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寒声音高了几分,“可萧哥,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吗?别说这些话、这些事过分了,严哥也不是没有更过分的时候,只不过都不是对着咱们罢了。他若是真的想不认咱们了……凭他的本事,咱们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他的眼眶都有些红。
萧谦看张之寒那个样子,啧了一声,到底没再反驳。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你们说,他姓严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这话一出口,几人又都不说话了,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愁闷。
离音敲了敲桌子,“我说,你们先别急着吵啊!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济良怎么了?你们这又说他背叛了兄弟情谊,又说他是一国皇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彦接过了话:“这事很简单。济良的名字……济良只是他的字,他的本名叫修善。严修善,字济良……”
离音刚觉得“严修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便听得刘彦继续道:“而严修善,正是浮云界党清国失踪已久的前任太子……”
离音恍然大悟。
一说起这个,所有的事,离音都能自己串起来了。
当年在边关城时,离音曾经遇见过误入边关城的上阳国三殿下尚清迟。后来因为燕澜昇夫妻捣鬼,离音没能按计划返回流空界,而是紧跟着这位尚清迟的脚步,一起到了浮云界。
倘若严济良的身份为真,那么,严济良与这位尚清迟,乃是如假包换的表亲关系。严济良的亲生母亲和尚清迟的父亲,乃是同胞的姐弟。
这其中牵扯到一段陈年往事。
浮云有四国,启然、上阳、党清以及昭明。四国呈田字型分布,上阳国与党清国同居浮云界的西面。党清居于西北,上阳居于西南。
从地理上看,党清的南面领土和上阳的北面领土完全接壤。这与启然和昭明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两国的领土是被一湾大湖给隔开的。
浮云四国中,居于东面的两个大国,也就是启然和昭明,两国势大;而居于西面的两国稍稍落后了一步。为了谋求发展,也是为了给这毗连的领土做个妥当的安排,上阳和党清两国便缔结了姻亲关系。
而履行姻亲关系的这两人,一人是上阳国长公主尚平康,另一人是党清国太子严千辉。
两人有一子,便是这严修善。
从身份上来讲,严修善是上阳和党清两国友好关系的象征。只要他自己不作大死,他便是铁杆的下一任党清国王君。
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的话。
离音向萧谦几人讲起了党清国著名的“百年清洗”。
尚平康和严千辉缔结道侣后,两国的关系一度十分融洽。又数千年,党清国新老君王交替,严千辉成了新任党清国君王。
他上位的第一个百年,发动了几件针对上阳国的大事,号称为百年清洗。
百年清洗,清洗的就是党清国内的上阳国势力。
先是君后尚平康无故病逝,紧接着是皇储严修善莫名失踪……再然后,尚平康的君后之位、严修善的皇储之位先后易主……
不到十天的功夫内,党清国内亲近上阳国的全部高阶修士,一个不剩,全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处死……
这此后的数百年,任何跟上阳国有关的东西,在党清国内就是禁忌,连提都不能提。严千辉将上阳国的痕迹自党清国内彻底清除,自上而下,一共花了百年。
上阳国在百年清洗中,因为疏于防备,损失惨重。尤其是尚平康和严修善之事,成了上阳国王室心中解不开的结。至此,上阳和党清交恶,冲突不断。
几人听完这一段往事,都有些怔愣。
原来严济良真是党清国的皇储?
怪不得总觉得他知道的东西格外多。许多在流空界根本见不到的东西,他竟然也知之甚祥。说到底,还是底蕴不一样吧?
好半晌,萧谦又问:“这样大的事,我是说那什么百年清洗,按理说这种事应该瞒不住才是,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呢?”
离音叹口气,“我如今讲的这些,也不过是明面上能打听得到的事,具体到底是何原委,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了。这些事没有广为流传,很大原因是当事人有意回避了。党清国也好,上阳国也罢,两国死磕归死磕,明面上却鲜少说起这件事了。”
萧谦皱着眉,“那双面人自己为什么不说?这么多年了,这些烂事儿他就一直憋在心里?他都不会把自己给闷疯吗?他为什么不说呢?”
这话无意中戳中了离音的隐秘心事。
她也有未能说出口的秘密。
离音于是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幽深,道:“他便是提了,世人中,除了关心他的人之外,又有谁能替他记得这些陈年往事呢?既然注定只有至交会替他伤心,他又何必要平添伤心?”
意有所指。
四人中,赤安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认真看着离音,眼神担忧又克制。
离音没注意到赤安的眼神。她说完这话后,又自觉这话有些太过剖析自我了,便就着严济良的事多解释了两句。
她道:“上阳和党清的对立,百年清洗的确是源起。可后来两国在对立中又折进去了太多人,又发生了太多事,恩恩怨怨相互纠缠,反倒把一开始的源起给淡忘了。除了上阳国的王室和与此直接相关的人之外,严修善这一脉的人到底如何,大多数人早已经不关心了。”
说到底,严修善是党清国的前任皇储,是上阳国王室的外甥,而不是天下人的外甥。除了情感或者利益相关的人,或者是想听故事的人,谁又会在乎呢?
离音看向这四人,道:“便是你们,路上随便听人讲起一个倒霉皇储的辛酸往事,难不成还能记住点什么吗?恐怕也就是听过就算了。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责的。既然人性如此,又何必要多嘴提起呢?让大家各自安生不好吗?”
“这怎么能叫多嘴呢?”萧谦站起身,一脸气愤地看着离音,“大哥你往日是个讲情义的人,这怎么越是修真就越是冷漠了呢?合着你还觉得姓严的憋着不说是为我们着想?可拉倒吧!他把咱们这些好朋友当成什么了?”
他瞪着一双眼,“如果有一天,我知道我的朋友曾经经受了大难,而他因为不想连累我而连说都不曾说出口。我不会觉得自己被照顾了,而只会觉得,我萧谦这辈子白活了……生而为人,不能得好友信任……”
他凑得离离音近了一步,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丢人啊!”
离音愣了下。
她实在没想到,萧谦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又看了看剩下的三人,发现这三人也正以一副不赞同的表情看着她。
难不成,她一直以为的“为他们好就要隐下一些事”,是想错了吗?
萧谦负着手,在原地绕着圈,像是愁坏了似的,“不行,虽然你还是大哥,我打不过你,不过我还是得说,大哥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等等!”萧谦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住了。
他凑得离离音更近了,语带怀疑,“你该不会也想着跟双面人一样吧?以后但凡遇到点什么事,都憋着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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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想着挖前文的伏笔,一把洛阳铲下去……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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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23 07: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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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战火将起
离音默了下,一时没回答。
“不是,你还真这么想啊?”萧谦叫了起来。
别说是萧谦,便是刘彦、赤安和张之寒都看了过来。
“大哥,你这可就让人寒心了啊!”萧谦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凝重,“就算咱们兄弟几个修为不高,但好歹还能给你壮壮人气吧?你若是遇上点什么事一句话也不跟兄弟们说……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离音对着四双灼灼的眼,一时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萧谦看她一直不说话,又把脸往前凑了一步,几乎是要瞪着她了。
他并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想从离音这里要一个保证。
离音心里有些动容,面上却很是嫌弃用手推开萧谦的脸。
“你们这副模样,好似我真的大难临头了还瞒着你们似的。萧谦你可别在这里危言耸听啊,别搞得人心惶惶的。”
萧谦刚被严济良耍了一次,这回可没那么顺利让离音蒙混过关了。
他仍虎着张脸,“你今天可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必须亲口保证,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肯定不能瞒着兄弟们。你保证!”
“行行行,我保证!以后我要是倒了大霉,肯定第一时间把所有人都通知一遍,让你们替我跑断腿,这样行了吧!”
萧谦肃着张脸直起身,“这还差不多!你和双面人就是费劲。一个两个的,都让人操心得不行。你们俩啊,都是平日里看起来精明得很的人,心眼儿都跟蚂蚁洞的,好像谁也聪明不过你们似的。”
“你们要是真聪明也行啊!只可惜不是啊!这聪明劲儿也就是唬唬外人罢了,在自己的事儿上就完全抓瞎。说到底还是年纪小,遇上了点大事就毛毛躁躁的……”
萧谦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离音听得有些怀疑人生。
毛毛躁躁?假聪明?这是在说她?
她和萧谦到底谁更毛躁,他心里都没有点数的吗?
离音有心想反驳几句,一对上萧谦有些担忧的眼神,一下子又泄了气。
算了算了,萧谦一向是个情绪一起来就容易话痨的性子,让他念叨完就是了。
离音都做好了萧谦会滔滔不绝说上大半刻钟的准备了,谁知萧谦忽然就沉默下来了。
别说是离音,就是刘彦几人也有些不习惯,忙问道:“怎么了?”
萧谦忽然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双面人,他可能有麻烦了。”
他看向离音,“按照你们这种凡事都憋在心里的人的想法,你说,如果你忽然很冷淡地对我们,又是说伤人的话,又是放人来追杀我们……是不是说明,你自己可能有麻烦了,然后想着不连累我们,所以特地把我们赶走了?”
萧谦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不行,咱们得快点去找双面人。”
“你先等等。”离音喊住了他,“这事没这么简单,倘若这一切真是严济良有意为之,你如今急匆匆就去了,一个搞不好,会把他的安排都打乱了的。”
萧谦定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彦几人也看向离音。
离音沉吟了片刻,“我问你们,严济良让上阳国的人接走之前,是什么表现?我的意思是,他是主动暴露的身份,还是被动暴露的?”
萧谦几人回忆起当初的场景,神色都有些凝滞了。
离音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严济良只怕是主动现身的。
这样一来,离音反倒安心了。
“既然他是主动暴露人前,想必对以后的事,他有他自己的安排。你们担心他是出于兄弟情谊,这我理解。但倘若你们就这样急匆匆地掺和进他的事里,也许会帮倒忙也说不定。那可能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离音斟酌片刻,提议道:“这样,你们暂时先在沉魁住下。严济良跟上阳国的尚清迟是表亲,我与尚清迟有点交情,这一次她会应邀来参加落星大典。到时候我去问问情况……你们先不要着急。”
——
离音想去找尚清迟,而另一边,尚清迟显然也想找她。
她的动作甚至比离音快了一步——安顿好萧谦一行人,离音得了澹台扶曦的传讯,说是尚清迟想见她。
离音有感,尚清迟的来意恐怕跟严济良有关,便也没耽误,直接去了澹台扶曦的待客处。
这一次,尚清迟没有穿着一身盔甲,而是着了一身十分好看的华服。但这一身华服却没有柔化她的气质,她眉眼间的冰冷之色依然不减当年。
似乎她就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性子。
但离音是见过另一个模样的尚清迟的。当年离音初到浮云界时遇见的那个尚清迟,不仅爱笑爱闹,甚至还十分喜欢开玩笑。
这样的尚清迟,与边关城时冷冰冰的她判若两人,也与如今的她截然不同。
不过这样的事,很显然不是离音如今该打听的。她没有多嘴,只很自然地跟尚清迟打了个招呼。
彼此见过礼后,尚清迟也不耽误,取出了一封信递给离音,“修善给你的。”
修善?说的是严济良吧。
离音接过信,一看题头,眉心就微微拢了下。
这封信,竟然是用荒文写就的。
修真界的通讯方式有很多种,最常用的是以传音符通讯。好友之间,如果不方便传音讯的话,一般会用术语书信交流,寻常是不太动用荒文的。
以荒文写信,表达的是慎重、正式之意。这说明,信中的内容,至关重要。
离音往下看去。
越看,她的表情就越严肃。
严修善给的信中,除了交待离音看好萧谦几人,让他们不要回返浮云界外,还说起了另一件事。
离音看向尚清迟,再次确认道:“上阳国要跟党清国开战了?以严济……严修善的名义?”
尚清迟点了下头,“沉魁落星大典以后,上阳会正式对党清宣战。至于修善,你们放心,他是上阳王室的亲人,会平安无事的。”
她这么说完后,又看向澹台扶曦,“以我如今得到的消息,党清国背后,有凌峘的影子。”
凌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