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古穿今]——静辞
时间:2020-01-25 09:50:01

苏鸢道:“这样就很好,晚辈怎劳长辈辛劳,是我们失礼了才是。”
因着她这句话,吃完午饭林疏桐不客气的把三个小辈发配到厨房洗碗,程昀望着满目狼藉的厨房嫌弃道:“舅妈是把厨房当成爆破现场了吗?桌子上统共几盘菜,为什么她可以制造出这么多垃圾?”
锅里油腻腻的污水,满溢出来的垃圾桶中有不知名的黑色物体,随处可见的菜叶,数不清的盘子,让人无从下手,苏鸢往上撸了撸袖口:“君子远庖厨,我来收拾便好。”
“你收拾什么收拾,手好了吗你就碰水?要不找家政清理算了,你说舅妈每次都把厨房搞得一团糟,自己又从来不善后,这个时候她怎么不发挥军事化管理的优良传统了?”程昀嘴上抱怨归抱怨,皱着眉头动了动两根手指把碗碟放进了洗碗机。有江昭承、林疏桐在,家政什么的也只能想一想,“舅妈为什么看到兮桐琴这么激动?”
“外曾祖父因为兮桐琴被打成**,被……总归去世了,之后兮桐琴不知所踪,外婆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临终时自言无颜去见父母,这件事一直是我妈的心结,无论如何,谢谢你。”
程昀自我纠结了一会外曾祖父的辈分,应该是舅妈的外公,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背后的故事令人唏嘘不已:“兮桐琴在景先生那里就是个比较喜欢的文物,多花点钱而已,别说谢不谢的,对本少爷而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客厅里没有电视,简易的书架上摆了几本常翻的书,江昭承陪着林疏桐下五子棋,各凭本事,输多胜少,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沉默的对坐也能坐一个下午。
黑子落棋盘,林疏桐又赢了,她对江昭承笑笑道了句承让低头挑拣着棋盘上的黑色棋子:“阿昀最近状态不错,你试着去找他谈谈,我大学同学是知名心理医生,昨天刚回国。”
“你什么意思?”
林疏桐捏着一颗黑子顿在半空中:“疾不避医。”
江昭承身体后仰明显不愿多谈这个话题,林疏桐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墨玉与榧木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掩耳盗铃。你们任由这病拖着就是为他好吗?”
“有些事他不愿意提你为什么非逼着他想起来?”
林疏桐眉梢一挑,讥讽道:“为了死去的江昭昭毁了活着的阿昀,你们可真是深明大义。”
江昭承沉声道:“和已故之人计较……”
“和她计较?她也配。”林疏桐从不掩饰自己看不上江昭昭的事实,寥寥几面她甚至没有拿正眼瞧过江昭昭,事关江昭昭的任何祭奠活动,她从来不参加,连名字都懒得提,“她可怜,她委屈,她感觉全世界都欠她的,她是全天下最无辜的人,可阿昀呢?
她私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尽过为人母的责任吗?她囚禁他,一厢情愿的让他失去应有的父爱问过他的意愿吗?她生病就能掩盖虐待、殴打阿昀的事实吗?她死了就能当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可笑之至!
阿昀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病了,你难道不清楚吗?”
江昭承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把手覆在林疏桐的手背上,她手腕用力直接把他的手甩了出去:“算了,你不说我自己去说,他不去我押他去,总之不能听之任之让他和莞莞重蹈他父母的覆辙。”
“好好的又生气了。”江昭承语气软下来轻叹道,“你也知道阿昀的脾气,别说去看心理医生了,提上一句指不定又要闹得天翻地覆。我是他亲舅舅,能不为他打算吗?此事得从长计议,你说你这脾气,雷厉风行,远岱的事情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昭承,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林疏桐的目光定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就是……就是那种眼睁睁看着璀璨的星星深陷泥沼的无能为力,你明明知道那颗星星在夜空中是有多耀眼的。”
程昀从厨房出来盯着江昭承与林疏桐交叠的手,张开手掌夸张的遮住眼睛,乌黑的眼珠在指缝中打转:“你们秀恩爱差不多行了,凡事讲究个度,我和莞莞都没有你们腻歪。舅妈,厨房打扫完了,请您验收,大多都是莞莞的功劳,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有眼光呢?全世界最好的姑娘让我给遇到了。”
林疏桐把棋盘上的棋子分拣好,毫无语调起伏道:“人家不是来给你当保姆的,既喜欢就要懂得疼惜。”
“舅妈你这话说得,我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惜,难道让别人疼惜吗?”
收拾完厨房在客厅枯坐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在江家待不住那个人是程昀,他就没有见过比大舅家还要无聊的地方,手机不让玩,电视不让看,话不能乱说,东西不能乱吃,程昀同情的看了江远岱一眼,能嫁给他的姑娘估计得是神仙。
苏鸢穿好衣服向林疏桐、江昭承告辞,林疏桐给她围上围巾:“有时间常来玩。”
“舅妈大忙人一个,哪有时间款待我们。”
林疏桐探手摸了摸程昀的头:“你有时间来,我就在。”
程昀呼出一口气:“我以为你又要打我。”
回到了然居,苏鸢就近敲定了以古琴为题写一篇文章,程昀从储藏室翻出不知道谁送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卷上好的宣纸,把电脑、键盘、鼠标等物从书桌上搬走:“好好写,可不能给我丢脸。”
苏鸢铺纸磨墨,乖巧道:“好。”
书房里的灯很亮,陶罐中插着稀稀落落的浅绿色桔梗,满满当当的书摆满了两面墙并没有多少翻动的痕迹,仿佛只是装饰品。苏鸢磨墨的姿势很好看,拿笔的姿势更好看,额前的碎发垂落,笔杆抵着下巴,聚精会神思考的样子让程昀起了作弄的心思。
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坏学生总看不惯专心致志听课的好学生。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苏鸢无动于衷的蘸墨写字,文不加点,写得飞快。程昀自讨没趣开着音响在她旁边玩开心消消乐,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若无睹,时而凝眉苦思,时而在另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时而翻看手边几本古籍。
她习行楷,字娟秀而不失刚劲,飘逸而不失工整,都是繁体字,没有标点符号,程昀一看就头疼,这得写到猴年马月,哪有电脑打字快。
他无聊的坐在她对面的藤编圈椅上,拿起画板用铅笔在素描纸上胡乱涂画,不时看上苏鸢几眼,少有的消停时候,反而时间过得很快,比他在不同私人会所没日没夜的浪过得还要快,等他放下手中的铅笔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抬头望向苏鸢,她正襟危坐板板正正,仿佛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别写了, 也不嫌累,先吃饭,饿死了。”程昀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大喇喇的瘫在圈椅上, 腿上有零零星星的橡皮屑。
苏鸢在笔洗中涮了涮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揉了揉眼睛, 他真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陪了她两个时辰, 也不知道在写什么?是不是可以去看一下?他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灯光撒在素色羊毛地毯上,她轻手轻脚的走到程昀身边, 好奇的透过些微缝隙看他立在圈椅旁的画板,程昀扯了扯黄白相间的毛衣下摆:“你……你看什么呢?”
苏鸢指了指画板:“能否容我一观?”
程昀抵唇干咳,不耐道:“自己拿。”
素描纸上黑白线条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个明目皓齿的美人,石青底色胭脂红海棠的长裙,蝴蝶茶色玛瑙耳坠, 松散的麻花辫垂在身侧,与她此时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额前的碎发,根根分明的睫毛,瞳孔里的光影,耳坠上的嵌钻纹路, 长裙蕾丝花边的丝线穿插, 分外真实。
苏鸢工笔画师承班姬,无论在覃朝还是21世纪都是大师级的作品,素描的写实手法完全颠覆了她对绘画的认知,望向程昀的目光无意中充满了仰慕崇拜:“画的我么?”
程昀拍了拍身上的橡皮屑, 蜷握了一下手指:“你喜欢吗?”
苏鸢颔首:“甚喜。”
“很久不画, 手生了,等有时间我给你正正经经画幅油画, 带颜色的那种。”程昀比划了两下,拉着苏鸢坐下,指腹按压着她的手腕问道,“手酸不酸?温院长又没有规定时间,你慢慢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慢工出细活。
温院长看起来和蔼可亲,对待学术问题在S大是出了名的严格,挂科率特别高,草草敷衍肯定是不行的。”
苏鸢不满:“我很认真。”
小朋友不高兴了?程昀忙给她顺了顺毛:“我就是打个比喻,假设你懂吧,没有说你不认真。”
她聚精会神的研究着画板上的素描,程昀除了夹子把素描纸递给她解释道:“这叫素描,素描是绘画的基础,绘画的骨骼,初学绘画的人一定要先学素描,希腊的瓶绘、雕塑都有良好的素描基础。
来,你跟我来。”
程昀走到书架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抽出两本厚厚的画册,冷冽的白色灯光打在他清瘦的锁骨上,薄唇微抿,目光专注。苏鸢想,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大抵就长这幅模样。
“这是希腊的瓶绘,这是希腊的雕塑。”
程昀翻动画册指给她看,书页夹层稀稀落落掉出不少照片,他略一愣神,弯腰去捡,照片很多,程昀索性倚着书架坐到了地上,手指弹了弹其中一张照片:“这都是我第一次去希腊的时候拍的,我在那里住了五个月,每天风雨无阻的扛着单反出门拍照,这张照片当年还入选了世界地理杂志。
他们寄给我一笔稿费,我当时高兴坏了,没舍得花,揣着那笔钱凌晨两点围着校园转悠到了天明。”
他指腹划过书页,果真找出一个空白的泛黄信封,里面装着面值不等的欧元,苏鸢攥着素描画靠着他坐在地上,照片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精美绝伦,蔚为壮观,照片背后记录着拍摄时间:“十三岁时我随祖母去白云寺礼佛,那是我第一次出府,街上很热闹,卖东西的摊贩,熙熙攘攘的行人,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牛羊牲畜,还有很多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民间小吃。
阳春三月,提裙拾级而上,鸟声啾啾,流水潺潺,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累,没有任何缘由的感到身心舒畅,很自在,很自由。
寺里的素斋很好吃,茶亦不错,我把抄写的百页金刚经供奉给佛祖,跪在蒲团上磕头祈福。
那时我还在想,出家也没什么不好,晨钟暮鼓,青灯古佛,山水相伴,无欲无求,为什么世人会如此惧怕呢?
归程时我折了寺外的一枝桃花,晚上饭也不吃,兴奋的望着那枝桃花看了大半宿,写了十几首杂谈、游记、诗词。”
两人都没有说话,双目放空静坐了好大一会,年少时的开心就是那么简单,简单到长大的自己不能理解,苏鸢轻声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程昀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才多大,我就不喜欢你这幅老气横秋的模样,多愁善感的和林妹妹似得,心思绕来绕去,生生把自己都给憋出病来了。”
“你也没有很大。”
“哟,还学会顶嘴了。”程昀掰着她的手指数了数,“比你大了五岁,来,宝贝,叫声小哥哥听听。”
苏鸢慢慢偏身往外挪,程昀长臂抵住书架拦住她的去路,目光顺着她莹润如玉的脖颈移至乌发掩映中殷红的耳垂,喉头动了动,无名的燥热在他体内毫无章法的流窜,她的唇瓣看起来很软,不知道……他及时止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干咳两声偏转了头。
“哥哥……”
她声音轻柔绵软,尾音上扬,听得他血气上涌情不自禁的又靠近了她一点,她身上有沐浴露的青柠味道,像张细密的网把他拉入欲望的深渊,身体的某个部位起了反应,程昀低咒,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一声哥哥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苏鸢低垂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素描画像,竭力保持镇静:“你为何离我这般近?”
程昀撤回了手,一目十行的看画册上无聊的名词定义,覃朝礼法森严,大家闺秀未出阁之前都没有见过外姓男子,他肯定是吓到她了,在她的认知里,没有成婚之前是不是牵牵小手也不行啊,这禁欲得禁到什么时候啊?
从没有哪一刻程昀如此迫切的想要结婚,可现在对她表白并不是合适的时机,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他不能贸贸然的把她拉入自己的世界,他怕他会伤害到她。
看了两页名词定义,程昀自感完全平静了下来,正儿八经的给苏鸢介绍照片上的建筑:“帕特农神庙位于希腊共和国首都雅典卫城坐落的古城堡中心,神庙矗立在卫城的最高点,又名巴特农神庙。神庙历经两千多年的沧桑之变,你看如今庙顶已坍塌,雕像荡然无存,浮雕剥蚀严重,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建筑艺术价值。
这张是伊瑞克提翁神庙,本为放置八圣徒遗骨的石殿,传说这里是雅典娜女神和海神波塞东为争做雅典保护神而斗智的地方,是雅典卫城建筑中爱奥尼亚样式的典型代表,设计非常精巧。”
苏鸢连名字都没有听明白,每一个的名字又长又奇怪,晦涩难懂,程昀讲的十分投入,他看照片上的建筑时眼睛里是带着光的,那种炙热的专注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索性放弃去理解每句话的意思,托腮认真的盯着程昀俊朗的侧脸出神:“罗马斗兽场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这是它的遗址,这张是它的复原照片,在威尼斯广场的南面,古罗马市场附近。
雅典娜女神庙在卫城山上,采用爱奥尼亚柱式,台基长8.15米,宽5.38米,前后柱廊雕饰精美。建筑的复杂性、双面角形柱头以及第一次为人所知的把爱奥尼亚式建筑分成三种:柱高与柱底座直径的比是7:1,而不是常规的爱奥尼亚式建筑的比例9:1或者10:1。”
苏鸢问道:“这是天宫吗?你去过好多地方。”
程昀忍笑,他家小朋友可真可爱。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或许是太久没人能安静的说这些话了,今晚安全舒适的氛围让他有点得意忘形。
“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现在说得你一定没听懂。”
苏鸢不好意思的笑笑,面红耳赤,似被窥破心事一般,她起身把素描画小心翼翼的放好,动手整理写得文稿,略略一数,足有十几张:“我去洗笔。”
“去吧。”
望着她拿着砚台、笔洗、狼毫笔跑出房门,程昀往上撸了撸袖子,手臂上有几道纵横交错的细细疤痕,贴着他劲瘦的肌肉往上蔓延,他愣愣看着,忽然记不清疼痛是种什么感觉了。
也许见识过山河壮丽,贫病饿殍,才没有那么想死了。
晚饭吃得很早,电视上播放着哆啦A梦,苏鸢边看边笑,小朋友很容易就被动画片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程昀拿起遥控器随便调到了电视频道:“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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