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钟映分手的直接原因,是我发现她在我的车里安装了定位装置。而我也是直到刚才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猜忌你。”
宁樨听着这话越发不对,“怎么,我变成了导.火索吗?”
“绝对不是。”温岭远叹声气,伸手去扶她的手臂,“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慢慢和你说好不好?”
宁樨没有抗拒,她不会把气撒在温岭远身上。坐下以后,她捞一只抱枕过来抱在怀里。
温岭远在她身旁坐下,手肘撑在膝盖处,微躬着背。他不习惯在一段感情结束之后翻前任的旧账,无论对错在谁,都非君子所为。眼下却是个需要条分缕析的特殊场合。
便告诉了宁樨,钟映两度偷看他手机的事情,以及过往需要他时刻报备行踪,倘若一时联系不上,便会信息轰炸。他不是不愿意迁就,只是总有觉得不堪其累的时候。
“可能我们在性格方面,还是不够契合。我也高估自己的能力。她喜欢闹出动静的示爱方式,譬如生气撂电话以后,让我一打再打,等她觉得我通过了考验,才会接我电话,这样,她才会觉得我是在意她的。她说我性格太温吞。”
宁樨当即辩驳:“是她不明白你的好!喜欢为什么要考验?我才不会舍得考验你!”
温岭远淡笑说道:“总之归根结底,是我始终没能获得她的完全信任,没有给她安全上的确信感。”
温岭远的光风霁月在于,仍然不会以谴责语气将责任全部推给女方。
“所以,跟你无关,跟任何人都无关,不从根源解决问题,或迟或早,我和她都要走到这一步。我是个信奉长痛不如短痛的人。”温岭远这样说着。
“所以,我说‘凭什么’,不单单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感到不值得。”宁樨气顺一些,却更难过,笃定哪怕钟映说爱过温岭远,她也一定还是更爱自己,爱一个人的话,怎么舍得把他逼到这步田地。
“我再清楚不过,论迹论心,在和我这件事上,你没有一丝对不起她。”她记忆犹新,那时候温岭远是怎样以温和却又坚决的措辞,划定他与她之间的界限。
温岭远笑了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一把,“还觉得委屈吗?要是还是气不过,我找钟映把话解释清楚。”
“你敢,”宁樨瞪向他,“让她误会好了,最好能怄死她。”
“你平白背一个污名?”
“反正有你跟我一起背着。”
温岭远是无所谓的,因为倘若,钟映能放下成见,他们不至于走向决裂。现在亡羊补牢的解释,她更加不会听得进去。既是过去式,不必做无用功。
宁樨歪头看他,“所以,你当时喜欢她哪一点呢?”
温岭远哑然失笑,“你确定要我说夸奖她的话?”
“还是不了。”
温岭远便笼统地说道:“人都有优点缺点,我不能因为欣赏她的优点,和她在一起之后,却因为她的缺点而轻易选择放弃。力尽之后,才有资格说做不到,是不是?”
宁樨丢下抱枕,伸出双臂去抱他,“……那么我有什么缺点吗?”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在我这儿完全算不上缺点。”温岭远抓着她的手臂,侧一侧身去,反将她抱在怀里,“你年纪这么小,对待感情,心态却这么成熟,我很惊讶。”
“我要是成熟,就不会哭了。”宁樨撇一下嘴角,“……真的好气,又不能冲她发火,不然我不就输了么。”
“下一次再遇见她,不用和她交谈了。”
“我怕她了,下回一定绕道走。”她的脾气像六月阵雨,下过就雨过天晴了。
温岭远笑着,低下头去寻到她的嘴唇,碰一下,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你没吃?”
“飞机上喝了一杯果汁,餐食不大合口味。”
“不知道你会提前回来,不然等你一起吃了,汤阿姨过来给我烧的晚饭。”
“你买了厨具?”
宁樨好不得意,站起身来牵他手,突发奇想道:“我煮面条给你吃吧!我买了一种乌冬面!”
温岭远对宁樨的厨艺没有任何置喙,任由她将自己牵去厨房。灶台上两口颜色漂亮的锅,吊柜里是同样糖果色风格的碗盘。他没有任何意见,她喜欢就好。
宁樨又同他炫耀冰箱,双开门一打开,瓜红果绿的,堆叠整齐,竟有一些家的感觉。
温岭远舟车劳顿地赶回来,想是要安慰她,却从她这里得到安慰。
宁樨正在翻找速食的乌冬面,却被温岭远一下从身后抱住。他扬手关上了冰箱门,使她转个身,按推在冰箱门,低头就去吻她。
尝到一点哭过后的咸味,使他微微的情动熄灭,笑了,捏她脸颊,“去洗把脸。”
“那个乌冬面……”
“我先弄,你等下过来帮忙。”
温岭远把包装袋翻过来看说明书,投入开水煮五至十分钟,加入料包,和方便面一个吃法,难怪宁樨这样自信。
宁樨洗过脸出来,温岭远正守着锅等水烧开。她走过去准备抱他一下,听见外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振动。
走去拿起一看,苏雨浓打来的电话。
她言辞有一些吞吞吐吐的:“樨樨,你帮我个忙,等下抽空给我妈发条信息,说我今天不回去了,在你家里留宿。”
“……你准备跟苏昱清夜不归宿?”
苏雨浓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就不应声,只说:“拜托了!回头请你吃饭。”
挂断之前宁樨嘱咐:“明天要跟我汇报进度!”
厨房里传来温岭远的带笑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是的啊,我输了。”宁樨走过去。
锅盖上聚起一些水汽,水开而未沸,温岭远揭开锅盖,打入一个鸡蛋,慢慢等它成形。
他单手撑着流理台,笑看着她,“你想赖掉赌注也可以。”
“赖账是小狗,你等着被我求婚吧。”
她这样心思玲珑,毫不扭捏,使他觉得,满心满眼的欢喜。自己三十多岁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好像,被她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宠”着一样。
温岭远将料包撒入碗底,浇一勺开水冲开,再捞出鸡蛋。放入乌冬面,煮散煮透以后,加入一把青菜。他知道这吃法不伦不类,但单单一碗面似乎过于素淡。
宁樨去冰箱里拿一瓶啤酒,打开给温岭远佐餐用。
温岭远其实不常在寻常三餐喝酒,不过没有拒绝,捞起乌冬面吃一口,再喝一口啤酒,滋味倒还不错。
宁樨坐于一旁,双手托着腮看着他。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人是松间落雪的清隽,百看不厌。
温岭远以为她是在馋他碗里味道尚可的食物,“你也想吃?”
她摇摇头,突然却又自然地说道:“我喜欢你。”
温岭远微讶,扬起嘴角笑一笑,“嗯,我知道了。”
吃过饭,温岭远要歇一下再洗澡。
宁樨已经洗过,就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大腿,翘着腿,举着手机刷微博。
电视买回以后,调制完毕还没正式用过,温岭远想试一试,捏着遥控器换台。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闲适的时候。
宁樨突然想到什么的说道:“虽然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但是,唱片的事情要怎么解释?”
音乐节上那么多的乐队,那么多的摊贩,怎么偏偏,他们会同时买下那个并不见经传的乐队的唱片?
温岭远低下目光深深看她,“你说得对。有时候,我也应当信一信冥冥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改到晚上10点更新吧,正好我也调整一下自己这个过于不健康的作息时间。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盘算着,好像……这个文的余额,只有两周了(小小声)。
第五十四章 立春(04)
温岭远洗过澡以后, 把自己和宁樨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洗衣机放置在生活阳台上, 是洗烘一体的。
宁樨也走过来, 她今天好像变成他的小跟班, 寸步不离。
他一边设定着洗涤程序,一边笑着问她:“宁总又不在家?”
“不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总归过年之前是会回来的。不过他在也不会管我晚上回不回家,我说我在苏雨浓家,他就‘哦’一声,也不求证我说的是否属实,嘱咐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然后就没了。”
“可能他也看出来,你终归是个好孩子。”
“不要给他戴高帽,他就是懒得管。”
“那只能以后,我来管你了。”温岭远半开玩笑。
“好呀,乐意至极。”
温岭远却笑说:“还是不要给我过度干涉你生活的机会。”
“为什么?你又不会变成控制狂。”
“我未必不想,只是不会。”温岭远抚着她的头顶, 同她一起回屋,“你不要将我想得太好。”
“你空口说是没有说服力的,我比较相信眼见为实, 倒是‘坏’一下给我看呢?”
话音落下时,走在前面的温岭远突然转身。
她脚步已经迈出无法收回,直接就撞入他的怀中。
她略感莫名地抬起头,他却走近一步, 抬手关上了通往阳台的滑轨木框玻璃门,两条手臂往后一撑,使她一下便无路可逃,只能后退,退至后背抵上玻璃。
他低下头,径直地吻下去,没有由轻而重的过度,直接携以疾风骤雨。
宁樨这才知道,原来此前,他都是有所保留的,不然怎会脚底发软,除了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肩膀控制自己不要下坠,别无办法。
宁樨身上的家居服是套头式的,宽松且舒适的棉质,使她不必要再在里面多穿些什么。
夜晚寒气很重,在阳台待不过片刻,已能使温岭远的手掌带上凉意。
她因此结结实实地打一个寒颤,不知道骨血之中哪一处生出幽微的痛感,使她既觉得期待又觉得困惑,因为她甚至不知道期待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仿佛要以更痛的痛才能治愈。
不敢抬头看温岭远,也不敢低头看自己。
就在她仓促找回自己此前所说的“已经做好准备”的立场之时,温岭远却停了下来,碰一下她沸烫的脸颊,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也一并替她拉下了上衣的衣摆。
最后,安抚似的,拍一拍她的后背。
宁樨睁一只眼睛去看他,看见比往日要更深几分的瞳色。因他也在看她,就使得她看一眼就避开的打算落空。
她其实对于未知有点害怕,因此这时候多少觉得松一口气,而且,也觉得刚刚才因为温岭远的前女友而闹过别扭,此时此刻,不是她想象中的完美时机。
当然,如果温岭远坚持的话,她不会拒绝,只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问他为什么不继续。
温岭远不打算继续的原因,就单纯很多。她所给予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女孩的反应,即,除了害怕以至于自己都未觉察地微微颤抖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反应。
她也不过,就是嘴上爱逞强而已,怎么能够当真。
他因此生出一些负罪感,不想立即向她证明,自己实打实是个“坏人”,起码至少,等他们的关系获得她家长的首肯之后吧。
两个人因为各自内心的想法,而达成共识。
温岭远笑着亲一下她的睫毛湿润且微颤的眼皮,“听话,先别招我了。”
“我哪有……”
温岭远没有将洗过的衣服留到第二天再收的习惯,洗衣机仍旧运作,时间却已经迫近平日上床睡觉的点,但还是打起精神硬撑着。
宁樨看他真的好像一到睡觉时间,神思就开始懒倦涣散,不由笑说:“要不你先去睡?衣服等一下我来收。”
“没事,我再陪你一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几点睡呢。”
温岭远坚持着,“还是等收完衣服再睡。”
“那你要不要听一下歌。”宁樨打开音乐软件,输入“量贩霓虹”,打开一首他们最近发布的新歌。
这只小众独立的摇滚乐队,所有作品都有自己一以贯之的精神烙印,风格独特且醒目。
在旋律中,他们没有交谈。相信此刻的心弦微振,是因为一种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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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温岭远十一点半就睡下,宁樨也没有熬夜太久,担心手机的背光和自己滑动屏幕的微微声响会打扰到他。
过了十二点,她也睡下,比平日早了两个小时,也因此,第二天早上八点刚过就醒。
没有立即起床,拿过手机给苏雨浓发一条消息,问她怎么样。
没有期望苏雨浓会立即回复,因为她感觉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一定得熬到很晚,哪知道苏雨浓是秒回:“……没有怎样,进行了一些边缘性的人.体艺术探讨而已。”
宁樨笑着回复道:“说好的确定关系第一天就要上.床呢?”
“不可以哦?那也比你强,打赌你的进展还不如我呢。”
这个话,宁樨没法反驳,只好问她怎么醒得这么早。
“太高兴了,睡得不踏实,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醒了。不说了,我好困,我要接着睡回笼觉了。”
宁樨这才起床。
打开卧室门,于“滋滋”的声音之中闻到煎蛋的香味。温岭远正在厨房里,穿一件灰色的棉质T恤,捏着锅铲,转头看她一眼,“快去洗漱。”
宁樨打一个呵欠走过去,抓着他的衣领,踮脚先在他面颊上亲一下,才前往浴室。
早餐,是温岭远重出江湖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我之前以为,你说自己只会做三明治是骗我的。”宁樨咬下一角,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