇下,四十多岁却比她十几岁还要自私和惬意。
  “开学了吧樨樨?”
  “嗯。”
  “高三只剩最后半年了吧?考虑好要去哪里吗?想不想来国外读书,妈妈找人帮你办留学申请。”
  “雅思托福考不过。”
  “那有什么的,国内现在不是好多一对一的辅导班,学半年就考过了。”
  宁樨她不知道奚纹玉突然的兴致勃勃是不是又是心血来潮。真的出国了,奚纹玉会照顾她吗?到时候异国他乡一个人,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那才是真的要崩溃。
  “我不来,朋友都在国内。”
  “也可以来国外再交新朋友呀。”奚纹玉永远可以把一切事情都说得那样轻飘飘。
  “再说吧。”
  “那等你放暑假了,我带你去伊斯坦布尔好不好?我很早就想去玩了。”
  “……我没有想到那么远的事。”如果,接下来的二月份到六月份,能够像撕掉日历那样轻易地就从生命中撕去,她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跳到那个时候,或许已经考上了南传,也不再为温岭远感到难过。
  宁樨身体往下滑,热水一直浸到下巴的位置。
  听见手机里奚纹玉喊她:“樨樨?”
  “……您能不能,偶尔不要这么自私。”哪怕问一问,她暑假想去哪里玩呢。
  宁樨不想让奚纹玉听见自己哭,抬手挂掉了通话。
  三天后的清晨,宁樨洗漱完毕下楼,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四只大箱子将空间占得无处落脚,唯独坐在沙发上的人是慵懒且优雅的,好像刚从宫廷式大床上醒来的伯爵夫人,等待吃一顿内容丰富的早餐。
  宁樨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
  奚纹玉笑着拍一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你现在都起得这么早?”
  “什么时候到的?您也没有说,不然我好去机场接你。”
  “我也不会待多久,顶多两天,不要兴师动众了。”
  “我……我去叫我爸起床。”
  “叫他做什么?”奚纹玉翻个白眼,“我马上就走。”
  “……不住家里吗?”
  奚纹玉指一指头上浮夸的水晶灯,“我可受不了这个,让你爸早点换了吧,挂在家里不怕哪天掉下来砸死人。”
  “……”
  这天,宁樨翘了晚自习,去洲际酒店找奚纹玉。
  她住一个很大的套房,已经收拾得像是临时住所,那三四只大箱子,变魔术一样的不见了。
  奚纹玉带她去吃一家朋友开的法餐店。
  难得这一回,奚纹玉没有纠正她的用餐礼仪,只是聊了许多这一年多在外旅游的经历。奚纹玉的法语进步很大,餐厅主持出来询问餐品是否合意,她能用法语与他进行流畅沟通。
  吃过晚饭,奚纹玉和宁樨散步回酒店。
  奚纹玉穿筋骨挺拔的长风衣,丝巾颜色夸张却不俗艳,脚下是浅口的低跟高跟鞋,和手包同一个颜色。在时尚之都生活很久浸润而来的,低调却不平庸的穿衣品味,使宁樨站在她身旁,感觉自己是拿着烧火棍的灰姑娘。
  宁樨不得不承认,宁治东数十年如一的土豪审美,确实已经配不上奚纹玉了。
  奚纹玉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宁樨愕然。所以,那天她还是听出来她在哭吗?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专门为了我回来的,我不会相信。”
  话音落下,奚纹玉突然停下脚步,宁樨也跟着停下,有些莫名。
  奚纹玉看着她笑了笑,这瞬间宁樨从这个笑容里面解读出很多内容,但她提醒自己保持钝感,不要多想,她已经习惯离别。
  再次迈开脚步,奚纹玉走得更慢,“我知道你会怪我。”
  宁樨想告诉她,是怪过的,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你是念旧的孩子,你或许觉得,小时候住在出租房里那样的生活,就是最好。可是,那是我一直在隐忍牺牲的结果。我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也不跟你道歉,你原不原谅我都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要认为我不爱你。”
  宁樨想,你不要这样轻易弄哭我。
  她们沉默地走过一个街口,宁樨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今天这个气氛很好的夜晚就要结束了,于是沉声说:“我爱上一个人。”
  奚纹玉看她一眼,没有接话,是在等她继续说。”
  “……他年级大我很多,他给我的感觉,如父如兄。你不要说我缺爱,这是事实。不过我没有想要用他来填补你们的缺席,我知道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我难过是因为,我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他。”
  在奚纹玉面前,她反而说得出这些话。这种信任仿佛没有来由。
  好在,奚纹玉没有嘲笑她小小年级懂什么是“爱”。
  奚纹玉笑了笑,“那人这一辈子,无法拥有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我怕他塑造我了关于爱情的所有想象和标准,往后我都要拿别人去和他对比。他是够不到的一百分,要是我一辈子都只碰到九十分的人,要怎么办。”
  “你把他想得太完美了。”
  “你没有和他接触,否则你就知道,他就是完美的。”
  “他不完美的地方,不就在于他不爱你吗?”
  “……”
  奚纹玉赶紧去搂她肩膀,笑着哄道:“你别哭啊。”
  宁樨知道自己没有。
  “你的人生还长,不要这样局限。往后你就知道,九十分都难碰见,多的是七十分、六十分、不及格的人。到那时候呢,你就发现,九十分也不是不能凑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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