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脸色一变。
“是她。”那公子的姐姐知道是孟溪烧的,“娘,就是她,之前伙计就说什么孟姑娘……你看这厨房里还有别的女的吗?”
“原来是你。”那妇人尖叫一声,冲上来就要质问孟溪,“我儿被你害惨了,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竟然把我儿疼晕过去!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毒害他的?”
当时是他儿子夹了第一块,然后立刻就发作了。
肯定是吃了羊肉!
妇人来势汹汹,孟溪都不知怎么办好。
叶飞青抢上前,挡住那妇人:“还没有查清楚,你莫要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你让开!”妇人伸手推搡。
叶飞青岿然不动,然后手臂轻轻一晃,那妇人就被一股力道给震退了数步。
“好啊,你们仙游楼毒害吃客,还欺负人!”妇人大怒,“快去报官,将这女厨子抓了!”
仙游楼第一次出现这种事,不止吃客围观,在附近摆摊的人也纷纷打听。
消息很快就传到孟家。
“哎呀,你们还在家里待着呢?”隔壁邻居去街上买了东西回来,路过他家朝里面喊道,“你们家阿溪出事了,听说吃死了一个人,人家要去报官。”
在洗衣服的王氏大惊,质问道:“你胡说什么?”
“谁胡说,有人亲眼看见的,不然我还来告诉你?我闲着没事做不成?”
也是,谁没事传这种谣言呢,对谁都没有好处!王氏一下蹦起来,甩着满手的水叫道:“不得了了,阿奇,阿溪被抓了,快,快……”
孟奇孟竹还有郑秀梅闻声都跑了出来。
“谁被抓?”
“阿溪啊,说把人给吃死了。”
“怎么可能!”孟竹第一个不信,“吃个菜能吃死,哪个胡说八道?”
“这种事谁会胡说八道?走,我们快去看看,去仙游楼。”王氏说着声音一低,“你们祖母在休息,别让她发现,秀梅你在家里陪着,就说我们去买东西了。”
“好。”郑秀梅也很担心,“你们快走吧。”
孟方庆在地里还没回来,王氏看一眼孟奇:“阿奇,你赶紧去找阿深,这种事儿我们就算去也没用,还得他才行。”都报官了,那肯定要上衙门。
对,上回父亲撞了玉佛就是孟深解决的,孟奇急忙冲出去。
他很快就跑到了青玉街。
蒋夫子还在教书,他拼命的敲门。
“谁?”蒋夫子大怒。
“夫子,我们家有急事,今儿阿深怕不能听课了。”
“何事?”
“我堂妹有事,必须要阿深去。”孟奇一头大汗,汗水顺着他额头流了下来。
那小姑娘出事了?蒋夫子愣了愣,但看孟奇的样子又不像骗人,他急忙叫孟深:“孟深,你出来。”
孟深正犯困,打了个呵欠走到门口,看到孟奇极为惊讶:“你怎么会来?”
“快跟我走!”孟奇一把抓住他就往惠阳街跑。
“怎么了?”
“阿溪出事了。”
孟深顿时清醒了,停下脚步:“她出什么事?”
他的眼神分外凌厉,孟奇结结巴巴的道:“我也不清楚,我娘说,说阿溪的菜把人给吃死了,人家要报官抓她。”
这怎么可能?
仙游楼的价格如此昂贵,所用的食材都是最为新鲜的,厨子又是厨艺精湛,绝不会做出有毒的菜来,再说,就算是差一点的馆子,顶多是食材不太好,有可能吃了拉肚子,怎么会吃死人?
其中必有蹊跷。
孟溪大步往前走去。
仙游楼外面果然围满了人。
孟奇力气大,一把将那些人扯开,带着堂弟往里面挤。
有伙计来拦着,他叫道:“我是阿溪的堂哥,之前天天来接她的,你认不出来吗?”
伙计立马让开。
厨房里,那妇人边骂边哭,说如果她的儿子出事,必定要让孟溪偿命。
“羊肉就在外面,等知县一查便知,你不如去看看你的儿子,在这里骂人成何体统?”叶飞青淡淡道,“骂对了便罢了,若是错了,岂不是个笑话?”
那妇人瞪圆了眼睛。
“不止是羊肉,这厨房也得看管起来,她用过的调料,香料,配菜,谁也不准接近才是……”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来人身穿半旧的墨清色棉袍,长眉入鬓,凤眼清亮,嘴唇薄而红,带着一丝嘲讽道,“真在这里毒死你儿子,她是蠢得该死了,何必等你要她的命,她不如自裁了事。”
众人讶然,那妇人都被这话惊呆了。
也只有她义兄说得出来。
亏得孟溪早就习惯他的性子,心道这话像是在骂她,实则已经指出问题所在。
她真要毒死谁,怎么会在仙游楼,自己烧菜的时候动手呢?根本不可能!
“哥哥,”孟溪心想,义兄一定是来还她清白的,她朝他跑过去,“哥哥,我没有下毒。”
语气满满的委屈。
孟深心道,委屈什么?她是没那么傻,可仙游楼这么多厨子,唯独她出事,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却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孟深又想讽刺几句,然而对上她眸中的信赖,突然心头一软,揉揉她的头发:“我知道,别怕。”
有他在,她就不会出事。
不然怎么继续养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知道哥哥我的重要了吧?还要我想起身世吗?
孟溪:要的,针必须要扎的。
孟深:不帮你了!
叶飞青:没事,我会帮。
孟深:……
第31章
再一次看到孟深,叶飞青心道孟溪不是说她的兄长得了怪病吗,怎么看起来很是健康,头脑也挺清醒。
确实,如果不是那公子有病,羊肉必定是在端出去的时候就有问题了,不然的话,嫌犯就只有伙计一人。可伙计应该不是,他在仙游楼干活已有多年,除非与那公子有仇怨,不然不会在里面动手脚。
“这位太太,你别再动怒了,我们与你一样都想把事情调查清楚,故而不管是外面的羊肉,还是厨房里的任何东西,谁都不得碰触,谁也不能离开,你看如何?我们就等着衙役过来。”叶飞青发话。
那妇人也渐渐冷静了,冷笑道:“好,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袒护她!”
两方对峙中,赵奇峰让外面的伙计将围观的吃客送走,今日的饭菜一概没有收钱。
王氏与孟竹在来的途中,跟余靖还有几位衙役碰到。
“余捕快,”孟竹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外表了,飞奔过去,“你们该不是来抓我堂妹的吧?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别急,”余靖停一停,“我们不会冒然抓人,得先弄清楚情况,知县对此事也颇为看重,令我们仔细调查。”
孟竹这才松了口气。
余靖一去,就派衙役把所有东西都看守起来。
那公子的母亲见到捕快出现,急忙上去哭诉,将来龙去脉告之,说她儿子没有什么病,就是吃了东西才晕死的。
王氏跟孟竹也奔到孟溪身边,急声询问。
“别问了,她没事,你们别添乱,”孟深道,“我现在有话问妹妹。”
孟竹心里不满,可她实在帮不上忙,撇撇嘴拉着母亲站到一边。
孟深问孟溪:“你现在可有什么头绪?”
“我?”孟溪还真没有,“我用的羊肉,几位师兄都用过,他们都说不是羊肉的问题……”
“我没问你吃食,你是问,你知道谁会对你不利?”孟深挑眉。
孟溪讶然。
“这……”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孟深就知道问错人了。
前世她就不会识人,非得喜欢林时远,这世呢,连谁要害她都不清楚,其实,这不容易吗?公子没病,伙计若也排除,那就只有厨房里面这几个人了,孟深忽地问:“他是第一个吃你烧得菜的吗?”
“嗯。”
“有谁动过你的东西?”
孟溪皱眉:“你怀疑有人在这里下了毒?”
“是,必然是很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今儿不练菜,也知道你烧菜不会亲口尝咸淡,不然得把你自己先弄晕了。”
孟溪心头一震。
此人实在是很敏锐,叶飞青看一眼孟深:“孟公子的分析条条在理,叶某佩服。”
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桃花眼,孟深沉默了片刻,心想他肯定是认不出自己了,毕竟十年前他才九岁,样貌变化的太多,可眼前这个穿着襜衣,头戴巾帻的年轻男子真是他的叶大哥吗?
他该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啊,为何要窝在一个酒楼里?
“你……”他说着,声音一哑。
“你身体还好吧?”叶飞青关切的询问。
他轻咳声:“无妨,听妹妹说,是你帮忙让陈大夫给我看病?实在多谢了。”
“不必客气,谁让你是我师妹的哥哥呢,”叶飞青看看孟溪,“她非常担心你。”
瞎担心,孟深心想,好好的非得让他看什么大夫!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孟深岔开话题,“我妹妹毫无头绪……你在我妹妹之前来得仙游楼,你看那几位师兄……”
“不,绝不会是他们,我敢拿人头担保!”叶飞青正色。
不管是四师兄,还是六师兄,八师兄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们都很喜欢师妹,平日里时常教她,怎么会害她呢?
“别人呢?”
别人?
那就只剩下两位师弟了。
叶飞青神色凝重。
李恒低声跟王海观说话:“师姐那么勤奋,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犯错,一定是那公子有病。”
王海观淡淡道:“是啊,应该是误会吧。”
大夫此时已经看过那位公子,过来禀告余靖:“是铃草之故,但不至于要人命。”
“铃草?”此乃一种香草,可调味,孟溪皱眉,“怎么可能会有铃草,铃草与羊肉相融会产生毒性,我并没有……”
“你没有放,那是它自个儿飞进来的不成?”那妇人大叫道,“你算是哪门子的厨子,这样也敢炒菜给别人吃,就不怕把人给弄死?我看这仙游楼不如关门算了,用这样的厨子,简直是在害人!”
孟溪抿唇,她实在是难以辩解。
她炒的时候真的没有放,可为什么会有铃草?是不是拿配菜的时候不小心搭到的?
她这是连累了整座仙游楼,也损了师父的颜面,孟溪面对那妇人的质问,差点就要道歉时,胳膊忽地被握住,然后听到义兄低语道:“别道歉,一旦道歉,你的错就再也不能洗清了,到时候谁还要你当厨子?”一个连基本常识都没有,能把吃客吃坏的厨子,以后还有什么前途?
孟溪心头一冷。
这人,是想毁了她!
孟深念头闪过,与余靖道:“余捕快,你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孟姑娘不承认是自己放的铃草,我自然要把相关之人带去衙门问话,同时我会留几位衙役在此寻找线索。”
处理的也算妥当,可光是问话有用吗?只怕真的带去衙门,就给了那下手之人逃脱的机会。
孟深正要发话,却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随即那衙役就让开了路,齐声道:“大人!”
林时远竟然来了。
孟深脸色一沉,这么小一桩案子,也值得他亲自过来?
他原本是不必来,可听说是孟溪涉及此案,他留在衙门竟是定不下心,索性便来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年轻知县一出现,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没料到他会来,孟溪暗暗皱眉,她完全不想林时远来处理此事,这世,她压根不想跟他有见面的机会,结果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是嫌犯,他却是个知县。
一直端菜的伙计看到林时远,暗暗咂舌,原来点了孟溪两回菜的竟然是知县大人,等会他一定要告诉她!
林时远在厨房内的椅子上坐下,让余靖禀告情况。
余靖详细说了。
铃草这东西莫说是孟溪这样的厨子,就是他都知,那么孟溪怎么会犯错?只是难就难在,确实是孟溪炒的菜,铃草又很好取得,谁都可以在别处切碎了趁机放在孟溪的配菜中。
林时远高声询问:“谁今日炒菜用了铃草?”
它不可以跟羊肉配,但可以跟别的菜配。
众人都摇头。
余靖也已经命大夫检查过,此处并无铃草。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必须找到偷偷带铃草进厨房的那个人。
但如何找呢?
赵奇峰道:“我们库房有铃草,如果要查今日去过的人,倒也方便。”
“他不会傻得去你们库房拿,也不会今日才去集市买,我看是蓄谋已久,定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买好种在何处,或者是他自己去亲自挖来的。”孟深说着将目光从赵奇峰等人身上掠过去,“但即便这样,也不难找出这个人。”
不难找吗,众人都很疑惑。
林时远记得孟深,当初堂哥用玉佛一事企图威胁孟家,便是他出面的,这年轻公子口齿伶俐,且很有城府。
胆子也不小。
“如何找?”他问。
孟深道:“嫌犯想让铃草不被我妹妹发现,必然会切碎,这样妹妹翻炒之时就会疏忽……但这铃草的味就此便留在他手上了,因为切的够细,汁水也必然溢满他指尖,甚至是留在他衣袖上,身上,如果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