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丝记得，前世的时候莱斯特家的养女的确被送给了那个男人。
那时候男人已经是莫里斯大陆的王，王宫中的事她无法打探，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养女后来的结局。
可再如何她和阿奇尔接触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样的结局？
难道——她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
雾霾一下子散尽，碧翠丝所有的不解在想到这点后瞬间有了指向。
为什么这位养女在这一世与阿奇尔早早地有了接触，听说她在威廉姆斯号上救了落水的阿奇尔。
可那时候，阿奇尔的身份只是一个卑微的私生子，她凭什么救他？
可如果她是重生的，那这一切就解释地通了。
她一定是知道，阿奇尔就是莫里斯大陆未来的王，目前的困境只是王的蛰伏。
她提早救下阿奇尔，就是为了获得他的好感，以此来谋求王妃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她因为重生正在发烧，错过了登上威廉姆斯号的机会，也就错过了提前接近阿奇尔的契机！
一步之错，满盘皆输！
自觉想通一切，碧翠丝的眸中闪过一丝癫狂，她倏地抬起头，不再伪装成柔弱的样子，讽笑着说：
“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
“她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吗？”
“我跟你说，都是假的！她接近你是别有居心！”
男人的眸中倏地闪过一丝戾气。
琪亚娜对他怎样，他心里自然有数，轮不着外人来置喙。
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像修罗一样一把锁住了碧翠丝的喉咙。
男人抿着唇，黑眸眯起：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巨大的寒意从头顶瞬间凉到脚心，感觉到男人眸光中的危险，她一下子醒悟。
是她大意了，忘记了这个男人是莫里斯大陆未来的王，他的手中沾满了鲜血，对于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不对女人出手的规矩。
挑衅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碧翠丝终于惶恐地浑身颤抖起来。
阿奇尔见了，眸中闪过一丝嫌恶。
倏地收回手，拿出手帕细细地擦拭刚才与她有过接触的地方。
就这么个女人，还自诩光明神殿的圣女。
阿奇尔分辨人心自有一套法则，这女人整天穿着一身白衣，眼眸却说不出的浑浊。
就这样还自比琪亚娜！阿奇尔心中嗤笑。
他的琪亚娜，对他有畏亦有惧，然而蓝眸却澄澈宁然，自有她的底线与风度。
将手帕扔在地上，男人居高临下看着碧翠丝：
“管住自己的嘴！”
顿了顿，脑中不知道怎地又想起某人曾经抱怨的一句，“叫你喜欢你的那些女人别来烦我！”
于是又添了一句：
“不要让我看见你去找她。”
碧翠丝咬着唇，心中升起莫大的屈辱，然而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再不敢挑衅，沉默地看了阿奇尔半晌，转身就走。
这头的琪亚娜却在气恼，刚才这女人的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还敢在背后挑拨她和狗男人的关系！！
什么叫“接近他别有居心？”
——本公主你比坦荡一百倍！
琪亚娜在心中骂骂咧咧，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男人靠近的脚步声，等她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男人皱着眉凝视她：
“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
这狗男人早就发现她了？
心一抖，又想到之前那女人的挑拨，她是坦坦荡荡，就怕这男人听了心里留下什么芥蒂。
忍不住抬眸偷偷觑他。
还是一样的俊，脸还是绷着。
看起来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想到这狗男人在那圣女跟前说了不少维护她的好话，又想到这男人最近送她的那么些小礼物。
忽然胆子就肥起来。
她可是人鱼公主，怎么能怂，必须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只见琪亚娜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着下巴高贵冷艳地睨了男人一眼，说：
“别一天到晚这么凶巴巴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哼！”
看着某人得意洋洋远去的背影，阿奇尔沉默两秒，终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脑阔疼。
第41章 光的背面（11）
琪亚娜从后殿溜进了大厅, 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戴好了吉玛一开始给她准备的银色面具，虽然只遮住了眉眼，但也让其他人认不出来她是谁。
琪亚娜正要松一口气, 却忽然感觉其他人的视线渐渐往她这边看过来。
嗯，怎么回事？
有人认出她来了吗，不应该啊！
这时候吉玛拉拉她的袖子, 琪亚娜回头一看，就见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垂手站在他旁边，坦坦荡荡露着一张俊脸, 什么也没遮。
谁不认识三皇子？
琪亚娜终于明白这么多注视的由来了, 只是她自认自己一贯低调, 不太喜欢众人目光的洗礼, 便撑开一把精致的小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贵族小姐们秉持笑不露齿的原则, 嬉闹间会用这种扇子遮住嘴鼻, 以往琪亚娜觉得做作，今天却觉得这扇子也不是那么没用。
她准备低调开溜，躲到一个角落去，男人却像猜到了她的动作一样，先她一步有了反应。
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微微躬身——
一个标准的邀舞的姿势。
三皇子本就是人群的焦点，他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更别说他做出了这样当众邀舞的举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舞会。
本来只有三分的注视一下子变成了十分。
琪亚娜开始感觉头皮发麻。
“美丽的杰拉德小姐。”
男人微微躬身，声音优雅如大提琴。
我就没听过狗男人这么温和的声音……该死的，还杰拉德小姐，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我是谁吗？
“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衣冠禽兽这词果然不是虚的，只看男人现在的样子，再苛严的宫廷礼仪师都找不出一丝毛病，他就是像是一个标准的绅士，只有琪亚娜才知道他私底下是一副什么样的德行。
如果可以，她想掉头就走。
但是，海神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怀着悲愤的心情，琪亚娜将手放进男人的掌心。
嘴角勾起一抹假笑：
“当然可以。”
伸手轻轻一带，男人就轻易地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滑入舞池。
好像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两人成为舞池的中心。
只看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娇小柔美，两人相依相偎，翩翩起舞。
用一个很俗的词来形容，那就是养眼。
众人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三皇子放弃更适合联姻的圣女，选择了低调的杰拉德小姐。
别的不说，光是杰拉德小姐这张脸就可以解释一切。
颜值就是正义！
众人看着舞池中亲密的两人，只觉他们将是莫里斯大陆最模范的情侣。
而此时，这对“模范情侣”却正在进行一场古怪的谈话。
“阿奇尔，你变了。”
“嗯？”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
琪亚娜噎了一下，嗫嚅道：“反正不是现在这样的。”
似乎所有的心思意图已经正大光明不再掩饰。
这样的坦荡却总能恰到好处的击中琪亚娜为数不多的羞涩。
怀中的人划出去，优雅地转一个圈，又轻巧带回来。
男人并没有看她，从琪亚娜的角度能看出男人硬朗的下颚弧线，喉结滚动，听到他平静却有力的说：
“我已经说过，想让你做我的三皇子妃。”
琪亚娜沉默。
“所以，我在追求你。”
琪亚娜发现，听到“追求”这两个语言风格和他完全不搭的词，她竟然也毫不惊讶，甚至有种本就如此的感觉。
前世那个高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绝不会说出追求两个字，可这一世，他就这样自然的说了。
也许重生让她早早的接触到了还未彻底成熟的阿奇尔，以至于他们现在相处的模式都与前世了有了很大的不同。
知道男人不是开玩笑，琪亚娜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可是”她踌躇道，“我们在一起会有很多问题。”
男人皱眉，又很快松开。
搂着她轻巧地转了一个圈，两人交错舞步。
男人的黑眸落在她莹白的脸上。
“你不信任我？”
“？”
“不信任我强大到能解决你所谓的那些问题？”
琪亚娜笑笑。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的强大，只是有些事并不是靠强大就能够解决的。
琪亚娜没有意识到，她的思维已经从“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变成“我们在一起之后会遇到很多问题”。
两人说话，因为顾及到周围的人，便将头凑在一起，压低声音。
而这样的场景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耳鬓厮磨。
觉得此情此景刺眼的，或许只有碧翠丝一人。
拳头紧握，指尖几乎要刺进肉里她却浑然不知。
此刻，她终于肯承认，之前的苦心经营已经完全化为泡影。
沉沉看了琪亚娜一眼，碧翠丝冷着脸离开。
*
“你说，你见到了类似人鱼泪的东西？”
神殿祭祀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是碧翠丝看见的人鱼泪是真的，那十有□□就说明，莫里斯大陆久违的人鱼终于出现了。
“仔细说说看。”
碧翠丝坐在轮椅上，脸色是极致的平静，她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当初在赛马节上看到的项链跟祭祀说了。
“我看到杰拉德家的小姐，还有三皇子，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一种蓝色项链，项链的吊坠非常像书中描述的人鱼泪。”
祭祀凝眉，“两个人都有？”
难道说，这两个人都疑似人鱼？可三皇子明明是王室的人。
“是，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碧翠丝抬眸，非常平静地问。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碧翠丝十分清楚，只要她说出有关于一点人鱼的线索，不论真假，光明神殿都会想尽办法去求证。
祭祀沉思一瞬，“三皇子那里不能轻举妄动。”
不说三皇子是王室的人，他跟人鱼扯上关系的可能性有多低，就说他现在的势力基本成熟，他们的人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碧翠丝眸光闪了闪。
三皇子不能动手，那剩下的只有……
果然听祭祀说：
“先找人试探一下杰拉德家的那位小姐。”
至于怎么试探，碧翠丝没去多问，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过程，只想知道结果。
光明神殿根基极深，不可能连这个都试探不出来，她只要等着就好。
*
琪亚娜现在准备去迦娜斯城找她二姐。
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二姐将莫里斯大陆所有的赌.牌游戏都玩一遍。
事实正是如此，二公主学习能力极好，所有赌.桌上的内容她都信手拈来。
那一日的迦娜斯城之行给二公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现在对莫里斯大陆赌.文化的了解一日千里。
唯一不变的是——她黑手的运气以及臭烂的牌技。
琪亚娜一度很担心二姐会给杰拉德家输破产，但是艾迪知道了她的想法后叫她不用担心。
“杰拉德金库中的财产大概可以支撑二公主挥霍百八十年的。”这是艾迪的原话。
如此，琪亚娜才算放心了。
这一次来迦娜斯城，琪亚娜都不需要艾迪带路，自己毫不犹豫地走进了4区，没办法，陪二姐来了太多次，她感觉闭着眼睛都可以摸过来了。
毫不意外地在熟悉的牌桌上找到了她二姐的影子。
经过这么多天的“共同作战”，二公主现在已经结识了一大帮“狐朋狗友”。
以往这些肌肉健硕嘴里叼着烟的猛男大汉肯定要被她嫌弃死，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在二公主眼中，现在这些人都是她可亲可爱的牌友。
琪亚娜照常站在二公主旁边看牌。
二公主眼睛不离牌面，嘴上应了她一声。
倒是桌上的其他人，看见琪亚娜还打了个招呼。
琪亚娜在心里滑稽地想，瞧，得二姐的功劳，这些人连她也认识了！
琪亚娜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转头朝四周打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4区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
这里放置着很多牌桌，过道并不宽阔，现在人多了，就变得拥挤，已经有好几个人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了。
琪亚娜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
人多空气就显得浑浊，琪亚娜想着要不要她就先回去，看二姐一时半会儿也舍不得走。
声音突然喧闹起来，似乎隔壁桌的两个人发生了口角之争，周围的人开始站队帮腔，甚至一度想动手。
人群更加拥挤，有个瘦高的男人被推搡着，几乎迎面撞上了琪亚娜。
感觉脖子一凉，似乎是男人的手擦着她的脖子过去了。
琪亚娜蹙着眉，但没说什么，因为这男人很快就站直了身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琪亚娜不经意对上他的脸，五官平平，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长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