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他攥住了她的手腕,“伺候夫君沐浴,也是妻子的义务。”
沐沉夕被谢云诀拽着进了后院,沐浴的池子很大,池中还有假山。这一池的热水要放好,着实需要费些功夫。
可为大婚前那喜婆让她背诵的为人妻子应尽义务,洋洋洒洒几百条,可没有伺候夫君沐浴这一条!
谢云诀站在池边,忽然张开了双臂:“更衣。”
沐沉夕一向脸皮厚,这会儿却红了脸。她一面低头解他衣服的系带,一面小声嘀咕:“你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么?”
“我何时——”谢云诀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恍惚是有一日,他因为半夜洗澡发了寒症。沐沉夕自外面归来,手里还晃荡着两个酒壶。路过他窗口,发现他竟还未起床。
大白天的,他却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全然不似他往日勤勉的作风。
沐沉夕觉得不对,便推门进去了。走过去一瞧,发现他面色潮红,呼吸也有些困难,完全是发烧的症状。
夜晓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沐沉夕也不好离开去叫大夫。她脑子一转,想起来一个土方。以前她发烧的时候,爹就让娘亲给她身上擦擦酒,热气带走,很快就好了。
她当机立断,三两下将他的亵衣脱了。取了块干净的布,蘸了酒替他擦拭身子。
那时候沐沉夕还小,根本不懂男女有别。心里还想着,谢云诀一直讨厌她,这回救了他,他一定对她万分感激,然后与她交好。
她一边擦还一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擦了一壶酒,她正要替他穿上衣服,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接着门被推开,由夜晓牵头,夫子和一个白胡子大夫外加书院的许多同窗已经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画面的那一刻,四下一片死寂。
第19章 沐浴
知晓沐沉夕女子身份的裴君越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夜晓忽然拔剑劈了过去,沐沉夕侧身闪过,用力劈向他的手腕。他手腕剧痛,剑瞬时落下,又被沐沉夕接住,抵在了他的心口:“你做什么?我刚给谢兄退烧,你不谢我便罢了,怎么恩将仇报呢?”
“退烧?!你分明是在轻薄我家公子。”
“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污糟的想法,以酒擦拭可以退热,乃是土方。何况都是大男人,坦诚相见怎么了?”
白胡子大夫回过神来,捋着胡须道:“不错,这确实是个民间的方子。不过也有点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沐沉夕倒是头一回听说。她以前也用过这法子,好像没什么坏处。
“容易醉酒。”
话音刚落,床上的谢云诀缓缓坐了起来,握住了沐沉夕的手腕,将头枕在了她肩上。
一屋子人静静看着他,沐沉夕心虚地干笑起来:“应该不至于酒量这么差吧?”
回答她的,是所有人同情的目光。谢云诀不饮酒,全长安的人都知道。大大小小的宴饮,他的酒杯里都只装茶水。
谢云诀蹭了蹭沐沉夕的脖子,沙哑着嗓音唤了一句:“娘——”
沐沉夕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脆生生接了:“诶!”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这段往事,谢云诀至今不肯回首。
沐沉夕替他解了衣裳,拢在怀中:“云郎,明日休沐,这官服我送去洗了吧。”
“还有中衣。”
她涨红了脸,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解了中衣,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她不敢看眼前大好的风光,低了头:“中衣也要送去洗?”
谢云诀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直视自己:“以前不是总喜欢偷着看么,怎么如今不敢了?”
沐沉夕干笑:“以前不懂事,现在…现在知道错了。而且要往前看,别老记着以前的不愉快。要是…要是你实在是意难平,我……”
“如何?”
“我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
谢云诀的手一顿,脸上划过一丝绝望。此情此景,她难道不该说,她也让他瞧一瞧么?这一别几年,她以前那股子没脸没皮的劲全都没了。
谢云诀以前觉得她脸皮十分厚,做什么事情都不顾旁人的目光,更不必说礼义廉耻了。于是时常呵斥她,还替夫子罚了她许多次。
她每次都是认错态度良好,但一转头扮个鬼脸继续我行我素。仿佛那股子天生天养的野性怎么也磨不灭。
可这一回她回来,却变了许多。新婚燕尔,好像除了手,她哪里都未曾碰过。
诚如她以前所说,两人相处,总有一方要先不要脸。以前是她,现在该换他了……
“我要你的眼珠子做什么?”他搂住了她的腰,贴近自己,“若是非要弥补过错,不如今日你下去沐浴,我在旁边看着。”
沐沉夕惊恐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此事实非君子所为,你…你不是一向守君子之风么?”
“与自己的妻子行鱼水之欢,与当一个君子,并不矛盾。”
她的腰肢在掌中盈盈一握,抱起来也很娇软。沐沉夕深深反思起了自己昔日的恶劣行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低了头,小声道:“也不是不可,只是…只是怕你失望。”
谢云诀却已经勾住的她的衣带,外衫落地,她退后了一步,绕到了假山石后。他只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噗通一声落水声。
过了一会儿,氤氲的水汽里,她贴着墙壁双手交叠在身前走来。
水雾太大,只能看到诱1人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
她低着头靠着池边站着:“其实也不好看。”
他坐在池边,沐沉夕实在是羞怯,转过身背对着他,头抵着墙,耳朵也通红的。
这一转身,露出了身上的伤疤。他呼吸一滞,伸手去触碰,指尖微微颤抖:“这些疤……”
沐沉夕有些躲闪:“说了不好看了。其实爹爹的金疮药用了可以不留疤的,只是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有时候忙起来就顾不得涂了。”
身后,谢云诀沉默良久。沐沉夕的手指攥紧,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是不是很难看?我就说,看了也是吃亏的。我…我先上去了——”
“疼吗?”
他忽然问道。
沐沉夕脚下一顿,良久闷闷地应一声:“嗯。”
他落入水中,自背后抱住了她。
沐沉夕的心跳砰砰加快,她结结巴巴地解释:“不过疼着就习惯了,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能活着回来,也没断手断脚,我这都算是运气好了。”
他的呼吸落在脖颈间,耳边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她没有动,漆黑的长发浮在水中:“军中的叔叔伯伯们都挺照顾我的,我……”话音还未落,他忽然将她翻转了身,抵在池壁上。
沐沉夕只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实诚,早知道方才穿着里衣就好了。
如今这般处境,实在是不妙。
他俯身吻住了她,那样来势汹涌,像是要掠夺走她所有的空气。沐沉夕只觉得两腿有些酸软,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若不是他和池壁之间的缝隙牢牢将她锁住,她便要滑下去了。
她不敢乱动,脑子里乱糟糟的。
谢云诀那般洁癖,竟愿意吻她,还是这样唇齿交缠。简直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中了蛊。
她心里升腾起了些许小小的希冀,或许…他没那么讨厌她?
或许他从前对她,有过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
沐沉夕不敢再多想,那么多次冰冷的拒绝和无情的斥责在前,她不敢奢望太多。
兴许,他是在可怜她。
沐沉夕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将额头抵在他心口。她不太会说讨人喜欢的话,生怕一开口又惹他讨厌。
温存片刻也是好的,等他怜悯的心思过去了,也许就不会这么亲近她了。
谢云诀将她抱在怀里,指尖触碰到了那些伤疤。和想象中不同,那些伤疤是软的。
他看得见的便有这么多的伤,那那些愈合的……
他不敢想。
此情此景,已经是箭在弦上,谢云诀就势要再进一步。沐沉夕不敢乱动,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谢云诀不喜欢她主动。
他搂住了她的腰,只觉得她似乎有些紧张,身体僵直着 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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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美梦
谢云诀停下了动作,那天她说不想生孩子。许是没有准备好。
犹豫了片刻,他放开了她:“水快凉了。”
明明是心中暗暗期待,他却松了手。沐沉夕有些失落,这要是以前,她早就没脸没皮扑上去了。
谢云诀绕过假山,准备如常在水中泡一泡。一抬头,便看到假山石后,她探出半颗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他。
谢云诀无奈:“想看便正大光明来看,不必躲躲藏藏。”
沐沉夕背过身,想起方才那个吻,只觉得现在还在云端之上。她捂着心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甚至怀疑,谢云诀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甜甜的滋味在唇边散开,方才那点失落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满足感。
原本在她心里,早就对这段情无望了。那年她离开长安,策马回眸,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他。
那时她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和他自此远隔关山万重,再无牵扯。
谁又能料到,还会有今日这样的美梦成真。
沐沉夕游上岸,寻不到自己的衣服,便捡了他的衣衫裹了一下。宽大的衣袍将她完全拢在其中。
水中,谢云诀下意识地抬起手触到了自己的唇,方才的滋味好像很不错。可惜这一点点全然不够,早知道方才还守什么君子之道,管她心中是否愿意,就该……
沐沉夕回屋换了件衣裳,扑在床上蒙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可还是按捺不住肩膀耸动,身后忽然传来了担忧的轻唤:“夫…夫人…你没事吧?”
沐沉夕抬起头,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叮咛。她连忙正色:“无事,你去取干净的衣裳送进去。”
“是。”
叮咛还有些不放心,小声跟公子身边的丫鬟丝萝嘀咕:“你说夫人擦了一个时辰的剑,咱们公子回来就没了动静,不会…不会出事了吧?”
丝萝叹了口气:“这你就不懂了吧。夫人就是纸老虎,看起来凶,其实心里在意着咱们公子呢。女人都是这样,面上凶,可是脆弱着呢。”
“难怪方才我看夫人趴在床上哭,定是吵架了。”叮咛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呀?”
“哎呀,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只要是公子有心,哄一哄便好了。”
叮咛怕的便是公子无心,大婚当晚批了一夜的折子,将新婚妻子丢在房中不闻不问。可若是无心,当初为什么又费尽周折要娶回来?
叮咛想不明白,送了衣服便退了出去。夫人也已经早早歇下了。
沐沉夕翻了个身,耳朵还有些发烫。
忽然,她听到脚步声临近,应该是谢云诀。她刚翻了个身想看着他回书房,床帘便被掀开了。
谢云诀瞧了她一眼:“往里面挪一挪。”
沐沉夕还有些晃神:“为…为何?”
“就寝。”
“可是你不是一向…一向宿在书房么?”
“你想被母亲叫去祠堂跪着背祖宗家训?”
“这…这和祖宗家训有什么关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不在一处就寝,难免惹母亲担忧。”
沐沉夕明白过来,自觉往里面挪了挪。
谢云诀瞧着她让出了一大片地方,只觉得当初打这张床的时候,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沐沉夕感觉到谢云诀在身边躺下,知道他不喜欢被触碰,便小心翼翼避开。
可谢云诀却愈发靠得她近了,她步步退让,最后后背都抵在了墙上。
总算是避无可避,她只得挨着他躺好。谢云诀这才舒心地合上眼睛。
沐沉夕睡眠一向是好,闭了眼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她无意识地靠近了他,谢云诀张开胳膊,她便像只狸儿一般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满足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沐沉夕真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身旁没了人影,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丫鬟端了水进来,满眼都是笑意。
“叮咛,府中有喜事么?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没什么,就是替夫人高兴。”
沐沉夕明白过来,她大约是以为她和谢云诀圆房了。虽说还没有到那一步,但昨晚堪称是她这么多年追逐谢云诀以来,进展最大的一步。
即便谢云诀还有些迫于无奈,但她四舍五入了一下,只当是圆满了。
沐沉夕也没有解释,倒是吩咐了叮咛一件事。
叮咛听完,错愕的瞧着沐沉夕:“夫人,这…这是真的吗?”
“你出去办便是了。”
叮咛鼻子一酸:“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分明才成婚没多久,就和别的女人……”
沐沉夕不便同她解释,稍稍宽慰了几句:“男人纳妾很寻常,如今将外室接回来也是好事。只是你出去寻人的时候,不要太过声张。家中可以分些人手暗中查访。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声张,也不是不可。总之把人找回来。”
“奴婢知道了。”
叮咛红着眼眶出了门,刚巧遇上了给母亲请安归来的谢云诀。她不敢给家主脸色,只是瞥了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