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是一定要进的,就算是为了贾敏将来顺利地嫁给仙子爹,也必须走这一回。可是真的让贾敏给十公主做伴读,代善心里又有些不甘。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公主有一个即将要入朝听政的成年皇子哥哥——五皇子。说起这位皇子,贾代善还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因原著里他就是那笑到了最后的人。有这样一个哥哥,在贾代善看来,十公主的心思也不会是普通小姑娘那样单纯,以贾敏的性子,能应付得来吗?
让别人来说,贾敏现在给十公主去做伴读,等于提前抱上了金大腿。毕竟五皇子只有这样一个同胞妹妹,就算是登基之后,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关爱有加。有了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太子将来还如原著一样的下场,贾敏的日子也会在十公主的照抚之下,过得顺风顺水。
贾代善却不是这样看。因为熟悉原著的他,很清楚这位十公主,可是从来没有对贾敏的遗孤出手相助过。原因很明显,那就是这位十公主,与她那善于隐忍的兄长一样,是个性子凉薄之人。
这样的人,会利用一切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的人与事。而单纯的贾敏,会不会成为他们的利用对象,简直是不需要公布答案的事情。而五皇子会不会利用贾敏身为十公主伴读的身份,向着贾代善示好或是拉拢,更是问都不用问。
而贾代善更担心的是,有些同人文对原著里皇帝封贾元春为贤德妃,脑洞大开的认为是当时贾敏在宫中做过公主伴读,而还是皇子的皇帝,对贾敏求而不得,才转而封了与贾敏有三分相象的贾元春。
见过两人贾代善自然知道这真的只是个脑洞。可是也不得不防——皇家的人哪里有底线可言,现在贾敏说是十岁,在有些人的眼里已经可以考虑着相看人家。若是人家真的在宫里给贾敏用上些什么手段,那才真叫有苦说不出。
头疼不已的贾代善,只好把这个问题直接交到了当今手里。中心思想就是一个,请当今约束好他自己的儿子和妃子们,贾代善的女儿,是要做人正室的,她不会嫁进皇家。原因就是怕自己这个做老子的,将来闺女受了委屈,不好替她出头。不光是他的女儿,就是将来有了孙女也是一样。
当今先是对贾代善如此理直气壮地看不上自己的儿子,表示了极大的愤慨。细思之后才发现,贾代善此举,还真是不得已而为之。自己儿子们的小心思,还有后宫里那些妇人的心思,当今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他这个做天子的不给贾敏加些份量,那怕是对这女孩的算计还真会层出不穷。
若是贾敏真的成了某个皇子的媳妇——以贾代善的份量,就算是皇家也不好让他的女儿为人侧室,原著里贾元春却只能以女官之身进宫,可见那时贾家已经没落到了什么地步——那贾代善这个当日他亲自指给太子的班底,说不定只有归隐一途了。
可是除了贾代善,当今还真不放心把京营交到别人的手里。
在心里把自己的儿子们骂了个遍,当今还是答应了贾代善的请求。后宫的妃位以上之人,都从不同的渠道得到了消息:荣国公的小女儿进宫,是因为母亲身患重病,家里长嫂即要照顾婆婆,又得抚育幼子,还得交际应酬,没有时间全心教养小姑。荣国公只好求了圣人,代为教养女儿。不过为了防止他人借此生事,才不得不说是做十公主的伴读。
于是妃位们就明白了,为何这位贾家的小组,说是给十公主做伴读,却不与十公主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在公主所占了一个位置、景致都不差的院子。一时宫里人心浮动。
安置好了闺女的贾代善,却不管宫里会不会再算计自己的闺女——若是当今如此明确的态度,都打消不了那些人的念头,他也只能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现在贾代善只想给仇良来一下狠的!
真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一个人物,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在原主苦心经营多年的京营里,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也许并不只是这一年的时间,这仇良来京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本也是当今为了牵制贾代善,派过来的亲信之人。想必从来了京营之后,他就没停止拉拢人的脚步。
也就是原主一直强势,这仇良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只等贾代善一去养伤,他就开始有了发挥的空间。看来这位当今,对自己也是又拉又防呀。
贾代善对这一点倒没有什么反感,皇家嘛,可不就是时时想着搞平衡。可惜当今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怎么地,这位仇良也是如此。本来做为当今的亲信,就不该明目张胆地站队,没见贾代善自己,也只敢隐晦地给太子敲点边鼓?
可是这位却大旗鼓地与二皇子的外家结了姻亲。此举深意,怕是昭然若揭。不得不说,当今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可是防人的情报还是挺到位的,要不贾代善第一次进宫,也不会说出让贾代善把京营给他守住的话。
可能在那时,当今就已经发现了仇良的异动。
贾代善看着帐下有些隐隐分成了两个阵营的部下,面色不善地对仇良道:“这段时间,仇副统领辛苦了。”
仇良也没想到贾代善今日就来营中,让他没有给自己的亲信打好招呼。不过他心里也不是很在意:现在他与二皇子外家已经是姻亲,再不是那个无依无靠,只能自己单打独斗的光杆一根。
不过他面上还是十分客气:“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代善含意不明地唔了一声,转头对下面的部将们道:“人可到齐了?”
下面轰然应答:“到齐。”就是仇良的亲信们,也不敢或慢。仇良见此,面皮就有些发青,自己这一年来升帐多次,从来没有过如此声势。
贾代善回头示意,就有营官开始唱名。被点到的人无不中气十足地答到。代善满意地看了看部将们一眼:“还不错,这一年来京畿安定,全赖诸将用命。自也是仇副统领率军有方。本使定会上奏圣人,为诸将请功。”
帐下又是一片唱诺之声。仇良的脸再也忍不住,稍稍变了颜色。可他终是心思深沉之人,那么些年在贾代善的阴影之下都忍了,此时不过小小挫折,一下子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仇良向着贾代善抱拳道:“大人,不知大人此次是否直接视事?卑职也好将营务与大人交接一下。”
代善也不与他客气:“如此明日我就与仇副统领交接吧。”
仇良本以为贾代善就算是外面看着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可是重新统领京营这些悍将,怎么也得死心塌地等些时日。不想他还真是要权不要命,上来就要与自己交接营务。偏这话还是自己先提起的,不好反口。只好僵着面皮点头应是。
帐下有人亢声道:“国公爷一心公务,卑职实在是钦佩。只是不知道国公爷身子可好全?若是再伤了国公爷的身子,怕是我们这一营将官都心下难安。”
贾代善抬眼望去,此人姓曾,名栋,是个正四品的副参领。曾经因不听号令,被原主给当众杖责过。现在有此一说,究竟是关心自己还是替仇良试探,代善心知肚明。
了然一笑,代善悠悠开口道:“多谢曾副参领关心。本使虽然老迈,这上马提刀,还不用担心。就是圣人也是问过了太医院,才放心让我重回京营。”
抬出了圣人,不光那曾栋脸上青白不定,就是仇良脸上也更僵了一分。笑着从中打个哈哈:“大人这一年没到营中,诸位同袍皆是担心不已。曾副参领如此关心大人,可见大人威望之隆。”
贾代善面上也是笑容不减:“仇副统领过讲了。说来仇副统领的威望也是日盛,倒让我老怀大慰。这京营将来如何,全在仇副统领身上。”
这下子不光是仇良,就是帐下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不知道贾代善这是正话反说还是真的有感而发。毕竟他那个身体,在这些人看来,还真是说不上多好。
代善也不解释,让众将散去之后,留下了冯唐、卫松等人。仇良也知他定是要了解一下如今京营之中的情况,不好多留,干笑了两声,随着众人散了。
贾代善看了看留下的那四五个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身上担着参领或是副将的职份,放到京外,都是总兵一流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是在京营之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了。若说这些人没有注意到仇良的心思,他是不信的——真的没有注意到,也不会与仇良拉拢之人那样泾渭分明。
“说说看,京营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为何我从不知晓?”贾代善对着自己的亲信,脸上已经全是冷意。
冯唐看了看那四个人,他现在是从二品的副将,在这些人里品级最高,与那仇良也不过只差了一品。因此道:“不怪大家。是我看着国公爷前些日子太过虚弱,一直在庄子里静养。怕国公爷听了这话之后着急,不利于调养身子,才没告诉国公爷。”
贾代善面对这样的我是为你好的理论,还真想当面表示一下鄙视。只是这也是这个时代一个忠心下属的通病,只能一点一点地改变这些人的观念:“你觉得是为了我好才不告诉我,可是你想过没有,若不是圣人曾经说过让我给他守好京营的话,面对仇良的举动,我会猝不及防,只能看着他得意?还有那些让人拉拢过去的人,有几个就是你们的部属,你们可有什么应对?”
冯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隐瞒,不光没有帮到贾代善,还让他处于被动之中。不过听到贾代善提起圣人对他的话,脸上还是露出了喜色:“国公有圣人的信任,还怕什么?”
圣人的信任?那仇良当初何尝不是得了圣人的信任,才让原主不得不对他谦让一二?否则仅凭他空降至京营,怕是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贾代善没好气地道:“那仇良原本也是得了圣人的信任,才来了京营,若非如此,他明明等上两年就可能做冀州总兵,偏来做这个副统领?”
冯唐眼前就是一亮:“国公爷是觉得,圣人现在对那仇良?”
贾代善摇头,制止了冯唐接下去的话。好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能说破,否则让人知道了就是一个揣测圣意。冯唐做到副将,也不是全无脑子之人,可是那脸上的喜色是掩也掩不住的。就是卫松等人,脸上也都是一副放松的表情。
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说无益。贾代善只敲打他们道:“这仇良有今日之事,想来你们也知道是为何。所以你们且给我记住了,你们在京营如何,圣人都是一清二楚。且不可心存侥幸。咱们要忠心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圣人!”
冯唐几人应了,卫松又问道:“那国公爷,对仇良和那几个投靠了他的杂种,咱们是不是?”
贾代善摇了摇头。圣人自己都不动手,估计又想着在太子与二皇子之间搞什么平衡。看来这皇家的温情,还真是让人发笑。就看看这位靠上了二皇子之后,究竟能蹦多高!
代善无意做出头的椽子:“此事圣人自有定论。你们只管约束好自己的部属就是。那几个跟了仇良的,自己看好了,重要的事情不要让他们参与。还有你们自己的家人子弟,有那在京营的,不许他们借着家里的名号,做欺压兵士之举,免得让人借此做文章。”
卫松他们就知道贾代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自己只管按着他说的执行就是。这倒是他们做惯了的,再没有什么异议。贾代善这才问道:“贾赦分到了哪个营,可还服管教?”
冯唐脸上就有些笑意溢出:“说来世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来营里之时并没有表明身份。不过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仇良也知道世子来了。明面上当不知道,也没大敢难为世子。我把世子送到了前锋营。刚开始有几个小子不服气,不过几拳头下来,也都老实了。”
看来贾赦来京营,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不过他身边还有刘侍卫和林之孝跟着,也应该吃不了亏。至于说抡拳头的人,想来不会是刘侍卫他们两个,只能是受不得委屈的贾赦本人。
不过贾代善还是问道:“那与贾赦动拳头的,确定身后没有别人?”
冯唐摇头道:“我已经查过了,没有别人。不过是那几个也是一个村子一同来当兵的,人还算是抱团,在前锋营里也算是一霸。见世子力气惊人,有些不大服气,所以想着给世子个下马威。”
第179章
听说便宜儿子一来京营, 就让人给了下马威,贾代善倒是没有说别的。军中向来如此,越是底层, 越是拳头大的人说话响。贾赦先经了这一遭, 也能知道些军中生存之道。何况他又没吃亏。
接着贾代善才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火器营那边, 是谁在看着?”
冯唐等人就是一愣。
这火器营虽然自成一营,可是在京营之中实在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那些火器除了声音大些吓得住人外, 准头不好不说, 还时时自己就炸膛。所以就算是有些庆典上要用, 也都是千挑万选之后才找出那么几个人来凑数。
现在贾代善突然问起这个平日里没什么人注意的火器营,大家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贾代善就叹了一口气:“算了, 反正我这些日子身子也锈得很, 正好活动活动。冯唐跟着我,你们各自回自己的营里去。”
卫松等人闻言,都应声各自退了下去。冯唐见贾代善起身要披挂, 少不得劝一句道:“国公爷, 这是在自己营里, 就不用披挂了吧?”这身子甲胄可是不轻,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平日里不是操练之时,大家都不会披挂。
贾代善笑道:“还是得披挂一下,总得给有心的人看一看,要不还真有人以为我贾代善已经披不得甲、上不得马、拉不开弓了。”字字从牙缝里蹦出, 掷地有声。
“那您的身子?”冯唐有些着急地问道。怎么也不能为了几个小小的杂碎,让国公爷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再受损。
代善一面让人给自己披挂好了,一面抬脚出帐, 笑对冯唐道:“你还想问一句,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不成?”
冯唐忙笑道不敢,跟着贾代善来到了马厩之前。这里是贾代善专用的马厩,里面拴着两匹骏马,一红一黑,皆是骠肥体壮,马毛闪亮亮地一看就有专人打理。马夫见有人过来,已经起身,等看清了来人,更是惊喜地叫了起来:“国公爷?!”
贾代善冲马夫和善地笑了一笑,还道了声辛苦。那马夫就搓着手,小心地陪在身后。见代善要牵马,才问了一声:“国公爷现在能骑马了?”
代善也不答话,只把手向那黑马身上拍了拍。黑马仰头长嘶一声,蹄子在地上不耐烦地刨了两下。红马见代善只解了黑马,也长嘶一声,好象对自己不能出去跑一圈不满。代善冲着冯唐道:“今天便宜你了,这红云给你骑一圈。”
这两匹马都是贾代善的爱物,平日里这些将官们再眼馋,也只能过一过眼瘾。现在能有机会骑上一回,日后说起都是资本。冯唐自不推却,随着贾代善一路烟尘滚滚地来到了火器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