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生父母家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律师,我们当时领养你的时候,手续办的也不合规,具体的我也搞不懂,只知道就是走官司最后他们也能拿到你的抚养权。你走的那天,我突然因为那个病晕倒住院了,都没能送送你。”
王棉从小在这地方长大,只读过没几年书,文化水平不高,对那样子的一群人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可她就在那自卑感中,也想着,以后陈喋不能变成她这样。
她生在自卑中,甚至觉得是自己耽误了陈喋,她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过着根本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
可毕竟养育16年,但凡当时家里还有些钱,还有些希望,她也不舍得让陈喋被他们带走。
陈建平从里屋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本子,厚厚一叠,里面夹着不少东西,家里的开销账单、水电缴费单……
他翻了许久,终于翻到一页,上面粘着几张车票。
是从芜溪火车站到堰城火车站的车票。
陈喋反复看着两个地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一直以为自己被原生家庭抛弃后,又被亲生父母用一种极随意的姿态决定去留,她在这当中义无反顾的没有选择任何一方,赌了一把,跟当时完全陌生的闻梁走了。
可现在,她当初似乎不是被抛弃的。
而是在王棉和陈建平的生活完全陷入一潭死水中时,凭他们自己的那一腔情愿,希望她能过的更好。
尽管这一腔情愿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她好像也终于能放下这件事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真正的解释。
“你来过堰城吗?”陈喋轻声问。
“来过,但没能见到你,我们先前都不知道你亲生父母到底是住在堰城哪里。”她低头,“那地方太大了。”
陈喋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扭头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转回来,说:“我回来了。”
王棉终于捂着嘴哭出声,断断续续道:“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吧,你房间还给你留着,被子也刚晒过。”
当时的陈喋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她房间的被子会刚刚晒过。
王棉又看向闻梁:“要是不嫌弃,你就住我儿子房间吧,他不在家。”
陈喋侧头看向他,担心他会睡不惯。
而闻梁已经点头:“好,麻烦了。”
——
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就在几句简单的叙述中过去,她们和解了,也跟自己的过去和解了。
陈喋直到走进从前自己的卧室,看着熟悉的布置,都还是茫然的。
可又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她坐在原本自己的床上,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床单,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像是脑回路比一般人慢一拍,到这一刻,喉头才终于涌上一股涩意。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躺下,临睡前又给隔壁房间的闻梁发了条消息。
[陈喋:睡了吗?]
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回。
难道真睡了?
还这么早呢,不应该啊。
陈喋把手机放到一旁,仰面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刚才王棉对她说的话。
又翻了个身,开始觉得口渴。
卧室里没有饮水机,陈喋犹豫了会儿,决定出去倒水。
她没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下楼梯,却忽然听到闻梁和王棉说话的声音,脚步一顿,跟着把手机屏幕贴到胸前,按灭了。
“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她回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说上话解释清楚,手术成功以后,我就一直后悔,可却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闻梁说:“是她自己想过来的,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她来。前几天她因为要回来一直很紧张,所以我才想提前来确定一下情况,免得万一她失望。”
王棉眼角还有泪:“我现在看着她身边有你陪着,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闻梁又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些钱,您拿着吧。”
王棉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这我不能要的,你们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这些钱给她买点好吃的。”
她压根不知道这卡里有多少钱,也没法想象。
闻梁不擅长这种交际场面,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东西砸地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陈喋站在暗处。
闻梁把那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转身径直朝她走过去。
……
她终于知道,临行前一天闻梁突然说有事要处理是去干嘛了。
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正好走到家附近时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知道了为什么她带着帽子,王棉却能在大晚上通过背影就叫住她。
也知道了,她房间的被子为什么会是新晒过的。
他提前一天就来过这了。
因为她紧张,因为她太害怕听到不好的回应,所以他提前来替她听了一次答案。
他把自己变成她的铠甲和保护壳,听到了好的答案,所以放心带她过来,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
陈喋眼眶都湿了,问:“你来过了是吗?”
闻梁看着她,抱住她:“是。”
第56章
闻梁的确是前一天就来过芜溪。
他让朱奇聪查清楚了陈喋从前家住在哪, 以及养父母叫什么名字,便提前来了一趟。
原来他也没想过要提前过来,但看着陈喋那样子实在太紧张, 若最后见了面发现事实就如她原以为的那样, 陈喋肯定又得偷偷掉眼泪。
闻梁舍不得看她哭。
他也不擅长和父母长辈沟通,当时过来时只是非常粗暴地想给王棉和陈建平一笔钱,让他们到时好好说,纯粹跟哄陈喋开心差不多。
王棉当时也像当时那样连连摆着手后退, 语次凌乱的跟他讲了当年的事。
当时闻梁便告诉他们,过几天他会和陈喋一起来这一趟, 但最终愿不愿意走进家门还得看陈喋。
他那时也没想很多, 只是想提前确认一下陈喋是否会受到伤害。
——
闻梁跟王棉说了声,就带着陈喋一块儿回了她那间卧室。
陈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眼眶红红的:“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
闻梁牵着她手到床边, 又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搂着她腰亲了亲她额头。
他把昨天来芜溪的经过简单和陈喋讲了。
去除了他原本打算就算养父母真是卖了陈喋,他也打算给他们一笔钱, 让他们好好说, 至少别让陈喋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丢掉的那个。
陈喋听他说完,又抽抽搭搭哭个不行。
好像上回再一次在闻梁面前哭过后, 她就慢慢变回了最初真正的陈喋。
不再因为怕他觉得烦而憋着眼泪不敢哭了。
“好了, 别哭了。”闻梁哄着,抬头打量她的房间。
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房间, 窗帘还是带着蕾丝边儿的粉色。
大概是提前打扫过,书架上的书也没有落尘, 还有好几本教科书,摞得整整齐齐, 从高到低。
陈喋抹了抹眼泪,搂着他脖子蹭了蹭,黏黏糊糊的跟他说了声“谢谢。”
闻梁笑着,坦然接受了:“是该谢谢。”
陈喋坐在他腿上挪了挪身,改跨坐在他腿上,圈着他脖子,低着下颌细细密密地一点点吻他。
闻梁手称在身后,下巴抬着,由着她自己发挥。
他这人坏透了。
陈喋不主动时他就忍不住用蛮力制住她占便宜。
而陈喋一主动,他又完全处于被动姿态的享受。
陈喋习惯了作为接受的一方,现在让她主动还有些别扭又茫然,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探进他齿间。
而闻梁不为所动。
陈喋觉得自己的吻技受到了蔑视!!
她放弃目前已经侵占了的领域,慢慢往下,咬着他下巴,再到喉结和锁骨。
闻梁忽的一顿,刚才的镇定不存在,抬起她下巴移开,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玩味道:“干嘛,投怀送抱?”
陈喋睁了睁眼,看着闻梁。
眼前的男人棱角分明一张脸,不笑时总是带着天生的冷感,这会儿眼底噙着点微妙的笑意,看上去又痞又怀,抬着手在她腰上一下一下捏着,把气氛弄的意味不明。
又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陈喋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觉得这一刻她真的好喜欢闻梁,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说不出口,她便再次主动抱住了他。
闻梁静了两秒,低低笑了,热气打在她脖颈上,打趣她:“看不出来,我家灵灵,胆子这么大。”
陈喋没明白。
她从刚才在楼下看到闻梁和王棉说的那些话后就是懵的,脑筋转得也慢。
直到被闻梁亲着压回到床上,然后,床面“吱嘎”一声――
陈喋清醒了。
他、妈、的。
都怪闻梁这个混蛋勾引她。
她都忘记自己是在哪了!
她居然在自己小时候的卧室里,被闻梁色诱了,还差点儿主动了。
难怪这混蛋刚才还说什么没想到我家灵灵胆子这么大。
他一直都知道!
还等着看她出糗!!
“等、等等。”陈喋清醒后浑身就僵硬了,手臂推着他,“闻梁!”
他闷在她肩膀上笑个不停,手也跟着滑下去,陈喋为了避开他的手还扭个不停。
于是嘎吱声也一直响个不停,木质结构,还已经有些年头了,陈喋都担心它会散架。
没一会儿她就不敢再动了,生怕把对面屋的王棉和陈建平吵起来。
“闻梁。”陈喋死死捏住他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忍不住说脏话,“你他妈能做个人吗?”
“嗯?”他含着笑去亲她发红的眼睛,“你不想吗?”
“我想个屁!”陈喋立马压着声说。
他手掌覆下来,五指收拢,淡淡问,“跟我回西郊住吗?”
“……”
陈喋却偏是在他这波澜无惊的问话中感受到了威胁――不答应我就继续了。
她连声道:“回回回。”
“这次回堰城就搬过来?”
陈喋忍无可忍,索性一咬牙:“行!”
闻梁笑了,撑在她身侧手一松,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他重,陈喋喘不过气,又推他,闻梁心情非常不错的笑了笑,终于顺从地从她身上下来,躺到一边。
她这床是完全的单人床,闻梁一个人躺着都嫌小,更不用说一起了。
两人挤在一块儿,手臂紧紧挨着。
闻梁抬手,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又把腿也搁她身上。
陈喋蹙眉抱怨:“你别压着我。”
闻梁很敷衍地动了下,手臂和腿依旧压在她身上:“床太小了,腿都放不下。”
陈喋笑了下:“谁让你还要跟我挤一块儿的,你去隔壁睡好啦。”
两人躺着说了会儿话,陈喋不打算把闻梁再赶过去睡了,抬手把旁边的台灯关了,轻声问:“你要不明天凌晨再偷偷溜回去吧?”
“为什么?”
陈喋顿了顿:“不然他们看到多不好啊……”
闻梁笑了声:“你觉得他们现在能不知道?”
“……”
“男女朋友睡一起怎么了。”他理所当然。
卧室内安安静静的,外面响起一点隐约的自行车铃铛声,陈喋被闻梁揽在怀里,片刻后,闻梁淡声问:“开心了没。”
陈喋应了声,回握住他的手背。
漆黑环境下,有些情绪渐渐汹涌出来。
闻梁躺在她身侧,一下一下的亲着她耳朵,牵着她的手也开始在她手心来回。
陈喋发出咕哝声,脑袋往后退了些,侧过脸去看他,轻声问:“你做什么?”
小姑娘的眼睛在黑夜中也是亮晶晶的,闻梁拉过她的手,往下带:“教你一个新玩法。”
“……”
从前,他们之间都是直奔主题,陈喋那点经验都是闻梁教的,自然是他教了什么她才会什么,可“新玩法”这种说法……
也实在是太臊人了。
直到闻梁抓着她的手上下,陈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新玩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吓了跳,手一用力,闻梁闷声“嘶”了下,低声:“轻点儿,被箍这么紧。”
“……”
陈喋是真的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脸皮这么厚,能面不改色说这种话。
她这会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像是一颗地雷在她大脑中炸开,什么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都被炸了个粉碎,满脑子都是正和自己手心亲密会晤的那玩意儿,有点烫,贲张的。
操操操操操操操。
闻!梁!是!不!是!有!病!!
她一颗心跳到一百八十迈,呼吸也变急,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思绪要说话,闻梁已经勾头吻下来了,堵住她的嘴。
片刻后,闻梁松开她的手,像个放手让学生独立考试的老师,哑声道:“你自己来。”
“……”
我来个屁。
陈喋在紧张下,身体都有些轻微的发抖:“……我不会。”
闻老师很耐心,带着她重新做了一遍,还附带细心解说,他说那些话时声线极其温柔,像是哄小朋友。
陈喋被他蛊惑,在他放开手后真就学着他动作。
闻梁被刺激得太阳穴突突跳,还不忘夸奖她:“宝贝好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