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想不明白,应了声“好的”。转身走向了秋菊。
月牙上了眉梢,弯弯的在薄云里穿梭,清冷的光撒向大地。有几颗星星茫然地眨着眼睛。
上林苑里。
王氏从留春馆回来之后,先安排了廖老夫人和王书娟去东厢房歇息,又让人给宣哥儿准备牛乳粥。
戊时左右,晚膳摆在了花厅。
灵儿去请了陈汝过来,正式和廖老夫人、王书娟见一面。几人围坐着黑檀木圆桌子,边话家常边吃饭。
宣哥儿看见了陈汝,一声都不吭。
陈汝喊他都喊不过去。
“这孩子有些认生。”
廖老夫人抱歉道:“侯爷别见怪。”
“无事,小孩子大多是如此的。”陈汝知道自己的面相不吸引小孩子喜欢,又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煞气重。
王氏隐晦的和陈汝表达了晚上要和妹妹住在一起。
陈汝明白她的意思,一吃罢晚膳,便回了书房。
王书娟抱着宣哥儿去东厢房哄他睡觉,廖老夫人和王氏则一起去了正房。灵儿拿来了王氏常吃的药剂给廖老夫人看。
廖老夫人对着药方子一样一样的核对草药,“当归,地黄,凌霄花,黄连,没药……”
灵儿捧了松油灯过来,方便廖老夫人看的更分明些。云儿去了门口守着,别的丫头、婆子都赶去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廖老夫人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自言自语:“方子上开的药并没有少啊……”
王氏也听的直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岔子?”
“不对。”
廖老夫人去看仅剩下的一嘬草药,觉得很奇怪。她捏了一些,仔细去闻。
“……黄芩?”
她看向王氏:“这药里面被人放了黄芩。”
王氏一脸的懵。她真的不知道。
“看来,我们原先的猜测都有问题。没有人去换药方子里面的药,而是被私自添加了药物。”
廖老夫人放下手里的黄芩,吩咐李妈妈妥帖的包好,说道:“黄芩泻实火,除湿热。本是好东西,但是和你的方子却是相克的。怪不得你久治不愈,病症倒越来越重。”
灵儿亲自端了盆清水供廖老夫人洗手,又听她说:“敢给你添加黄芩的人,还是个行家呢。都能看懂药方子了。”
王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撕烂了,她平息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心情,问李妈妈:“你还能想起给我抓药的小厮……长什么模样吗?”
“能。”
李妈妈恨的咬牙切齿:“扒了他的皮,老奴都认识他的骨头。”一想到是她间接的害了夫人这多年都没有身孕,连自己都恨上了。
“拿着我的对牌,叫几个信得过的护卫,悄悄地绑了他过来。别惊扰了他人。”王氏又吩咐灵儿:“去唤四个力气大的婆子守着上林苑,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
李妈妈和灵儿应是,屈身行了礼,分别下去办事了。
王氏让云儿沏了热茶过来,她和廖老夫人端着盏碗喝茶。
“老夫人,让您看笑话了。”
王氏苦笑:“我这个人,一向是个没有本事的,心肠又软。才会引了这多番事端。”
廖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难得开口劝道:“大宅院里生活,心眼儿要多长几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有亲生的雪姐儿跟着,至少要护着她吧……雪姐儿长大了,也要嫁个好人家过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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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62
“是啊。”
王氏的目光放远了, 烛火闪耀,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雪姐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她一出生就不受生父的喜欢……后来来了侯府里, 我以为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却又被柳姨娘母女接二连三的谋害。”
“她们都恨不得雪姐儿死去!”
“我没有亲生的儿子傍身, 就雪姐儿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了,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云儿在旁边站着,听的心酸不已。
“有害人心思的, 一般都是自私自利,为了利益不顾一切。这样的人,是没有任何良善的念头。”廖老夫人略略扬眉:“你是娟姐儿的姐姐。老身托大一次, 也是个长辈了, 便教你一回。作为侯府的正经主母,以德行服人是应当的, 但手段也要有。侍妾再受宠再傲慢,在你的面前,不过是奴婢。想收拾她们, 随时都可以动手, 理由多的数不清。架子更不能落下。”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唯有自己不看轻自己,别人才不敢看轻。”
王氏重复了一句。想了良久, 笑起来, 眼泪却掉的更快了。廖老夫人实在是一针见血。她嫁进侯府四年,一向都不和柳姨娘对上。一则柳姨娘的背后是陈老夫人,二则又生了一对受宠爱的儿女。
她虽然是主母, 在柳姨娘这里,总觉得低人一等。
如何不是自轻自贱呢?
“夫人, 您快别哭了。”
云儿的眼圈也红了,拿出帕子给王氏擦眼泪:“等咱们收集了证据,让他们一个个的都付出代价。”夫人温和可亲,逢年过节的都有赏赐。她贴身伺候了十多年,比亲人还亲了。
外面下起了雨,沙沙作响。灵儿回来的时候,发丝上都是小水珠。
“来炉子边上吧。”
王氏和灵儿说话:“大冬天的,别再冻着了。”
“夫人,您别担心,奴婢不冷。”
灵儿搓了搓双手:“……您安排奴婢的事情,奴婢都做妥当了。咱们前院做粗活的婆子都过来了。”
王氏“嗯”了一声,眼睛去看外面。门窗都关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院子内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很快的,李妈妈挑帘子进来了。她的衣服也淋湿了。
“夫人,人带来了。就在院子里。”
李妈妈问道:“现在怎么办?”
“带进来。”
李妈妈应“是”,转身挑起布帘,朝庑廊下打了个手势。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押着五花大绑的一个小厮进来了。
小厮穿着灰色长棉袄,中等偏瘦的身材,看着很斯文。头发往上梳,形成抓髻,缠着靛蓝色布条。
倒有读书人的模样。
“跪下。”
李妈妈见他站着不动,呼叱道:“见了夫人还不无礼?”
偏胖的护卫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只听“扑通”一声,那小厮直挺挺地跪在了正厅的中央。
王氏调整了坐姿,腰板挺得笔直:“你是谁?”
“奴才吴海。”
王氏看着他,“听说,每次都是你为我抓的药。”
吴海眼神一闪,微微低头:“……是小人。”
“是个爽快的。”
王氏看了一眼灵儿,示意她拿一剂药给吴海看:“这里面的药都是你按照药方子抓的?”
吴海应“是”。
灵儿上前一步,打开桑皮纸,摊在地面让吴海看里面的药。
“和我说一说,这里面各类草药的名字吧?”
王氏慢吞吞的,眼神却锐利。
廖老夫人眼瞧着王氏的转变,默默地点了点头。一个女人想要在这世上好好的活下去,除了自强,没有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晚上十点多才回来。抱歉哦~明天让大家看个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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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63
“奴才不知道。”
王氏冷哼一声, “刚刚都承认了,怎地一转眼就变了?你在害怕什么?”
“奴才没有……”
吴海咬紧了牙关。
“你要是不认识各类型的草药,为何会在药房里干抓药的活计?”廖老夫人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小伙子, 老身能看得出来, 你是个聪明人。劝你一句吧。老实一点,少受罪。”
吴海被堵的一噎,说不出话来。
王氏看了一眼李妈妈,这个吴海还挺嘴硬的, 不恐吓一下,看来是不会顺利开口的。
李妈妈心领神会,走去吴海身边, 说道:“吴小哥, 老奴记得你是前年成亲的。妻子是咱们侯府回事处梁管家的大女儿,婚后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倒也是好福气……要不这样,你实在不想交待的话,我去请梁管家过来一趟吧。或者你的妻子能抱着孩子过来, 就更好了。”
她就是故意说给吴海听的。
吴海的脸色果然变了, 他抬头去看李妈妈,求饶的意思很明显。
王氏插了几句,很赞同:“我觉得你老人家的想法很好。”她摆手吩咐云儿:“按照李妈妈的说法去做。”
云儿屈身应“是”, 转身便往外走。
王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竟然和他来真的,吴海吓得急忙磕头:“夫人宅心仁厚,您高抬贵手……岳丈和我的妻、儿并不晓得此事, 求您放过他们吧。”妻子本来就看不上他,再出了这样的变故, 日子肯定是过不下去了。
王氏制止了云儿,眯了眯眼,问吴海:“你想通了?肯讲真话了?”
“奴才愿意。”
吴海心里发狠,管他娘的,先活下来再说。
“李大夫开的药方子并没有黄芩,你却给我抓了这味药,为什么?”
“奴才是受人指使的。”
吴海顿了顿:“奴才和夫人一无冤二无仇,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情。您要相信奴才。”
“你还知道良心?”
李妈妈啐了他一口。
王氏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受了何人的指使?”
吴海犹豫了一下。灵儿眼尖看到了,嘲讽道:“又要反悔吗?”
“没有。”
吴海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往年给他送银钱算作报酬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嗯?”
王氏抬头看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需要忌讳掩饰的。直言相告即可。”
吴海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奴才的父亲是个秀才,幼时也教过奴才读书,因此识得几个字。三年前母亲死了,家里实在是贫穷,便过来侯府里做帐房先生,被挤兑去了药房。也在听雪堂待过一段时间。”
听雪堂是李瑞李大夫的住所,和药房仅有一墙之隔。
廖老夫人“哦”了一声:“所以,你能看懂夫人的药方子?”
“是。”
吴海继续往下说:“奴才在药房的第一年,就有一个老嚒嚒过来找我。奴才记得很清楚,也是冬天。她要奴才想办法在夫人的药里动手脚。”他去看王氏:“奴才一开始并没有同意,但是奴才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需要一大笔钱来医治。那个老嚒嚒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此为诱饵……又保证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奴才真的是不得已。”
“你的父亲是人,难道别人就不是了?”
王氏冷笑:“一句不得已,你觉得能抹去自己的恶行吗?你知道你的不得已害我失去了什么?这些年的困苦……”
“奴才错了。”
吴海“砰砰砰”的磕头,玩命一般的磕。他当初应下这件事情时,是大逆不道。终究还是等到了被揭穿的一天。
纸那能包得住火?
“我想知道真相。”
王氏脸色泛青:“你就是磕烂了头,也要说清楚。”
“奴才做错了。奴才认。”
吴海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顾不得疼,说道:“隔一年的冬天,父亲没熬过去,死了。奴才觉得用不到银钱了,就不想再动您的药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吧,奴才真的没有往您的药里再添加黄芩。”
“但是,又有人来找我。说……做了就是做了,和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做了一次和做无数次是一样的。还说奴才就是停手,一旦暴露了也不会被放过。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还不如手里的银钱来的窝心。能享受一日是一日。”他咽了口唾液:“奴才也是鬼迷了心窍。”
他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但又被说中了心思。
王氏一时又感到好奇:“你第一次说是一个老嚒嚒找的你,方才又说有人……莫非找你的人还不止一个?”
吴海应“是”,“三年了,一到冬天便有人拿银钱给我,但都不是同一个人。奴才也问过到底是谁指派他们……找的奴才?”他叹了一口气:“不仅问不出来,还被骂了一通。”
“好深的心计,好万无一失的做法。真是狡兔三窟。”