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娘淡淡扫了她一眼,不作声,由着她在前面引路,到是醉冬心里有数,轻声在一旁解释,“言心平日里与寒雪走动的多,又是个能说会到的,在府里认识的人也多。”
谢元娘轻轻颔首,算是回应醉冬的话。
前面言心眸子微微一动,步子也微微顿了一下,便又恢复了正常,这几天她一直在打听着二姑娘在杏花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有打听出来,眼下听了醉冬的话,总觉得是意有所指,后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怕是心虚了才会多想。
进了望月楼的后院,四周院墙圈出来的天井的院子,布置的紧密又不觉得拥挤,金陵城的春天总是来的早一些,院里西边角落里的报春花开了一片,这也是谢府里花开的最早的一处院子。
回过身就能看到身后望月楼的正房,是二层的小楼,站在上面能轻松的将东街这一片的景色收入眼底,谢府的这处望月楼在东街里也极为惹眼。
第41章 族学辩论会10(各自思量)
以前看到这些,谢元娘不会多想也不会在意,可今日发现了母亲真正疼的是姐姐之后,看到这些心里的滋味就不同了。
“刚还在和表妹说你最不耐看这些花,眼下看着到是说错了,我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带着调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谢元娘侧头看去,就见姐姐和一个娇弱面冷的少女站在屋檐下。
谢文惠一身的红色褙子极为惹人眼,少女早早的就穿上了薄的春衫,粉色娇嫩配上少女娇弱的身姿,好一朵江南小花。唯一遗憾的是少女长相并不出落,五官也没有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地方,可那一身冷然的气势却让整个人明艳起来,好一副身姿。
“姐姐,表妹。”谢元娘笑着打招呼,这才缓步上前。
砚姐神色冷然,打招呼回礼也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却不见开口,眼底却闪过一丝的诧异。
谢二小的时候去过孔家,家中又多宠着谢二,对于家中独女砚姐来说,自是看不惯,两人更是针尖对麦芒,纵然她不开口,两人也没有和气过的时候。
这次见面,她还以为谢二见到她会像以往一样奚落一番,然后再说些难听的话,再见她不语,定会暴跳起来和她吵,她都准备好一直沉默闭紧嘴,却意外发现谢二没有吵,还能态度这么和气的打招呼,心下怎么能不奇怪。
谢元娘自是看出砚姐的疑惑,不动声色,“姐姐和表妹在说什么?”
却吱口不问砚姐那一些疑惑是因为什么。
砚姐打量着谢二,只觉得不认识一般,谢文惠心下也奇怪,不过马上就又想通了,想来母亲让谢元娘到四表哥那里求贴子,谢元娘这才没有与砚姐见面就撕破脸。
“表妹刚刚把东西放好,我们这正说着话,你就过来了。”谢文惠解释了一句,又张罗着三人进了次间,坐下之后才笑道,“到是你,我们这边等了半响你这才过来,好在砚姐不是外人,换成了别人可不是要挑理了?”
“四表哥送东西过去,我说了会儿话,正巧他去前院见父亲,姐姐院里的人也派人递了话进来。”谢元娘心不在焉的手指在茶盏边缘划着圈。
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谢文惠只觉有只手在抓她的心,痒痒的有些沉不住气,“四表哥最疼你,每次来都会先进你的院子。”
谢文惠纵然活了两辈子,想到舅母对谢元娘的偏疼,语气中也忍不住泛着酸味。
一直垂着眼眸的谢元娘立马就扑捉到这一点,惊呀又意外,原来一向端庄又持重温柔的姐姐,竟然也会吃醋?
一刹间唇角边有苦笑略过,这一世才能看清楚母亲真正疼的是姐姐,那么此时看到姐姐不为人知的一面,便也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谢元娘苦笑,是笑自己愚蠢,活了两辈子,得多大的心,这些事情是现在才看出来。
“元娘怎么不说话了?”次间里突然沉默,谢文惠也觉得有些怪异,以往只要见到砚姐,谢元娘都是压着砚姐,只要有谢元娘在的地方,光彩也都会被她夺去,现在她突然之间话少了,又不吵了,谢元娘心到不踏实了。
这种感觉对方要脱离你的手,让你再抓不住她。
“姐姐想听我说什么?到是表妹难得过来,姐姐多与表妹说说话吧。”谢元娘到底不是上一世那没有心机的草包,心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抬起头看人时,双眸又如璀璨的星光耀眼,“这次族学辩论会,不知道孔家安排了谁出战?”
“在家中的时候外祖父便交代女子这边我算一个,其他两个名额想让大表姐和二表姐中出一个,另一个是族中三堂叔家的大堂姐。至于男子那边就由四哥挑了两个族学里的人出面。”说到正事,砚姐才开口,她声音和她的冷然一个味,都透着冷意,“大表姐和二表姐在我眼中自然是都好的,只是孔氏族学若一个人也不出,和族里那边也不好交代。来的时候外祖母亦让我和姑姑好好解释一番,刚刚见姑姑太过匆忙,还没来得急说这件事情。”
砚姐无奈的看了谢文惠一眼,眼角的余光却带着打量看着谢二,谢二之前没有暴跳如雷,此时总不能再沉得住气了吧?
她就不信谢二真的改变了。
结果等了半响,见谢二只是点点头,淡淡的噢了一声,然后便完事了,一句话也没有。
砚姐面上难得闪过一抹的错愕。
谢文惠却记得上辈子族学辩论会的事,父亲被贬,她原本文才方面便不如谢元娘,当时让谢元娘去谢元娘又闹脾气不去,结果她去了之后自然是惨败收场,更是丢尽了人。
如今重生回来,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又能提前预知辩论会出的题目,谢文惠自然是有信心大放光彩,那么参加辩论会的名额,也只能是她。
这些想法也不过是一刹间,谢文惠搅着手里的帕子,淡淡道,“元娘做诗一向出彩,若只有一个名额,还让元娘与表妹一起参加吧。”
谢元娘不作声。
砚姐却道,“大表姐这么说我不反对,只是族学辩论会每年出的题目都不一样,又不是只针对作诗出题,听四哥说有一年还出了绣花的题目呢,二表姐平时只钻研作诗,万一出了别的,到时……”
她最后没有说下去,三人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砚姐一直是那种正统的大家闺秀,又有文采,说话也直接,并不会隐瞒,她说这番话,到不是针对谢元娘。
“许是今年就是作诗呢。”谢文惠等的就是砚姐那句话,如今听到了,就越发放心了。
她明白,这外名额是她的了。
族学辩论会不比平常,就是谢家和孔家宠着谢元娘,孔氏族学里还有孔家的长辈在呢,自然不会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
谢元娘听着两人说话,脑子也没有闲下来,上辈子姐姐参加了族学辩论会就是惨败,这一世再参加若是还像上辈子一样呢?
第42章 族学辩论会1(各人态度)求首订
对于参不参加族学辩论会,谢元娘不在意,重生回来她不再贪恋虚名,只想从低门户里给自己寻一门亲事,与亲人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形如陌路。
可是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再次惨败而从此抬不起头来。
所以等谢元娘开口时,面上她淡淡道,“表妹说的对,我学东西偏,这次还是让姐姐参加吧。”
“元娘。”谢文惠露出惊呀之色,实际上她确实惊呀。
按她的计划,她越是谦让,砚姐就越同情她,按砚姐与谢元娘的恩怨,也会站在她这边,等谢元娘一起来争吵,这事惊动了父母,自然有父母出面,事情也会落在她的头上。
结果这一步就跳过了,谢元娘谦虚的让她了。
砚姐接二连三的看到谢元娘异常的举动,此时已能坦然接受,“二表姐能理解便好。”
“不行,不能由着她胡闹。”谢文惠在一旁反对。
谢元娘看她,“姐姐,我不应该这样做吗?”
“元娘,我知道你心中不快,你放心,这事我去和四表哥说,让你来参加。”谢文惠亦压下心底的惊愕,忙开口体现她的大度。
若没有前一刻说起舅母时的酸味语气,谢元娘许还真相信了姐姐是真的谦让她,可人就是这样,知道了一些真相,便是这人在怎么做,哪怕是真心实意,但是落在你的眼里,也就成了虚伪。
谢元娘冷静一下,生出些感悟,哪怕是亲姐妹,总被另一个压着,心里又怎么能不生怨,她此时伤心姐姐表里不一,真正原因还不是她一直抢了姐姐的光彩?
重活一世,那就从减少伤姐妹之间和气开始吧,她认真开口道,“姐姐,我真的不想参加,并不是说的气话,而是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这些年来我事事压在姐姐的头上,姐姐每次都让着我,姐姐便当我是良心发现,这次才让着姐姐的吧。”
谢文惠微微发愣,不敢置信的眼睛慢慢瞪圆,微张着嘴已经忘记说话了,她已经习惯了谢元娘处处压着她,又活的恣意明艳,可是当往日那个处处拔尖的人突然之间说出一番肺腑之言,谢文惠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疑惑、错愕、惊呀到迷茫,甚至鼻子还有一丝丝的酸意。
在谢元娘抢走顾庭之之后,谢文惠觉得自己就死了,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样的滋味,也没有落过泪,这一刻她竟有落泪的冲动。
“姐姐,咱们是嫡亲的姐妹,族学辩论会是大事,若是外人我自然要争一争,可姐姐是我的亲姐姐,若是姐姐能博得出彩,我亦是为姐姐高兴的。”
谢文惠回过神来时,见手已经被谢元娘握住,轻轻的拍了拍,她唇微张,动了几次才叹气出声,“你呀你,我都差点被你弄哭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你也说了咱们是亲姐妹,谁去还不是一样。”
见姐姐没有再与自己推让,谢元娘笑了,“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姐妹两个在这里一番感慨,砚姐只淡淡的看着,谢二没有与大表姐吵起来,难不成她真的懂事了?真是见了鬼了,几年不见,谢二竟变成这样了。
申时三刻,孔氏让刘妈妈过来叫人到静安居去用饭,三人这才结伴而去。
席面上孔氏自然问起了族学辩论会的事,当听到小女儿让出名额让大女儿去时,她也很惊呀,再三确认是真的才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元娘长大了,甚好。”孔氏难得夸了一句,没有像往日里见到人就捻着耳朵说这不好那不好的。
谢元娘笑了笑,不等接话,坐在谢父身边的孔澄笑着接过话,“一年不见,元娘是懂事了,也不知道这一年遇到什么事,就突然变成大人了?”
“她一天天的不欺负别人就行了。”孔氏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大姑娘了,见你们来到学着谦让了。”
“是啊,一转眼惠姐和元娘都大了。”谢父也在一旁感慨。
孔澄笑了笑,笑意不明,“知道是大姑娘就好。只是我看这打扮上也随意了些,惠姐还知道戴些宝石的簪子,可是看看元娘,还像个小姑娘,我看到不像长大了。”
他这么一提,在场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谢元娘和谢文惠的身上,谢文惠今日戴的是一枝蓝色宝石的发钗,正是昨日孔氏让人送去的那套里的一件,谢府里人口简单,谢父又是个男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孔氏私下里给大女儿的面首要多一些。
孔澄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谢文惠和孔氏皆有些心虚,孔氏暗恼这个侄子怎么好不好的就提起了这个?目光又落到小女儿身上,便有些暗恼,难怪这丫头昨日里没有过来闹,到是学会精明了,和外人说起这些。
长辈都在,谢文惠便是想找个理由,也不好开口,一口东西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这样的尴尬让她想起了上一世被人议论又出丑时的一幕幕。
砚姐也不知道大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眼神扫过谢二和大表姐的头上时,便了然了,一直以为谢二在谢府里受宠,也最得姑姑喜欢,现在看来并不似表面那般啊。
谢父是男子心粗,此时还没有察觉出来其中的不妥之处,认真的对身旁的孔氏交代,“澄哥提醒的对,元娘是大姑娘,她自己不懂这些,你也要多帮她注意一些,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孔氏笑容有些免强,嘴上道,“我就差整日里提着她耳朵叮嘱了。”
又一边应下。
至于孔澄提了这事,也不过是点了姑姑一句,到底是自家的姑姑,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弄的姑姑尴尬。
谢元娘眼观鼻鼻观心的自顾大朵的吃着饭,心里因为四表哥的话暖暖的,鼻子也有些酸,后面被谢父教导要注重打扮,也听话的乖乖应下,并没有调笑的反驳回去。
上辈子在宅内多与守寡的婆婆在一起,谢元娘早就习惯了发髻上只插一只木簪,衣服是舒服的棉布,所以重生回来之后,她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今日和四表哥提起母亲私下的作派,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有想到引发这么多的事端来。
第43章 族学辩论会2(偏心)
饭后谢父带着孔澄又去了前院书房品诗论画,这个有第一才子之称的侄子让他很欣赏,每年过来时都少不得要在一起论几场诗,砚姐又被孔氏留下来说话。
孔氏还记着吃饭时的事,看到小女儿心里就烦燥,“我与砚姐问问你外祖母她们的事,你又不喜欢这些,便先回去吧。”
砚姐又住在望月楼,她留下来,谢文惠这个当主子的,便也不好先走,便留了下来,于是只有谢元娘一个人走了。
走在甬道上,谢元娘沉默的走在前面,便是平日里多话的令梅也异常的沉默。
她能感受到主子心情不好。
想着大姑娘与表姑娘总凑在一起,姑娘不高兴也就找到原因了。
谢元娘其实心情挺平静,今日翻转的事情太多,虽然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和上辈子的那些事情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离青山院还有一半的脚程时,谢元娘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停下来回头望,甬道深处灯笼的光很弱,可能看到有人正往她这赶。
“奴婢听着好像是二少爷。”令梅也听到了,没等提醒主子便见主子已经停了下来。
谢元娘笑道,“那是后花园的方向,昨日要回来的人今日才回来,这是在二房呆了两天?一会儿还不知道母亲见了他要怎么训他。”
令梅也笑,“二少爷和大少爷亲近,一年不见如今见了,少不得又缠着大少爷讲外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