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情到深处时,他死死的抵住她,种下一个梦,祈祷这个梦不久就能发芽。
玉烟再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宁无不在身边,身上依旧酸痛不已,随便动一下都要费些力气,尤其是身体还黏黏的,一向喜洁的她有些不能忍受,十分想要洗个澡。
她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但没有听见海浪的声音,显然是已经离开了大海。
正欲下床间,门被推开了,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有人捧着衣裳,有人端着香薰,还有几个抬着几大桶热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这些侍女进来也不言语,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有的将水倒在浴桶里,有的在水里洒在花瓣,有的则来扶她下床,一切都井然有序。
当她泡进热水中后,那酸痛终于消失了一些,然后才有力气问话:“少君呢?”
一看起来年长些的侍女回道:“少君有事出去了,命婢子们好好服侍少妃,等少妃您沐浴完毕,饭菜也会呈上。”
“那我现在是在何处?冥司吗?”她不想回冥司,那里对她而言,是个牢笼。
婢女回道:“少妃此刻并不在冥司,此处是人间一城镇,叫做紫云台。”
“怎么会来人间的?”她不解。
婢女道:“少君是怕少妃您在冥司烦闷,所以挑了这风景秀丽的紫云台,说小住一段时间再回冥司。”
她明白了,什么小住,隔离才对,他是怕冥司人多口杂说漏了嘴吧,至于这几个婢女,也不用问了,肯定都是他的人了,问也问不出什么。
吃完饭后,宁无还没有回来,她又没睡意,便查看起这新居来,这所房子建在山上,因是夜间,所以也不知道风景如何,但凭栏眺望下去,脚下是点点灯火,甚至还能听见一些人语和几声狗吠,颇有些生活气息。
虽不知他为何要带她住在这里,但有人的地方就好办事,她想写一封信托人去鄱阳湖给嫂子白秋,玉府的人都死了,她肯定会回鄱阳湖的娘家吧,如果她还活着,看在曾经的姑嫂的份上,应该会来帮她吧。
但如果这封信请了神灵精怪帮忙送去,必定会被他们告诉到宁无那里去,所以这时候请人类帮忙,反而会稳妥很多。
趁着宁无没回来,她假意要写字画画让人送来笔墨,以极快的速度写了封信藏好,然后才坐在灯下随意写画起来。
宁无从冥司处理完公务回来,便见她披着衣衫在灯下写字,屋子里一片墨香。
“在写什么?”他俯身看去。
她回道:“也没什么,就是无聊随意写点字。”
宁无在她身边坐下:“既然无聊,那明天我们出去转转,明天是紫云台的花灯节,肯定很热闹。”
她自然求之不得:“好。”
“那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宁无拿掉她手中的笔。
她无奈:“可我才刚起来。”
他无赖:“那正好趁你现在精神足,要不然再像昨夜那样晕过去就不好了。”
她又无奈:“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每天都想着这事啊。”
他更无赖:“我正值这种事的年纪,不想这些想什么。”
本来此刻他就应该起疑心的,因为只要他想的,玉烟从不会拒绝,她这时候应该听话的为他宽衣才对,而不是与他说这些。
可偏偏她说话时带了不经意的娇嗔,让他心绪难耐,便没有去多想。
而且,这次他回冥司,也拿来了促孕的药,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有个孩子。
玉烟见多说无用,只能顺着他,迷乱之间,又被他喂了几粒药丸,她以为又是补身体一类的,于是全都悉数吞下。
等宁无终于心满意足,她也体力都快耗尽了,但还是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说道:“不知为何,我感觉不到元丹了,也提不起灵力,我是不是病了?”
宁无眼神闪烁:“有可能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的。”
她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少君了。”
她想着,等元丹恢复一二,她就更有机会逃离,然后去找那个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控制仙神的鬼面女子,这次重生,她已经记起当时被绑架后失去的记忆。
她知道,那个女子绝不是等闲之辈,一定可以帮她复仇,以前没有这段记忆,所以绝望之下投了空空潭,如今既然记起,她就绝对不会再做傻事。
而宁无并不知她此刻心中的计划,只是轻轻拥住她,心道得向闵序要几粒九转仙丹才行。
往生崖。
闵序在到达妖界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宁无找到玉烟的消息,并将此事告诉了玉映。
玉映听完心中一颗大石落下,知道姐姐无碍,她更可以放下牵挂放手一博了。
因闵序和宗若宗凌来了妖界,临祁自然是要亲自接待的,她借口自己是个外人推辞了宗若让她一同入红宫的邀请。
闵序知道,她是要行动了,但心中却没那么踏实,虽然她已经闯过紫薇大帝的仙府,但往生崖十分神秘,即便自己来过这里数次,也斩杀了前妖皇,他依旧觉得这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
于是,他趁她不备,将一条看不见的灵线系在她身上,以防不测。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宗凌看在眼里,心里直呼有趣,原来他竟然已经认出玉映,却不知为何不直接相认,反而要做这些暗地里的手脚。
闵序他们一走,她就带着阿遇也出了门,但她并不是去红宫,而是根据陈怀提供的地址去找临璎。
因为闵序他们这一去,临祁必定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如此一来,临璎便是独自一人了。
可能因为做多了亏心事,临璎玩乐的地方也不敢离妖族的领地太远,她在距离领地三百多里的临江城装作凡人生活。
因为有钱有法术,她在这座繁华的临江城市买了一所大宅子,养了十几个年轻或貌美或强壮的男子,整日厮混在一处,想来是腻了男神仙们,想换个口味尝尝。
玉映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半躺在精致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支老烟枪吞云吐雾,膝上伏着一个极俊美的男子,任她玩弄。
她像是上了瘾,而且不打算戒掉。
临璎见她走进来,不由眯起一双魅惑的眼:“你倒有些本事,竟能破了本君的结界。”
玉映随意找了个凳子桌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让你见笑了,不过多年未见,你怎么口味变了,我记得你以前都是喜欢男仙的。”
临璎知道来着不善,竟也不慌乱:“男仙们总是自以为是,不似这些凡间男子,又乖又听话,只要我勾勾手指头,他们就会像狗一样爬过来,就比如我腿上这个,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因为喜欢我,宁愿来做我的狗,阿述,你说是不是?”
那个叫阿述的俊美男子立刻点了点头:“阿述愿做夫人的狗。”
临璎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既然如此,你爬过去帮我招呼一下这个客人。”
阿述听完立刻爬向玉映,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小腿,极其暧昧的向上滑去。
玉映笑了笑:“你将人当狗的本事,真是一点都没变,难道就没有谁来找你报仇么?”
临璎吐出口烟圈:“不会有人来找我报仇的,因为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才这么寂寞,这么无趣。”
男人的手越来越暧昧,眼神也越来越迷离,甚至微微张开嘴,向玉映的腿轻轻的咬去。
但在他咬上去之前,玉映却一把将他的下巴捏脱臼,而在他张开的嘴里,有着两颗尖利的獠牙,牙尖泛着黑气,显然是被淬了毒。
“你竟然将人喂了妖气。”她冷冷道。
临璎道:“那又如何,反正都是玩物。”
玉映摇了摇头,缓缓幻出玉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好人,因为只有你同我说话,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却没想到你只是把我当玩物,每每想来,我都气的吃不下睡不着,总想着让你也做别人玩物试试,你觉得我这想法如何?”
临璎见到玉髓的那一刻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你……你是谁?”
玉映笑道:“你就算不认识我,也应该认识此物啊,诛仙台那天,它不是如你们所愿刺向了天帝吗?”
“你是玉映,你还活着。”临璎终于明白,她知道玉映来着不善,于是悄悄向天空释放召唤的信号,只要哥哥看到信号,瞬间就可以赶过来。
可是 ,那信号飞出去后却只在院子里打转,并不向上飞,似乎是被什么阻拦住了。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笨,什么准备都不做吗?你这宅子,不,准确的说,是整个临江城,都已经被我的结界覆盖了,除非我死了,结界才可解。”玉映边说边向临璎走去。
临璎见求救不成,竟也不慌:“就算你是玉映又如何,难道我会怕你么?”
说完她也祭出自己的法器,一把黑色的长剑,竟是寒铁。
当年前妖皇被闵序杀了后,寒铁也全数被毁,没想到临璎竟然还有一把,可见妖族也欺瞒了九重天不少事。
临璎幻出寒铁后直接刺向玉映,玉英却站在原地并未动作,只待临璎长剑近身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剑,临璎见状心中大喜,因为这把含铁是经过改造的,里面蕴含了极重的煞气,再厉害的仙神接触后都会产生不能愈合的伤口,然后因大量失血和灵力外泄而亡。
可她没高兴多久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玉映看起来没有任何流血或者灵力外泄的反应,仔细看去,她的手上竟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膜,这层膜保护了她。
也就在此时,她才感觉到心口一痛,竟是玉映趁她得意时用玉髓刺穿了她的心脏。
可她为什么不是刺她元丹,而是刺她心脏?
第64章
三界内的仙神, 大多被刺中心脏是不会死的,但若被刺中元丹, 必死无疑。
玉映既然是来报仇,却不刺元丹而是挑了临璎的心脏下手,可见她并不是要杀临璎。
因为, 让一个人猪狗不如的活着,会比死更痛苦。
她不想让临璎兄妹就这样轻易的死去,那样会太便宜他们了。
“你知道么,你们的寒铁永远赢不了我玉家玉髓, 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说完, 手上那层薄膜如水一般流向玉髓,原来薄膜就是玉髓所化。
“为什么?”临璎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可不应该啊, 自己只是被刺中了心脏, 怎么可能会动不了。
她向被刺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层黑死萦绕,看来这黑气有问题。
“因为寒铁是死的,玉髓是活的,死物怎么能比过活物。”玉映说完将玉髓抽出,玉髓上一片鲜红的血。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 血就被玉髓全数吸收。
“哈哈哈, 你……你竟然修了邪道。”临璎大笑。
玉映也跟着笑起来:“邪道?何为邪?吸血就算邪了?那你们杀人呢?又是什么?”
临璎竟也不惧:“我们是为了妖族存亡,必须有所牺牲。”
“说的好,真是大义凛然。”玉映鼓起了掌:“那你们为什么不牺牲你们自己, 却拉无辜的人做垫脚石。”
临璎有些怜悯的看着她:“玉映,自从你们修炼出玉髓的那一天起,你们玉家就不可能无辜,不是我们妖族,也会是别的族类别的人找上你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难道不知道么。”
玉映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自打我一出生,我父亲就常对我们兄妹几个说这样的话,所以我们一直都约束着我们自己,可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个结果。”
她说完将玉髓变成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又从百物袋里拿出一个墨蓝色的石头:“你知道雷刑有多痛吗?”
临璎看着那块墨蓝色的石头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她甚至惊恐的向后退:“不要,不要这样,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玉映却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第一道天雷打在我身上时,我的五腹六脏被烧尽了,第二道天雷下来时,我的血肉被剥光,那种疼痛,凌迟之刑也不及万分,今日我对你做的,也不会及其万分,只是持续的时间会长一些,你且忍耐着,等到我死了,你这痛苦也就结束了。”
临璎还想挣扎,却被一刀封住了喉咙。
半个时辰后,玉映提着一个木箱子走了出来,然后交给阿遇:“扔到海里去吧。”
“她会不会被淹死?”阿遇疑惑道。
“不会,我施了术法,我死了,她才会死。”
“哦,那就好,否则真是太便宜她了,姐姐因为那天雷之刑,身体到今日都还在遭罪,就该让他们也付出代价。”阿遇又是心痛又是愤愤不平。
“阿遇,我身体的事,你万不可告诉别人。”她叮嘱道。
“知道了。”阿遇将箱子扛在肩上,化作一阵风走了。
阿遇走后,玉映并未立刻回妖族领地,而是在城中木薯饼的小摊前坐下,要了一份饼一份粥。
可那天摊主却很诧异,自己做的饼和粥虽说不那么好吃,但也不难吃啊,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却吃哭了呢。
后来他实在忍不住说道:“姑娘,既然难吃,你就别吃了,铜钱我退给你。”
谁知那姑娘却摇了摇头,边流泪边道:“并不是难吃,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最后,那姑娘不但吃完了,还留下一锭银子,他想,这姑娘脑袋一定不灵光。
唉,也是可怜人啊。
玉映吃完木薯饼后,沿着江向前疾行,然后在江两边的群山间找了一小小山洞躲了进去,又用玉髓封住整个山洞,等着那痛苦的时刻到来。
千年前的雷刑,她被剥的只剩白骨,虽后来血肉又长成,但都维持不了多久,每五十年到了遭雷刑那一日,她血肉都会褪去,然后再长出新的血肉,虽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血肉被剥下的疼痛,实在难忍。
而今日又是那一天,所以她故意支走阿遇,然后找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又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闵序顺着灵线找来时,正好看见她的血肉替换的一面,她蜷缩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截树枝,眼睛紧闭,似乎疼的已经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