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他知道高太后没有子嗣,娘家也无甚势力,唯一的凭仗是皇帝对她的尊重。这样一个太后,多半不大管事,只享清福,应该不会为难他妹妹。
“没有为难我,倒是为难你了。”裴瑶神色有些古怪。
“嗯?”裴岩皱眉,“此话怎讲?”
裴瑶望着兄长,一字一字道:“高太后有个表妹,看上你了。”
裴岩两条浓眉立时蹙起:“你说什么?”
高太后?表妹?都是谁啊?
裴瑶看他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是个长的很好看、可惜有点黑的姑娘。不过你不用太在意,涂了粉就看不出来了……”
“瑶瑶!”裴岩沉声问,“她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也别太担心,太后和她表妹是有这个意思,还跟他提过了,可能是想让他赐婚。可是呢,他帮你拒绝了,说你的婚事他不好做主。太后这才找我呢,我也帮你拒绝了。你放心,我也没说别的,只说太后的表妹是长辈。反正我年纪小,又有他在,说错了话也没什么。”裴瑶安慰兄长,“只要她没当面对你提起,应该都没事的。”
裴岩皱眉,知道妹妹所说的“他”是皇帝。如果不是此刻有更要紧的事,他大概会提醒妹妹注意称呼。
裴瑶又道:“不过,大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你心里有个人吗?都过去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啊?要是真不行,你还不如……”
“你急什么?”裴岩斜了妹妹一眼,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饮了一口,“才一个月而已,这种事急不得,要一步一步,徐徐图之。”
不过瑶瑶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他得加快行动了,以免夜长梦多。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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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般配
兴许是白天太过辛苦, 周幼宁这一觉睡得很熟。
次日早上醒来时,她仍觉得大腿、后腰隐隐作痛, 动都不想动。
她懒洋洋的换了衣服,梳洗完毕,对凝翠道:“你让人帮我回一声, 就说我现下身上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小厨房胡乱吃点得了。”
凝翠回想着昨晚给她上药时她的模样,点一点头:“也好, 那你歇着, 我过去一趟好了。”
她担心小丫头说不清楚,干脆自己走了这一遭。
侯爷与大小姐正在厅堂等候,见到凝翠过来, 有些奇怪。
裴瑶直接问:“宁宁没过来?”
“没有。”凝翠笑笑, “侯爷, 大小姐,她今日身上不爽利,就不过来了。”
“不爽利?”裴瑶有些惊讶,“是生病了吗?请大夫了没有?”
裴岩忽然轻咳了一声。
凝翠笑一笑:“回大小姐,不是什么病, 是刚学骑马, 今儿走路有点不方便。”
“哦,是这样啊。”裴瑶点点头。她会骑马,自然知道初学者难免会不习惯, 也不以为奇,只说了一声,“那就让她好生歇着吧。用药了没有?”
“回大小姐,侯爷昨天已经让人送了药过来,用过药,好些了。”
凝翠施礼告退后,裴瑶才转过头来问兄长:“大哥,昨天你去马场是和宁宁一起的?”
“……嗯。”裴岩神情不变,“是带了她一起去。她不会骑马,就教了她一会儿。”
裴瑶一时也没往别处想,只有点遗憾:“怎么不等我一起去?我的骑术可不差,让我教她啊。”
“你?”裴岩唇角微勾,“就怕你没那个耐心。毕竟她在这方面天赋远不如你。”
“大哥,不是我自吹,你也不看看,这方面天赋比我强的有几个?”裴瑶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骑术了,“我要是教她,肯定一天就学会了。”
裴岩只是一笑,没再说话。他当然不会告诉妹妹,教她本领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培养感情。
兄妹两人一起用膳,不再提起此事。
而周幼宁自马场回来后,接连歇了两天,又是抹药,又是休息,这才觉得好些了。她也不好意思再窝在樨香院,就又去了厅堂同裴家兄妹一道用膳。
这天用过晚膳,裴瑶率先离去。周幼宁也跟着起身,她刚行数步,就被裴岩叫住:“等一等。”
“侯爷,怎么了?”
裴岩淡淡地道:“我明天不忙。”
“是还要去马场吗?”一想到骑马,周幼宁期待之余,大腿又有些隐隐作痛。
“是骑马,但不是去马场。”裴岩眸中闪过淡淡的笑意,“你还记得山脚下那对老夫妇吗?我明天想去登门拜谢。你要一起去吗?”
周幼宁眨了眨眼,回想起那天在山脚下的事情来。她当然记得那对收留了他们的老夫妇,那夫妇俩还不但给他们提供了住所和膳食,还把衣服借给了他们。临走之际,那老妇人拉着她的手颇为不舍的模样。
她点了点头:“好呀,那我也去。”
裴岩点头:“那好,明天我们出发。”
周幼宁回到樨香院后,同凝翠说起此事,感叹道:“侯爷真的是重情重信。这种给与过帮助的人,很多人转头就忘了。侯爷那么忙,不但记得,还会亲自登门道谢。”
凝翠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侯爷为人本来就很好啊。”她帮周幼宁整理衣服,口中说道:“天又冷了,该穿厚衣服了。”
周幼宁叹一口气:“唉,也不知道路引什么时候能办好。”
虽然裴家人待她不错,但是留在此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凝翠温声安慰她:“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侯爷呢,会好的。”
次日清早,用过早膳后,周幼宁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等着裴侯爷去一起答谢那对老夫妇。
裴瑶瞥了他们一眼,有些意外:“你们是要出门?”
周幼宁简单回答:“对,金光寺那次,我们幸得一对老夫妇帮助。正好今天侯爷有空,就去登门拜谢。”
裴瑶眨了眨眼:“哦,原来是这样。”
“走了。”裴岩似是有些不耐。
周幼宁一声,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裴瑶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不知怎么回事,她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大哥和宁宁,是不是有些亲近了?
因为这次出门是骑马,周幼宁也没带人。她自忖掌握的不太熟练,是以格外小心。好在她只要一瞥眼,裴侯爷都在她不远处。这让她内心深处莫名感到可靠,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裴岩始终神情淡淡,但是并没有错过她偶尔瞥过来的视线。他心情不错,微微勾了勾唇角。就说嘛,他的方法还是很管用的。
他们出城以后,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裴岩带路,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曾经投宿过的人家门口。
裴岩率先跳下了马,站立在周幼宁马前,伸出了手,问:“用帮忙吗?”
“不用。”周幼宁动作利落,也跳了下来。然而她发现,她跳马时,裴侯爷的双手有一个去保护的姿势。
这个小细节让她微微动容,然而她并没有让这种情绪停留太久,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去敲门。”
笃笃笃敲门声响后,门就被打开了。
老夫妇看见他们,甚是惊喜:“是你们呀?你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周幼宁连声回答,“大娘,我们是来道谢的。”
她说话时,裴岩已经将备好的厚礼递了过去。
“来都来吧,还带什么礼物?”老妇人笑呵呵道。她见这两人衣衫打扮都不俗,也能猜出这礼物不一般,“你们能回来看看我们就很好了,不用带礼物,我们也没能帮你们什么忙。”
老妇人说着将他们迎了进去。她牵着周幼宁的手,一脸慈爱的笑意。
故地重游,周幼宁这回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也有了闲情去打量周遭的布置。她笑嘻嘻道:“要得要得,特意带来的呢。你们要是不收,我心里会不安的。”
她与老妇人说话,裴岩只在旁边默默坐着。
老妇人笑道:“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只能收啦。”
“可惜上次借你们的衣服……”周幼宁微觉歉然。
“不妨事,都是家常衣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妇人笑了,压低了声音,悄声问,“你们这次是不是回金光寺还愿,顺便到这边看看?”
“啊?什么?”周幼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们上次不是去金光寺求子么?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以为佛祖已经显灵了呢。”老妇人忽然“咦”了一声,“你怎么现在做姑娘打扮了?”
周幼宁眨了眨眼睛,脑袋有些发懵,求子?显灵?还愿?她隐隐约约好像回想起了一些什么,有些哭笑不得,而脸颊却又隐隐发烫,尴尬难堪而又无措。
她下意识瞥了裴侯爷一眼,见他正与那老伯一起喝茶,似是没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知道他没听见,周幼宁心里的尴尬稍微减轻了一些,她小声道:“不是,我本来就是个姑娘,上次也不是求子。”
老妇人一脸讶然,惊道:“你是个姑娘?你们,你们不是两口子?”
周幼宁想着自己上次来时做妇人打扮,也难怪这个大娘误会。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一稳心神:“我们当然不是。上次是事出有因,胡乱打扮的。”
她也不好细说被迫代嫁、恢复身份一事,只含糊带过。
老妇人看一看她,又看看远处的裴岩,颇为遗憾:“嗨,我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想着你们感情好,有娃娃是早晚的事。原来不是两口子啊……”
“大娘误会了,我们真不是……”周幼宁一面解释,一面悄悄看了正慢慢饮茶的裴岩。她忍不住想,大娘说他们感情好,他们真的感情很好么?侯爷是对她不错,可那仅仅是因为他人好吧?
她想,说来说去,还是上次她的打扮让大娘先入为主,以为他们是夫妻,所以才会误会什么两口子,生娃娃。
她跟裴侯爷,怎么可能嘛!
她这么一解释,老妇人反而更遗憾了:“真可惜,那他成婚了吗?他要是没成婚,你嫁给他就挺好。我看他对你不错,上回你生病,他可是一直照顾你。”
周幼宁哭笑不得,她知道上次她发热,裴侯爷照顾她的事情。她自然也有感激之情,可是,什么叫他要是没成婚,就嫁给他?她是要回江南的啊,而且裴侯爷……
她又看了裴岩一眼。人和人相处久了以后,对外貌就不再格外关注。这会儿她存心去看,才又注意到他眉目舒朗,器宇轩昂,连侧脸也很好看。她记得凝翠说过,早几年,裴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想和裴家结亲的人很多。连她表姐宋元婧,作为京城第一美人,能和裴二公子定下婚约,还是因为她落水后被裴二公子救了,两人湿衣相贴,所以才订婚。裴侯爷的婚事,恐怕只会更慎重。
她默默叹一口气,心说,也不知道他将来的妻子是个公主还是个郡主。一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怅然。希望他的妻子一定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周幼宁笑了笑:“他没成婚,不过我们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们长的多般配啊……”
周幼宁低头一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可能因为,我以前叫他大哥?”
“你们?”老妇人讶然,“你们是兄妹俩啊?怪不得都长的好看,不过长的倒是不像……”
周幼宁知道她误会,也没去解释。因为如果真要解释,那可太麻烦了。而且这中间涉及的人也很多,一时半会儿根本解释不清楚。
这对老夫妇平时只有夫妻俩待在这里,难免寂寞。如今有人探视,自是欢喜。老妇人更是做了拿手的好菜来招待他们。
其实这些饭菜远不能和侯府的佳肴相比,可周幼宁吃的很开心。她父母双亡之后,对于别人的善意都怀有感激之情。
裴岩也很捧场的样子,一顿饭,他们宾主尽欢。
只是当周幼宁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裴侯爷身上时,不知为何,她隐隐会感到一些别扭,是以飞快移开视线。
她的这些异样,当然瞒不过裴岩的眼睛。那个老妇人对她说了什么,他几乎能猜个大概。因为上次那夫妻俩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所以,对她的别扭,他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
他心想,别扭了好,别扭了说明有过其他的心思。他最怕的就是她一直坦坦荡荡,就像她帮他缝补荷包、给他香囊时那般。
那种坦荡自然,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不正一点点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么?他就是要扰乱这一池春水。
他们并未在这老夫妇家中逗留许久,吃罢午饭后,略坐一坐,他们就告辞离去了。
在回去的途中,周幼宁专心骑马,心无旁骛。可是,有时候人的目光不受控制,她的视线,有意无意会落在他身上。
然后她就飞速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骑马这件事上。
“怎么了?”裴岩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啊?”周幼宁稳了稳心神,“侯爷,不是我要催啊,我只是想知道,路引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啊?”
裴岩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唇畔笑意微敛,缓缓说道:“已经让人在办了,你不要急。”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先住下来,等一等。等路引真办好了,下着雪,你还要冒雪走吗?”
“嗯。”周幼宁点了点头,“我也不是催,我只是……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